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沒有太多功夫給斐荊解釋,賀蘭赤木還在外頭,這麼鮮活的一條命,不能爲了守護他們就這樣白白犧牲掉。
“你放心,我不會走太遠,若是再那一圈找一圈也找不到,我立即回來。”她沒有那麼死心眼,畢竟賀蘭赤木如今真的極可能凶多吉少,若是找不到了,她還得回來照顧這裡兩個病人。
斐荊知道她決定的事情輪不到自己多說什麼,叮囑她小心注意安全之後,便看着她召來望夕一躍上馬,匆匆奔了下去。
這個地方如她所說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若是真發現敵人,只要他守在山道上,敵人一時半會也攻不過來。
不過,正如七公主所說的,這時候那些人只怕都認爲他們已經離開山林,到外頭尋找去了,他們在這裡呆個數日,該是沒多大問題吧?
七七自然也是考慮過這一點,纔敢丟掉下楚玄遲和赫連夜,到外頭去尋人。
只是,誰也不知道她在騎着望夕離開這一方之後,走在路上還是忍不住讓眼淚滑了下來,忍了一整夜,能忍到現在,功力已經有進步了。
只要一想到楚玄遲現在的情況,心裡便一陣揪着一陣的痛,痛得連呼吸都難以進行。
都是因爲她,爲了救她,他纔會耗盡一身真氣,若非如此,那些宵小豈能傷他?
可她現在是真的沒有辦法,一切,還得聽天由命。
玄遲,他不會就這樣倒下的,是不是?他一定會醒來的!
你是戰神,是無所不能的神,若你都倒下了,大家心裡的神話和信仰也便一起崩塌了。
你不會倒的,你一定不會倒的,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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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她舉起袖子把眼淚擦乾,才一夾馬腹,策着望夕迅速往之前打鬥的地方趕去。
昨日打鬥的地方,黑衣人的屍首依然遍佈,這時候回頭一看,就連七七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忍心。
昨日真的有點失控的感覺,體內的真氣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似乎在身體深處有一股強悍的力量,昨日就出現過,可她剛纔一路過來,也曾試過出掌,但,還是尋不到昨日那種揮掌如風的感覺。
是不是人在憤怒到極點的時候,體內的潛能就會無限被激發?她猜不透,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猜。
從足跡來看,楚玄遲和赫連夜他們是被人在小道上逼到山壁前的,足跡太多,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到屬於賀蘭赤木的任何痕跡。
她在小道上搜索好一會,只能找到一行模糊的足跡,卻不知道是不是屬於賀蘭赤木的,似乎,在小道上一人獨自離開,往後方山脈闖去……
她雲眸微微眯了眯,擡頭往那片山脈望了眼,尋思片刻,忽然一躍上馬,策着望夕往山脈那邊闖了過去。
山的另一邊,這裡明顯有打鬥過的痕跡,地上也有黑衣人的屍首,不多,一共五個,以他們伏地的軌跡還有雜亂的步伐,似乎賀蘭赤木被他們一路逼上了山頂。
七七心裡緊了緊,直接從馬背上下來,沿着所有人的足跡往山頂的方向追蹤了過去。
道上雜草遍佈,野草昨日被踩,經過了一個夜晚,已經又開始生長了起來,她今日不來追蹤,若是過幾日,只怕他們走過的痕跡就會被野草頑強的生命力所掩蓋了。
終於,她追着足跡來到山頂上,一路上偶爾還能看到黑衣人的屍首,兩柱香之後,看着斷在崖頂的雜亂足跡,她的心陡地一沉,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落崖的人至少有七八個,其中一個,該是賀蘭赤木。
爲了守護楚玄遲,他寧願和敵人同歸於盡!
站在崖頂上往下看,下頭是萬丈深淵,從這裡掉下去,根本沒有任何的生還機會。
她迎風而立,琢磨着能不能到崖底看看,但,這一片全是懸崖峭壁,根本無法下去。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是在崖邊跪下,向賀蘭赤木拜別,才轉身一躍上馬,匆匆往楚玄遲所在的山洞返回。
對不起,她無能爲力,也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下去尋找他的屍體,山洞裡,還有人在等着她的救治。
對不起……
七七回到山洞的時候,赫連夜已經醒來,睡了一覺,醒來後精神好了太多,但,因爲楚玄遲還昏睡不醒,不管是赫連夜還是斐荊,臉色都是一個比一個沉重。
楚玄遲的點滴已經掉完,斐荊按她吩咐的給他拔了鍼口,七七檢查過鍼口的地方,不見有任何水腫的痕跡,才鬆了一口氣。
但,他卻依然昏迷不醒,這口氣根本沒有機會徹底松下去。
赫連夜和斐荊都不敢問她出門究竟見到什麼,看她回來之後隻字不提,兩人都知道,賀蘭赤木定是已經凶多吉少。
這場浩劫,重創了楚玄遲,犧牲了賀蘭赤木,在摘星樓的兄弟趕到之前,他們之中是不是還會有人得要犧牲?
