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楚江南施過針,也爲他服下安心凝神的藥之後,七七才從無瑕殿離開,往無塵殿返回。
一路上走得有點慢,不知道回去之後該和他說什麼,更不知道他現在究竟回來了沒有。
將藥人藏身的密室地點告訴楚玄遲之後,他便和赫連夜一起,親自領了皇家親兵去圍剿。
七七本想與他一起去,那些藥人畢竟真的厲害,她……說到底,還是有幾分擔憂的。
但他說什麼都不允許,再加上楚江南受了重傷需要有人照顧,她只能先一步將人送回來。
現在要回去,竟有那麼點遲疑了起來。
今夜和他一起在山崖上擊退藥人,他手握長劍,氣勢如虹,她以琴聲輔助,竟也能與他配合得天衣無縫。
戰鬥的時候,腦海裡有許多畫面不斷在閃過,什麼時候她也曾說過這樣的話?她不要做他背後的女人,因爲,她要和他並肩作戰!
他們過去……是不是真的曾經有過一段很深很深的感情?
可爲何她跌落山崖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竟是阿初?爲何阿初會騙她自己是她夫君,一騙就是兩年多?
就算她和楚玄遲真的有過深厚的感情,之後,也必定因爲出了什麼事,兩人才會分開,一分就是兩年。
是不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他……曾經傷害過她,傷得很深麼?
不知不覺間,無塵殿的大門已經在眼前。
七七還沒有來得及邁步進入,一直守候在殿門處的小純子已經看到了她,疾步迎出:“娘娘……”
“王回來了沒有?”七七下意識問道。
“尚未。”小純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七七瞟了他一眼,終於和他一起進了殿門,走到無人處,小純子立即道:“娘娘,今日慕南殿那邊果真有位小宮女被蛇咬了。”
“人呢?”這事七七一點都沒感覺到訝異,以慕容淺淺的惡毒以及對自己的怨恨,怎麼可能不找個宮女來試藥?
她只是有點奇怪,她怎麼就篤定慕容淺淺是個惡毒之人,甚至對自己怨恨極深?
“人就在奴才的寢房裡,奴才怕被人知道,讓她一直待在房中,大半日未曾出來過。”小純子道。
“帶我去看看。”
小純子忙傾身道:“是。”
寢房裡,一名穿着小太監衣裳的宮女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立即嚇得臉色發白大氣不敢透一口。
當看到小純子伺候着七七推門而入的時候,更是心頭一緊,差點嚇得暈死過去。
“娘……娘娘……”她魏顫顫迎向七七,顫聲道:“奴婢……奴婢參見娘娘。”
“把臉擡起來。”七七盯着她低垂的臉,平靜道。
小宮女心裡一驚,想起自己的臉,頓時又悲從中來,一時間竟沒有聽她的話將臉擡起來。
小純子立即道:“混帳東西,娘娘讓你把臉擡起來,敢違逆娘娘的意思!”
“奴婢……奴婢不敢。”小宮女咬着脣,終於還是將臉擡了起來。
燭光之下,一張本來也算得上清秀動人的臉蛋上,兩處被蛇咬的傷口在七七的視線裡清晰暴露,乍看之下,確實有幾分怵目驚心。
小宮女一直緊抿薄脣,眼底雖然有點點淚花,卻還是死死忍着不敢在七七面前落淚。
“是慕容淺淺命人拿蛇咬你的麼?”七七問道。
小宮女忙又低垂頭顱,搖頭,不敢說話。
“若是不對我說真話,我立即再拿兩條蛇來在你脖子上咬幾口。”七七哼了哼,好整以暇盯着她:“還是最毒,七步奪命的那種。”
“娘……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呀!”小宮女一聽就慌了,兩腿一軟又要跪下去。
七七沉聲道:“說實話,我饒你一命。”
宮女遲疑了好一會,終於還是跪了下去,哀聲道:“是……是淺淺姑娘的意思。”
七七不說話,目光有幾分低沉,靜謐的臉上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就連小純子這會也看不出來七七的心思,只能和小宮女一起安靜待在一旁,大氣不敢透一口,靜待七七的命令。
片刻之後,七七從袖管裡取出一瓶藥,遞到小宮女面前:“這藥拿回去,早晚一次抹在傷口上,過不了幾日,你臉上的傷口定能徹底痊癒。”
“娘娘,這……”小宮女擡頭看着她,雖然還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卻也是恭敬將要雙手接了過去。
“這事,除了我和小純子之外,誰也不許多嘴說半句。”七七盯着她,臉色沉鬱:“若是還有第四個人知曉,我定會讓毒蛇在你脖子上咬下去,說到做到。”
“奴婢……奴婢不敢!奴婢絕不會說。”宮女立即賭誓道:“奴婢若是敢對其他人說半句,保佑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七七擺了擺手,“以後不管有誰問你臉上抹過什麼藥,你都說只有慕容淺淺那日給你上過一次藥,其餘的話,半句都不能說。”
“奴婢知道,奴婢絕不會說。”
“回去吧,今夜的事別讓任何人知道。”七七看着小純子。
小純子立即明瞭,忙道:“絕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七七親眼看着他們離開無塵殿,才往寢房返回,回去的時候,楚玄遲依然沒有回來。
她沐浴更衣過後便躺到牀上,累了大半夜,到現在凌晨時分,人已經精疲力盡了,可在牀上翻來覆去,始終還是睡不着。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又大半個時辰過去了,楚玄遲始終沒有回來。
大概再過兩個時辰就會天亮,凌晨兩三點了,人還沒回來,是不是事情沒有順利做好?難道有變數?
