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告訴你過去的事情,除非你能好起來。”沐初輕輕推開她的手,將她一雙小手放回被子裡。
七七吐了一口氣,不知道這個阿初爲什麼性格這麼怪,居然不願意告訴她過去的事,可是,等她自己想起來……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想得起來?
“乖乖的,等你好了,或許就能自己想起來了。”沐初給她掖好被角,站了起來。
感覺到他要離開,七七心裡一慌,小手又往他的方向探索了過來。
沐初握上她的手,再度在牀邊坐下。
看着她眼底的慌亂,他無奈嘆息了一聲,柔聲道:“我陪你躺一會,等你睡着了我再出去,我還有點事要忙,你自己睡,回頭我再來找你。”
她還是覺得阿初的脾氣真的好奇怪,陪她睡就陪她睡嘛,還要告訴她等自己睡着之後他就會離開,有人哄別人睡覺是這麼哄的嗎?哄得她一點都不安心。
可在他躺下來與自己躺在一起之後,聞着他身上那股讓人莫名熟悉的味道,心又不自覺安了下來。
她輕吐了一口氣,輕聲問道:“萬一我一直都想不起來呢?”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沐初拍了拍她的手,把她伸出來的手放回到被子裡,柔聲道:“快睡,要是還睡不着,等會我也沒工夫陪你。”
七七抿着脣,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疼她還是不疼,說話一點都不像是在哄人。
她側過身,背對着他閉上眼,雖說不困,可躺下去沒多久之後,竟也沉沉睡過去了。
聽着她平穩的呼吸聲,沐初盯着她的側臉盯了許久,雖然捨不得,卻還是從牀上翻了下去,又給她掖好被角,才舉步離開寢房……
七七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又是在爆竹聲中被驚醒過來的。
醒來時房間裡只有她自己一人,纔剛從牀上坐起掀開被子,房門忽然又被輕輕推開。
沐初走了進來,走到牀邊,不說什麼話,拿了衣服給她穿上,又出門端了一盆溫水,給她洗漱好,才牽着她走出寢房,沿着長廊到了偏廳。
“今天是小年,我多做了點菜,你嚐嚐。”扶着她走到桌旁坐下,他把筷子塞到她手裡,自己拿着筷子夾了菜餚放在她碗中。
“不常下廚,味道或許不怎麼好,要做好心理準備。”他道。
七七衝他所在之處淺淺笑了笑,便拿起筷子捧着碗,摸索着吃了起來。
菜的味道確實不怎麼好,但也不至於難以下嚥,她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男子,卻總能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一份溫潤如玉的氣息。
心裡猜想着阿初一定是個美男子,要一個美男子親手做羹湯,也難爲他了。
所以她一點都不挑剔,他給她什麼,她便全都嚥了進去。
直到他把一塊魚肉放到她的碗裡,她夾了起來剛湊到脣邊,不知道爲什麼,忽然便有一股難受的氣息迅速涌到胸臆間。
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下來,迅速丟下碗筷霍地站起,就要往一旁奔去,可眼睛看不到,走出去的時候一不小心便絆到了椅子。
沐初始終在她身旁,她的腳纔剛撞在椅子上,他已經大掌一揮,將那把椅子揮了出去。
七七忍得好辛苦,在他扶住自己那一剎,她終於忍不住推開了他,一轉頭,哇的一聲便吐了起來。
這一口吐了之後,立即便開始了一輪沒完沒了的嘔吐,剛開始時還有東西吐出來,到了後面就只剩下苦水了。
哪怕什麼都吐不出,她還是不斷在吐,吐得極其辛苦,吐得連眼淚都溢了出來。
好不容易在熬了兩柱多香的時間之後,那股嘔吐的慾望才漸漸淡去了些。
沐初立即端過茶水讓她漱了口,扶着她回了房讓她躺到牀上,他道:“我再去給你熬點清粥,晚點再吃,你先歇一會。”
七七心裡其實有點慌,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了,在他離開的時候,她胡亂揮了揮手,正巧揪上他的衣袖。
“怎麼了?”他回頭看着她,看到她這副無助的模樣,心頭一軟,只好在牀上坐了下來,輕聲道:“沒什麼大礙,只是……只是因爲懷了身孕。”
一句“懷了身孕”,讓七七嚇得睜大了雙眼,可不管她把兩眼睜得有多大,依然看不清眼前任何東西。
握住他大掌的小手不斷在輕顫,她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慌。
懷孕,懷的是誰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她怎麼懷的身孕?又是什麼時候懷上的?她和他真的是夫妻嗎?可是……她爲什麼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知道自己懷孕了之後,那份無助感空前濃烈了起來。
“阿初。”她輕輕喚了一聲,聲音有點沙啞,整個人都冷了幾分。
別人懷孕都是喜悅的,可對她現在的情況來說,她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她連她自己是誰,懷的又是誰的孩子都不知道,阿初什麼都不告訴她,甚至她連懷孕他都不願意跟她說清楚。
這份無力的感覺,有誰能明白?
