七七醒來時天已經亮了,睜開眉眼一看,才發現自己睡在師兄的牀上,身邊卻沒有師兄的影子。
她分明記得昨夜自己彈奏海角,彈着彈着便昏睡過去了,師兄呢?爲何不見師兄的身影?
她嚇了一跳,整個人頓時清醒了過來,霍地從牀上坐起,只隨意披了件外衣便匆匆朝門外趕去。
這些日子每天師兄要出去,哪怕只是在後院走走,也一定有她在身旁相陪,可今日她還在這裡睡着,師兄卻出去了。
心裡還是有幾分緊張的,哪怕最近他的身體恢復得非常迅速,但不管怎麼樣也是動過大手術的人。
剛出門,一擡頭便看到一抹素白的身影從院子外頭匆匆趕回,她嚇了一跳,忙迎了過去,急道:“你一大早去哪裡了?”
看他一身衣裳還沾上了一點晨露的溼意,她頓時皺起了眉,一把扣上他的腕,指尖落在他手腕脈門上。
雖然把脈她沒有沐初那麼精通,但至少還懂得一些,見他脈象平穩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擡頭看着他,聲音沉了下來,認真道:“你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這時候不適宜出門,以後不許再這樣了,你再這樣亂跑,我要生氣了。”
“我只是進宮去見見母妃。”楚江南與她一起往寢房裡返回,她衣衫不整的,一頭青絲散落在肩頭上,很明顯醒來之後還沒有收拾過自己,這亂糟糟的沒養出來也也不怕被人看了會鬧笑話。
但知道她是爲了自己着急,他心裡也是暖暖的,窩心得很。
七七卻沒有他那般好心情,聽到他說進宮了,心裡更焦急了起來,幸而依他脈象來看身體並沒什麼問題,大概是經過自己昨夜給他彈奏海角之後,身子又好了些。
這把古琴當真是天下奇物,怪不得師兄會說它是上古神物。
等下人把洗臉水打來,七七取出從夜澈那裡帶回來的牙膏牙刷,跑到一旁刷牙去了。
看着她這幾日都有折騰這些玩意兒,楚江南不由得蹙了蹙眉,終於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七七沒理會他,洗漱好纔回頭看了他一眼,淡言道:“是我從大師兄那裡拿回來的東西,用這個刷牙比你們用楊柳枝效果要好太多,等秋獵回來之後我再好好教你。還有我從現代帶回來的那些手工皁,下次等你傷口好了,可以下浴桶沐浴時,我給你拿來洗身子試試。”
一聽到她說“洗身子”這三個字,楚江南一張臉還是忍不住紅了起來,他現在和她除了沒做那碼事,和真正的夫妻根本沒什麼區別。
他做完手術的那些日子裡,照顧他的事情她從不假手於人,就連給他擦身子也是親力親爲,可以說,他身上根本沒有地方是她沒見過的。
一開始他意識昏昏乎乎的,根本在意不來,到後來人雖然清醒過來,可整個人還是綿軟無力,每天看着她做這些事情,他除了紅着臉,什麼事都沒辦法做,一切只能由着她。
更何況動完手術,人虛弱成這樣,也確實需要人照顧。
再後來大概已經習慣了,在她伺候自己的時候他只是安安靜靜看着她,雖然每次還是會臉紅,但至少不會覺得這麼尷尬。
不過,她大白天的提起來,他還是會感覺有幾分羞澀。
七七卻沒有在意,把臉洗乾淨後,從衣櫃裡取出一套戎裝打算換上。
楚江南卻道:“等一下,我母妃送了你些好東西。”
七七換衣裳的動作一頓,側頭看着他。
大清早的便進了宮去見他的母妃,回來給她帶着好東西,說不是有意而爲誰相信?只怕東西不是她瑾貴妃送她,而是他自個兒去要的。
“是什麼好東西要給我用?”東西趕在這個時候給她帶回來,必然是她等會要去狩獵場,參加秋獵時需要用到的。
知道事情被她看穿,楚江南也不在意,從剛纔帶回來的那隻錦盒裡取出一套薄如蟬翼的貼身衣裳,看着她溫言道:“過來,把這套衣裳穿上。”
“這是……”七七走了過去,把衣裳接了過來,一眼便看出這絕對不是一件尋常的衣裳,薄成這樣,又如此輕巧,穿在身上只怕和沒穿沒什麼區別。
重要的是它的每一根纖維都似完全扯不斷那般,分明是用一根一根纖維編織在一起,可是,乍眼一看,又覺得整件衣裳是完整的一片,密不透風。
她拿在手裡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忽然眉眼一亮,右手落在天地鐲上,“刷”的一聲把寒月刀取了出來,衣裳往桌上一放,一刀便劈了下去。
“拍”的一聲,桌面頓時一分爲二,可那件衣裳卻還是完好無缺。
天蠶衣,這是用天蠶絲編織的衣裳!