若真的如此,誰都寧願這個人是自己。
現在,大家只盼着楚玄遲能醒來,其他事情也不敢多想,但,楚玄遲卻又睡了一整日,直到夜晚還是沒有醒過來。
斐荊在附近打來一點野味,赫連夜還是時不時去山澗那頭注意有沒有敵人來犯,斐荊把烤雞做好時,赫連夜正巧回來。
大家圍在火堆旁默不作聲用膳,終於,七七開口道:“他跌落懸崖,還拖了七八個黑衣人。”
她頓了頓,不用去看他們的臉色,也知道他們這時候一張臉有多難看,她繼續道:“那裡是萬丈深淵,生還的機率幾乎爲零,更何況已經過了一夜,我無法下去尋找他的……遺體,我要回來照顧玄遲。”
“我們明白。”斐荊看着她,大掌激動得差點將手裡的東西跌落,他張嘴說話,聲音卻是啞啞的:“若你下去了,賀蘭兄弟纔會真的怪你,怪你沒有趕緊回來照顧王爺。”
他是粗人,不怎麼會說話安慰人,賀蘭赤木的死,讓他們每個人心裡都難受,哪怕和他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一個對王爺如此忠心的人,他敬他。
“死者已矣。”赫連夜掩去眼底的沉重,看着七七,溫言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門主醒來,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他和賀蘭赤木同門這麼多年,感情自然比斐荊要深,但現在這樣的情況,實在也抽不出太多的精力去哀傷。
若他這次有幸能逃出去,回頭,他一定會查出這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來歷,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七公主,王爺他……”斐荊看着七七,終於鼓起勇氣問出口:“王爺他什麼時候會醒來?”
其實他很害怕,真的很怕七公主會給他一個讓人難以承受的答案,這次,他們都看出來了,就連七公主也要無能爲力了。
七七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們焦急,但,她只能實話實說:“三日之內若是無法醒來,或許……或許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天知道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有多痛,但,沒人允許她痛,這時候如果她都放棄,赫連夜和斐荊就真的要絕望了。
趕在兩人開口之前,她淡言道:“所以今日和明日之內,我們必須想辦法讓他醒來。”
她起身,走到石桌旁去拿放在那裡的肉乾,順便將眼底的酸澀感掩去,拿了肉乾回到火堆旁遞給他們:“再吃點。”
斐荊和赫連夜都不說話,接過她手裡的肉乾,安靜吃了起來。
七七自己也拿了點,走到石牀邊坐下,看着依然昏睡在牀上的男人。
他從來都是那麼強悍的存在,一直以來都像是一尊神坻那般,從來只有他去救助別人,何時見他倒下來的時候?
就算是受了重傷,就算已經傷到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來的地步,他也能站得筆直,如一座大山,以屹立不倒之姿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誰也想象不出來他倒下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當真的看到他倒下,直到現在,她依然有一種錯覺,覺得他只是累了,只是安然睡了過去。
她想象不出來英雄倒下時那一幕,也不敢想象。
玄遲,你真的要從此不醒,再也不願意起來了嗎?
是不是他們讓你活得太累,給你太多的負擔,你活得膩了累了,所以這次逮到機會,便一覺不醒,再不願意起來,不願意讓任何人奴役了?
那些讓你疲累的人當中,是不是也有一個她?
對不起,你醒來吧,只要你醒來,她再也不會讓你累了。
她會聽話,不管你要她做什麼,她都一定聽你的,全都聽你的好不好?
我不會再和你鬥氣,不會再讓你爲難了,求求你,醒過來……
可是那夜,楚玄遲還是沒有睜一下眼,半夜的時候七七忽然驚醒過來,才發現她趴在石牀邊,竟睡了過去。
斐荊和赫連夜並沒有吵她,昨夜她一整夜未睡,一直在照顧他們,今夜,她累得睡着過去,他們身爲男子,又不能將她抱到牀上,所以纔會任由她趴在石牀邊睡去。
身上蓋了一條薄薄的被子,赫連夜已經自行服過藥在角落裡睡了過去,斐荊不在,該是在外頭守夜去了,毒清除了之後,他現在的情況比赫連夜要好太多。
七七微微動了動身子,扯了扯身上的錦被,才發現自己手裡依然拿着晚膳時的肉乾,竟忘了把它們收起來。
垂眸看着手中那袋肉乾,心情又莫名更沉重了起來。
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