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送還給他,這是什麼意思?
送,這個字何其難聽!
她不是貨物,楚玄遲憑什麼要把她送還給阿初?
七七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犯抽了,每天都是自己吵着鬧着要離開他,回阿初這裡,現在聽說自己真的被送回來了,而他這麼做的意思大概就是不要她了吧?
本來是得償所願,可不知道爲什麼心會這麼難受,該不會是因爲自覺自尊被傷害了,心裡酸澀起來了吧。
她揉了揉依然有幾分酸酸的眼眸,走到桌旁接過沐初遞來的的軟巾,把自己一張臉擦乾淨,才從天地鐲裡拿出牙膏牙刷,端了盆溫水到一旁刷牙去了。
直到收拾好一切回到桌旁坐下,看着已經喂起了寶兒的沐初,腦袋瓜還是有幾分反應不過來。
“他走了嗎?”她又多此一舉地問道。
沐初點了點頭。
七七吁了一口氣,自己拿起碗盛了一碗清粥,就着點心慢悠悠地吃着。
腦袋瓜一片空白,連心裡也是,明明那麼討厭他,總是想着從他身邊逃離,現在她總算不需要每日每夜面對那個暴君,本來是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一碗粥吃完,她又給自己盛了一碗,一小碟點心被塞進肚子裡,她把另外一碟也拉了過來。
沐初卻瞟了她一眼,從她手裡把那碟點心奪了回去,放在寶兒面前,本來噘着嘴盯着將自己那份點心搶走的親孃的寶兒頓時眉開眼笑,抓起一個點心便大口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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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麼?連早點都不給吃嗎?”七七瞟了沐初一眼,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誰置氣,反正心情就是不太好。
“你跟誰鬥氣了?吃那麼多,等會胃又要難受。”平時能吃完一碗粥已經不錯,今天兩碗粥下肚,還吃了整整一碟點心,這會兒居然還想把寶兒的那份也給吃掉。
這女人,心裡分明不好過,在他面前何必佯裝不在意?
七七把碗重重擱了下去,霍地站了起來,終於是忍不住了,垂眸盯着他,一張臉垮了下去:“他憑什麼?”
“什麼憑什麼?”沐初擡眸看着她,脣角的笑有幾分苦澀,只是她看不見,他笑問:“是不是心有不甘?覺得自己被他扔下來太可憐了些?”
“誰可憐?”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可憐,她只是有點氣憤,那傢伙憑什麼說要就要,說不要的時候就把她丟回給阿初?
“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你不是一直想從他身邊逃開嗎?”沐初還是笑,低頭勺了一口粥,喂起了寶兒。
這雲淡風輕的模樣讓七七徹底抓狂了,一個兩個都這樣,今天到底怎麼回事?他們都怎麼了?
越是想不透,心裡越煩悶,她咬了咬脣,在阿初面前根本不想隱瞞自己的心思:“我不甘。”
沐初沒說話,就知道她不甘心,除了不甘,只怕也是失落吧,有些感情不管她能不能想起,它本來就在那裡,想否認也根本否認不了,想要逃避,頂多也只是逃避而已。
當有一日連逃避都逃避不了,就只能去面對。
丫頭忘不了那男人,永遠都忘不了。
他淺嘆了一聲,拿起毛巾給寶兒拭去脣角的粥渣,才又擡頭看了七七一眼,無奈道:“那你是不是在他身邊的時候一直嚷着要回來尋我,讓他也絕望了?”
七七不說話,連她都想不起來是不是這般了。
沐初又笑道:“心總是會累的,當他再也承受不了的時候便會覺得疲累,尤其,他越是在乎便越累。”
七七別過臉,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玩意兒,什麼累不累,她拒絕去想,她只是心裡在糾結,那傢伙憑什麼要把她扔回給阿初,就算要走也該是她自己走,而不是他把她扔回來!
就這樣把她丟在這裡,這算什麼意思?他有什麼資格?
沐初依然安靜地喂着寶兒,雖不看她,但也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哪怕這兩年多的夫妻生活有名無實,但至少對她的瞭解,他自問不比誰差:“他只怕是見不得你難過,以爲你想要這樣的生活,纔會把你送回來。”
“什麼以爲?我本來就是想回來。”她雖這麼說,但卻氣得一腳跺在了地板上。
昨夜她是喝醉了酒,可現在清醒了,還知道昨夜裡兩個人做了什麼。
雖然那種事情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太無恥,可他們昨夜明明那麼好,他要她的時候那麼溫柔,溫柔中卻又透着濃濃的佔有慾,既然佔有慾這麼重,爲什麼要把她送回來?
