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隊伍在清晨時到達皇城城門外,一身湖藍錦衣的楚四海策馬來到後方轎子前,淺聲道:“娘娘,皇城已道,我們先在此等候,待兒臣的人與父皇通報過後,我們再進城。”
昨夜已命人前往宮裡通報,只是不知爲何,直到現在尚未有任何消息傳回。
他護送瑾貴妃回來或許不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但,瑾貴妃出使玄國回來,宮裡總該有人來迎接纔是。
“好。”馬車裡頭傳來步驚華淡然的迴應。
等待,從晨曦初起到紅日普照,城門終於緩緩開啓。
楚四海星眸半眯,盯着漸開的城門。
今日開成的時辰比平日晚了至少大半個時辰,他派進城裡的探子,直到現在還沒有一人返回。
事情,爲何總有幾分讓他把握不住的不安?
城門,在沉悶的聲響中徹底被打開,日光之下,一人高坐馬背上,銀白盔甲閃爍着耀眼的光芒,高頭大馬,身姿矯健,佩劍在他腰間散發着慎人的寒光,馬兒健步前行,迅速往城外而來。
他的身後,三千精兵如影隨形。
楚四海心頭一震,盯着帶領精兵將他千人隊伍團團包圍起來的楚流雲,眼下幾分疑惑閃過,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六皇弟,這是什麼意思?”
“昨夜宮裡闖入刺客,父皇懷疑是三皇兄所爲。”楚流雲高坐在馬背上,垂眸盯着他,臉色平靜,眼神卻還算溫和:“皇兄,請隨皇弟回宮一趟,父皇……”
話未說完,忽然,身後一枚冷箭“嗖”的一聲而來,從楚流雲身側掠過,目標,竟是楚四海!
楚四海瞳孔一收,“刷”的一聲抽出長劍,“啪”地將冷箭擊落,擡頭盯着眼底閃過訝異的楚流雲,怒道:“六皇弟,皇兄一直隨使臣隊伍返回,尚未進城,何來的進宮行刺一事?”
楚流雲不作聲,忽然掉轉馬頭沉聲喝道:“是誰放……”
“皇上口諭,海王爺拘捕,格殺勿論!”不知是哪個侍衛大吼了一聲。
這一聲纔剛落下,又是“嗖”的一聲,一枚冷箭從楚四海身後射出,這次,目標竟是馬背上的楚流雲。
發冷箭的人身手明顯不差,一枚冷箭過來後,“刷”的一聲長劍抽出,掠過楚四海,一劍往楚流雲面門刺來。
楚流雲堪堪躲過那突如其來的冷箭,再回頭,竟見一人從楚四海身後躍出,向自己撲來,這下,來不及多想,立即抽出腰間佩劍提劍相迎。
雲王爺遇襲,又不知是誰說了皇上口諭,一時間,三千精兵頓時緊握手中兵器,一擁而上,向使臣隊伍直逼而來。
楚四海根本來不及和楚流雲說清楚,數個手執長劍的親兵已經向他涌了過來,長劍帶動凌厲的劍風,竟都不似一般的士兵,而是一等一的高手!
無暇再多說,他立即提劍迎上,這一來,雙方人馬再無猶豫,頓時陷入激鬥中。
楚流雲一劍挑開挑釁那人的長劍,眼下,雙方人馬正打得激烈,他臉色一沉,大聲喝道:“住手!”
混亂中,根本無人聽得到他的喝止,只聽到一人蓄着內力的聲音高呼道:“活着雲王爺,帶回邊城當人質,海王萬歲!”
海王萬歲!
一聲高呼,讓楚四海的人頓時熱血沸騰了起來。
玄王建立玄國,自立爲王,他們的主子是不是也有此雄韜大志?活着雲王爺,帶回邊城當人質!海王終於要出手了!
使臣隊伍裡頭大多是楚四海的人,聽到這話,又被皇家親兵逼得節節敗退,此時此刻,哪個熱血男兒不想拼死一搏,闖出去?
只要活着雲王爺!
十幾個離楚流雲近的侍衛立即握緊長劍,一擁而上,誓要將雲王爺活捉回去。
楚流雲怒吼一聲,一劍挑開涌上來的兩人,擡頭望去,最先挑起這場戰鬥的那人正在疾步後退,回頭看他時,脣角扯起淡淡的笑意。
中計!