“別想那麼多,先歇一會,我很快會回來。”他輕輕推開她的手,扶着她躺了下去,又給她拉上被子,才轉身要離開。
七七卻還是揮着手拖上他的大掌,看着他所在之處,啞聲問道:“孩子……孩子是誰的?是不是你的?你是我的丈夫嗎?我們……爲什麼會在這裡?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沐初只是一直安靜看着她,看着她眼底滿溢的慌亂,直到她把所有的問題都問完,他才握了握她的手,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
沉默了許久他才柔聲道:“再睡一會,等我回來了再說。”
說完推開她的手,這次不再回頭,轉身離開了寢房。
感覺到寢房裡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七七揪着被子,用力咬着下脣,心裡酸酸的,這一刻,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他爲什麼不願意告訴她?她腹中的孩兒究竟是誰的?是不是他的?
不過這麼簡單一個問題,爲什麼都不願意和她說清楚?
手不自覺往小腹處探去,落在肚子上輕輕揉過。
她甚至連她懷了多久的身孕都不知道,阿初爲什麼什麼都不告訴她?
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她還可以忍着許多事情不問,等她身體好起來,或許就能想起過去的事。
可現在……肚子裡有了個未成形的孩子,她的心情怎麼還能輕鬆起來?一個女人懷了身孕,卻連自己的孩子是誰留下的都不清楚……
她用力握着五指,心裡惆悵萬千,眼淚不經意便滑了下來,就這麼睜着眼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淌了多久的淚,房門終於又被推開了。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執起袖子把眼淚擦乾,才從牀上坐了起來,憑着腳步聲看着進房的人。
其實每次房門被推開有人進來的時候,她心裡都有幾分不安和緊張,直到聞到他的氣息,感覺到那份熟悉,她才鬆了一口氣。
她真的很怕房間裡頭忽然闖入其他人,那些她不認識的人。
雖然她已經把眼淚擦去,沐初還是能看到她眼裡的淚意,他把手裡的藥擱在牀頭矮櫃上,在牀邊坐下,拿起自己的衣袖爲她拭去殘餘下來的淚珠,聲音依然柔和:“爲什麼哭,心裡難受?”
七七咬了咬脣,看着他的方向,心裡有着難受,更多的是不安。
他不願意告訴她孩子是誰的,她已經猜到了,這個孩子定是來路不明,一定是因爲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一想到自己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眼角的淚又不自覺滑了下來。
這脆弱的模樣,讓沐初看着好心疼,他執起衣袖依然在給她拭淚,卻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
他在猶豫着,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事實。
可她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想起來過去和楚玄遲的一切?若是想不起來,告訴她又有什麼意義?萬一她問起孩子的爹爲何不在她身邊,他要如何回答?
就這麼沉默着,她偶爾滴落兩滴清淚,每每都是他立即執起衣袖爲她拭去,兩個人的相處說不出的怪異,可卻融洽得讓人無法挑剔。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過去或許很不堪,七七的一顆心便完全鬆不下來。
她揪緊被子,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就這麼坐着,直到沐初把那碗藥端起來,吹了吹湊到她脣邊柔聲說:“藥涼了,先把藥喝了。”
她才驀地回過神,摸索着把藥捧了起來,剛嚥了一口便皺起了眉。
沐初道:“苦口良藥,我手上沒木糖子,下次在藥裡放點木糖子,藥便不那麼難喝了。”
最近都在照顧着她,又因爲這裡只有他和七七兩人,他不敢離得太遠,很多藥都不在手上。
知道她怕苦,只是無奈。
七七這次出乎他意料的乖巧,什麼都不聞不問,捧着藥皺着眉,哪怕藥苦也艱難地一口一口嚥了下去。
直到她把最後一口藥都喝完,沐初才把碗接了過來放在一邊,拿來軟巾給她拭去脣角的藥汁,溫言道:“我在熬着清粥,還沒有這麼快好,你要不要再躺一會,等好了我再叫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