把她要了,天都沒亮就把她送到別的男人懷裡,楚玄遲那混蛋,這算什麼意思?
“那你的意思呢?”沐初還是不看她,眼底有幾分幽暗閃過,脣角的笑意還是那麼柔和。
他勺起一口粥湊到寶兒脣邊,輕聲道:“張嘴,啊……”
寶兒也“啊”了一聲,那口粥被送了進去,小人兒拿着點心吃着粥,那模樣不知道有多高興,完全不知道這兩個大人都在談論些什麼。
沐初給她擦了擦嘴,又柔聲問道:“你心裡到底怎麼想?想留在這裡,還是想和他在一起?”
“自然是留在這裡和你和寶兒在一起。”七七想都不想,負氣道。
氣鼓鼓的,這種話說出來能讓人信服嗎?
沐初揉了揉眉心,別說楚玄遲累,就連他也覺得有幾分疲累了。
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他了解楚玄遲的感受了,如同現在那般,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他想等就能等到的。
“既然人回來了,那便冷靜坐下來好好想想,若還想過過去的生活,我們一家三口還能好好過下去,若你覺得自己還忘不了他……”
“我怎麼可能會忘不了他?那混蛋,我巴不得他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她氣得又跺了跺腳,因爲生氣,眼角酸酸的,竟差點擠出了兩滴清淚。
把她扔了就扔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和阿初和寶兒在一起,一定可以過得很好,誰有空去想他?
“我出去走走。”她轉身就要朝門外而去。
沐初喂寶兒喝完最後一口清粥,給她擦了擦嘴,便抱着她追她娘去了。
那小女人生氣了,難過了,這時候總得要有人哄着,不管哄她有沒有成效,至少不能放任她一個人生悶氣。
一個人悶着很容易把自己悶壞的,他捨不得。
不料七七纔剛推開房門走到院子裡,院外,急速而來的一人一馬便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小玉兒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大步走到她跟前,急道:“姑娘,有一事需要你幫忙。”
七七微微怔了怔,看了看她,又回頭看了看向她們走來的沐初。
小玉兒忙道:“北王爺出事了。”
七七趕到的時候,楚玄遲已經跳落懸崖有兩個多時辰之久,赫連夜和鬼宿各帶了人馬在四處尋找着有沒有通往崖底的路。
楚江南依然站在崖邊,正在等着七七,不想一回頭,除了看到七七和沐初之外,還看到沐初懷裡那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
七七的女兒,他第一次見到,只一眼,就把這小人兒深深烙印在自己心裡了,許許多多遙遠到幾乎已經想不起來的片段,在看到寶兒之後,不斷便在腦海中閃過。
當初那個小人兒被送回到他懷裡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膚白如瓷,小巧玲瓏的,如同布偶娃娃那般,可那些記憶都太不真實。
如今看到寶兒,一種莫名的失而復得之情頓時漲滿了心頭,看着她,就如同看見自己的親生孩兒那般。
沐初和七七走了過去,楚江南眼底的迷茫也只是一閃而逝,他看着七七沉聲道:“七皇弟該是從這裡跳了下去,四皇兄下去已有兩個多時辰之久,直到現在還沒傳回來一點消息,其餘人在附近尋找着下去的路。”
“我下去看看。”七七走到崖邊,仔細觀察從哪個地方下去更爲方便。
沐初卻道:“稍等。”
他看了她一眼,又看着楚江南,溫言道:“南王爺身子可是有不適?”
“他數日之前受了重傷,如今傷勢若有好轉,卻還未能完全痊癒。”七七沒回頭,依然看着附近的石壁,抽空回道。
楚定北那小子居然從這裡跳下去了,一想起她那張滿溢陽光笑意的臉,心裡頓時就酸楚了起來。
究竟是誰連這麼正直明朗的北王爺都不願意放過?國與國之間的鬥爭,政權的爭奪,真的有那麼重要嗎?爲什麼連這樣的好人都不願意放過?
沐初看了她幾分蕭條的側臉一眼,才又盯着楚江南依然有幾分蒼白的臉,將懷裡的寶兒往前一送,溫言道:“你如今這種情況,只怕也不能下去,我要陪七七下去一趟,你能否幫我照顧寶兒?”
原來,她叫寶兒……楚江南下意識伸手,把寶兒接了過來。
寶兒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微微眨動,盯着他時,竟一點生疏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還小嘴一咧,衝他一笑。
楚江南忽然便覺得自己心裡某個地方頓時柔和了下來,他把寶兒抱在懷中,迎上沐初的目光,頷首道:“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