她把寒月刀收回,把衣裳取了回來放在手裡細細觀察,越看越愛不釋手。
這件衣裳和之前師兄送她的那套四海戰袍其實一個理,刀槍不入,不過,那戰袍比起這件衣裳來華麗太多,戰袍也只適合在迎戰的時候穿上,秋獵時穿着它略顯太誇張。
可這件天蟬衣卻不一樣,把它穿在裡頭,外面套上一件紗衣便神不知鬼不覺了,有誰能看得出她裡頭穿了什麼?
這麼薄這麼輕盈,也絕對不會影響她打獵時任何動作,這衣裳簡直是太好了!
“是你問瑾貴妃要的吧?”她褪去剛披上的外衣,已經迫不及待要把天蠶衣穿上。
楚江南沒說話,只是看着她,目光柔和。
“這個不是你母妃自願送我的,我回頭是不是還得要還給她?”若是瑾貴妃自願送給她的,又怎麼會等到他進宮去纔給?定是早已命人送來了。
被她看穿,楚江南只是淺笑,柔聲道:“反正母妃也是要送你禮物的,只是一直沒想好要送什麼,這下我給她拿主意了。”
見她把天蠶衣穿上之後,才把那套戎裝往自己身上套去,他的聲音一如過去那般柔和,如同一陣風滲入人的心扉裡,永遠可以讓浮躁的人莫名平靜下來:“這套天蠶衣跟隨我母妃多年,在她年輕時一直跟着她在沙場上征戰,陪她經歷過大大小小不同的戰役。這是一件吉祥衣,以後你就穿在身上,不要脫下來了,它冬暖夏涼,穿着不會不舒服。”
七七心裡有幾分感動,這麼貴重的東西,連他母妃都捨不得送出來,他卻愣是把它給弄回來了,怪不得人家都說兒子長大之後,有了娘子忘了娘,還真的沒說錯。
“你就不怕你娘傷心,把跟隨了你娘這麼多年的東西都拿走。”她瞥了他一眼,雖然心裡甜絲絲的,但卻還是忍不住唸了一句。
楚江南靠在牀頭上,只是淡然看着她,不以爲然道:“母妃現在清心寡慾,只一心誦經唸佛,爲我和父皇祈福,現在這樣的生活她過得很好,這套天蠶衣跟着她已經沒有任何用處。”
七七卻似忽然想到什麼,看着他,眼底透着幾許怪異:“你說你母妃年輕的時候,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戰役?”
楚江南眸光有片刻的閃爍,眼底不知淌過些什麼,片刻之後他才道:“母妃是楊家的人,楊家數代出武將,大概母妃年輕的時候曾跟隨她的兄長們去過無數戰場,打過無數仗吧。別說這些了,我去命人給你送早點來,你多吃點,今日只怕在狩獵場裡不會有什麼好吃的等着你。”
他說罷,站了起來,舉步往門外走去。
七七雖然對他的話總覺得有幾分莫名的疑惑,不過,他不願意說也就罷了。
瑾貴妃楊玉確實是楊家的後人,她也曾聽說過他們楚國有一門楊家,世代都是武將,瑾貴妃在出嫁前跟隨着他們的兄長到處征戰也未嘗不可。
晉國和越國不也有個沙場罌粟還有大漠飛鷹嗎?這年代落在女子身上的枷鎖並沒有那麼多,女子上戰場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足爲奇。
把衣服穿上,再拿起木梳子將自己一頭青絲高高豎起,沒有多餘的裝扮,只紮了一個隨意的馬尾,如同現代人那般,看起來不覺得難看,反倒清爽雅緻,就連楚江南迴來見到她這一身裝扮時,也忍不住亮了幾分眉眼。
“從未見女子如此打扮過。”他道。
七七擡頭看了他一眼,輕笑道:“在我們那個年代,女孩子都喜歡扎馬尾,紮起來又方便又輕巧,只是可惜這把頭髮太長了,還是有那麼點不太方便。”
她長髮長及腰間,馬尾紮起來快到腰部,青絲如瀑布,柔順光澤,雖然看起來是真的很好看,但打起架來確實不方便。
不過,她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去在意這些小細節。
東籬蜘兒隨後捧着托盤進門,把早點還有一壺菊花茶放在矮几上,又命人進來把被廢掉的桌子搬出去換上一張新的。
等他們離開之後,七七才道:“師兄你今日得要在這裡好好等着我,不許再到處亂跑。”
“我陪你去狩獵場。”楚江南道。
“不行。”聽他這麼說,她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不可以亂跑,狩獵場裡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危險,你就在這裡呆着,那裡人多,對你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