雖然明知道要對付那麼多藥人,不管是誰,少說也得要一天一夜的工夫才能處理完,甚至,時間還要更長,但,她還是無法安心,心裡一直焦急得很。
又不知道在牀上滾了多久,終於在她忍不住在牀上爬了起來,隨意披上一件外袍想要外出看看的時候,前院裡,一人一馬回來了。
驚世將渾身是血的楚玄遲載了回來,瞥見他一身的血跡,七七嚇得心頭一陣揪緊,忙邁步迎了過去,看着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的男人,急道:“你受了傷?”
楚玄遲抹了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鮮血的液體一把,垂眸看着她,看到她眼底的焦急,他溫言道:“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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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想就這樣出現在她的面前,他是打算先去別的房間沐浴更衣纔回寢房的,誰知她就這麼闖了出來。
他知道自己現在身上一片狼藉,便笑道:“沒事,都是敵人的血,我沒有受傷。”
既然被她看到,也不打算躲了,與她一起回到寢房,吩咐小太監送來浴湯,他取了衣袍直接進了屏風後。
見她下意識想要跟隨,他微微怔了怔,眼底似閃過什麼,回頭盯着她,脣角勾起一絲邪惡的笑意:“想陪我洗鴛鴦浴?那敢情好,正是一身精力無處發泄。”
“流氓!”七七白了他一眼,終於還是退了出去。
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麼,只是,總感覺一層血跡之下,他那張臉有幾分蒼白。
不過,他這麼看起來,又不像是受了傷的模樣,大概,真的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等她出去之後,楚玄遲才動手將自己一身沾滿血污的衣裳一件一件褪了下來,有些地方布料站在傷口上,這麼一扯,立即痛得他額角溢滿細汗。
藥人都是行屍走肉一般的餓存在,除了殺,打是打不死的,面對這樣的藥人,要將他們全部除去,不受點傷能夠做到麼?
雖然她爲自己焦急的眼神讓他心裡暖得很,但,始終不想讓她心裡不舒服,她在意他,一點就夠了,至少,現在這一點在意足夠讓他陽光明媚地活下去。
一身衣裳被徹底褪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出了一身的汗,胸膛上以及肩頭有兩處比較嚴重的傷,傷了這麼些時辰,如今已經不流血了,只是在浸泡入浴的時候,還是折騰出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
他沒有洗太久,因爲身上的傷口,也因爲他的小女人還一直坐在外頭椅子上,在等着他。
等他出來後,七七立即命人進來將他沐浴過後的髒水送出去。
血腥味太重,不送走,今夜都不要睡了。
“事情都辦妥了嗎?”等小太監們離開後,七七看着在對面坐下來,自己給自己倒水的楚玄遲,問道:“那些藥人……”
“跑了一部分,不過,大部分已經被我們除去。”楚玄遲微微一嘆,幾分無奈。
這麼大個毒窩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在玄都,他居然一點沒有注意到,不得不說,他這個國君還真是當得十分失職。
“只是因爲你的精力全都用在開疆擴土之上,平定外患,卻忽略了這些事情。”七七看着他,從他的臉色,不難看出他在想什麼。
她頓了頓,聲音更加柔和了下去,安撫道:“如今你已打下江山,只要以後多費點心思在治國之上,那些亂黨賊人,自然動不了玄國半分。”
楚玄遲看着她,聽着她這些安慰,心裡,說不好究竟是什麼滋味。
一個夜晚的並肩作戰,似乎,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融合了太多。
他淺淺笑了笑,端起杯子,平靜道:“你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