楚流雲心下大亂,想要阻止這場亂戰,到了此時卻已阻止不來。
一時間,城門外徹底陷入混亂中。
步驚華從馬車上躍下,看着回到自己身邊的楚四海,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有人在挑事。”楚四海一劍逼退前來襲擊的士兵,回頭看了她一眼:“父皇懷疑我昨夜入宮行刺。”
“爲何不解釋?”昨夜他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哪怕夜裡各自休息,但,她能確定他未曾離開隊伍半步。
“當心!”長袖輕舞,一枚向楚四海襲來的冷箭被她輕易揮了去。
“來不及了!”楚王生性多疑,當初對楚玄遲的時候便是如此,如今,認定他進攻行刺,今日他的人和雲王爺的親兵又大了起來,若是跟隨六皇弟回宮,太子一黨也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削藩奪他的兵權。
“娘娘,今日我需先回邊城,你是否隨六皇弟回宮?”他一邊退敵,一邊沉聲問道。
步驚華陷入沉思,目光掃過亂成一團的數千人,忽然一擺手,一掌掃落附近一名高坐馬背上的親兵,腳下輕點跨了上去,扯上馬繮道:“走!”
皇城裡,她的皇兒已不在,這裡不是她的戰場,這個皇城,這個皇宮,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瑾貴妃率先掉轉馬頭離開,楚四海也奪下一馬,高呼道:“撤退!”
便緊跟在步驚華身後。
身後,數百人齊身涌上,爲他們斷後。
楚流雲有幾分氣急敗壞,長劍舞得飛快,逼退不斷上前挑釁的侍衛,想要喚住楚四海,無奈相隔太遠。
明知道中了離間計,卻只能眼睜睜看着楚四海離開,三皇兄這一走,以後,再無回頭路了!
從昨夜的一切到今日的激戰,全是一場精心布出來的局,三皇兄定也看得清楚,爲何不願意留下來和父皇解釋?他對父皇就真的沒有一點信心麼?
城門外黃沙漫天,步驚華和楚四海卻已經遠遠撤離。
楚王多疑,宮裡皇城裡還有太子一黨在肆虐,就算明知道是局,這時候不走,楚四海也怕自己會死在刑部的牢房裡。
刺殺皇上,那是多大的罪名?就算他無辜,太子也會讓他把罪名落實下來,一旦被捕,萬千張嘴都說不清楚了。
他只是沒料到,楚玄遲的心計竟如此重,身在千里之外,竟還能在這皇城裡呼風喚雨,他真少瞧那位戰神王爺了!
走的時候分明打聽到他重傷未愈,難道傳言不實?
但,不管傳言是真是假,這次他都栽在他手裡了。
決勝千里!該死,這個仇,他一定會十倍報回來!
……
千霞坡下,落塵焦急地在等待了,從清晨一直等到現在,視線裡依然沒有她相見的人出現。
清幽從前方回來,坐在亭下的雲巧也立即站起來,和落塵一起迎了過去:“如何?”
“打起來了。”清幽低喘了一口氣,盯着兩人,一雙眼眸晶亮晶亮的,閃爍着激動的光芒:“居然真的打起來了。”
打起來!
雲巧和落塵嚇了一跳,這不在她們的預料裡,她們沒想過兩方人馬真的會開戰,只想楚四海被捕,到時候爲了給自己脫罪,他必然要花許多精力在這上頭,太子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這麼一來,對玄國出兵的事情就沒那麼順利能完成。
但,打起來?
“楚四海呢?”雲巧問道。
“聽說挾持着瑾貴妃往邊城撤退,如今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清幽也只是探聽了下便立即返回,怕自己延誤了他們的行程,不過,賀蘭赤木似乎尚未到?
落塵又開始焦急地看着來路,這一等,又是大半個時辰的功夫,終於,道上出現了幾抹身影。
三人心頭一陣緊張,迅速往一旁的叢林躲去。
與他們約定的只有賀蘭赤木一人,可這道上策馬匆匆而來的至少有五人。
待來人走得更近些,看清了最前頭策馬奔來的那人,落塵眉眼一亮,立即從林叢闖出:“賀蘭!”
賀蘭赤木一扯繮繩,馬兒嘶鳴了一聲,迅速停了下來。
他從馬背上翻身躍下,只是看了落塵一眼,便回頭看着在他身後停下來的四人。
“端木兄,今日之事,謝了!”一拱手,他朗聲道。
端木冉淺淺笑了笑,與他一拱手,笑道:“回頭待我向莊主和慕姑娘問好,等天下第一莊的事情處理好,我便和兄弟們到玄國與他們會合,請了。”
再看一眼落塵和雲巧清幽,與她們頷首示意過後,便帶着幾名兄弟轉身離開了。
“那是……”上了馬,和賀蘭赤木走在一起,落塵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問道。
“天下第一莊的端木冉堂主,是姑娘日前飛鴿傳書命他前來助我們的。”賀蘭赤木扯着繮繩,任何完成,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事實上,每一步都走在鋼絲上,誰也不知道結果能不能成,但今日這結果,卻是最讓人滿意的。
天下第一莊的人落塵自然也熟悉,但大多隻是聽過名字,未曾見過真人,不過這麼一想,這位端木冉還似乎真的曾經見過,只是隔了兩年多,早已忘記他容顏了。
“聽清幽說,他們在城外打起來了。”她又問道,“楚四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