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就這樣氣着氣着,好幾次氣得差點一口濁血涌出,幸而在入夜時分,那個騙人的傢伙終於回來了。
北滕青琰見到七七,立即狠狠鬆了一口氣:“你再不回來,我真怕他會氣得吐血身亡。”
七七瞥了她一眼,才走到牀邊坐下,打算執起無名的手腕給他把脈,不料他忽然反手一抓,大掌扣上她的手腕,用盡全力握了一把。
就這麼握了一把之後,兩眼一翻,竟昏死了過去。
七七和北滕青琰同時嚇了一跳,七七想要給他把脈,但他哪怕昏迷着,依然用力握住她的腕,任憑她如何掙扎,就是不放開。
七七無奈,只得拿另一隻手給他把脈。
“如何?”北滕青琰盯着無名蒼白的臉,問道。
七七吁了一口氣,“沒事,就是……氣怒攻心,如今一下鬆了一口氣,人便昏闕過去了。”
原來,只是因爲放心了。
北滕青琰動了動脣,有些話想說,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所有話都被咽回肚子裡了。
入夜時分,無名才慢悠悠醒過來,一睜眼,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他心頭一緊,又要坐起來。
七七將他輕輕摁了回去,溫言道:“你的傷還沒好,別再亂動。”
“這是……哪裡?”他睜了睜依然酸澀的眼眸,一低頭,才發現自己還用力握着她的手腕,心頭一陣緊張,忙鬆了手,卻不知自己的手該往哪裡放。
他趴在那裡,她就坐在他身邊……
七七揉了揉被他握痛的手腕,藉着夜明珠的光亮,看到手腕上那幾個清晰的指印,無奈地將目光移去:“馬車上。”
“事情辦完了?”他有幾分訝異,擡頭看着她。
“差不多。”她淺淺笑了笑,想到今日自己在東陵拓日的軍營裡做的好事,頓時忍不住跟他分享了起來:“我把那兩個神僧給辦了,將其他人引開,直接手起刀落,帥不?”
“你竟……”
“是啊,他們練毒掌,爲禍人間,我辦了他們不也正好麼?給人間除害了。”目光落在他身上,她依然笑得愉悅:“你是不知道,他們中了我的毒,眼睜睜看着我從他們手腳上一刀刀落下,將他們宰割得血肉橫飛,那時候不知道有多過癮。你是不在,你要是在,一定會爲我鼓掌,我還把他們舌頭鼻子都給割了……”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慢慢安靜下來的面容,呶脣道:“你做什麼一點都不興奮?我給你報了仇,你就不能給點感激的笑意?”
無名抿着脣,盯了她好一會,才輕輕哼了哼:“你沒那個膽子,小騙子。”
七七頓時擰起眉心,不悅道:“誰說我沒有?那是你對我不瞭解。”
低頭湊近他,她又笑得愉悅:“你不會是把我想象得太美好,不願意相信我其實是那麼惡毒的人吧?”
她笑得不屑,一臉不以爲然:“昨夜我在軍營裡殺了多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殺人對我來說根本就如同家常便飯那般,你別那麼天真,活在這種亂世上,心不狠,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
又笑了笑,她才從馬車裡出去,看了正在趕車的北滕青琰一眼,淡言道:“這種粗活,你一個身驕肉貴的公主做不來,讓我來吧。”
北滕青琰看着她,見她真從自己手裡將繮繩奪過去,她道:“現在趕路,他……”
回頭看了車簾裡頭那道模糊的身影一眼,她才繼續問道:“怕不怕他扛不住?”
“東陵拓日的軍營裡出了這種事,今夜開始他們必定會在城裡城外盡興地毯式搜查,這時候不走,只怕晚了就走不掉了。”沉默了下,七七才輕聲道:“不用擔心,有我在這裡呢,不會讓他出事的。”
北滕青琰依然看着她,沉默。
被她看得有幾分不耐煩,七七側頭瞥了她一眼,淡言問道:“怎麼?還有疑問?”
“你剛纔……”又回頭看了車簾一眼,她還是選擇不問了。
“車廂裡有食物,你去讓他吃點,今夜我們得要連夜趕路,明日也不會休息,至少要走出晉國,才能停下來歇一歇。”看着委屈自己給他們拉車的驚世,她無奈道:“連戰神的坐騎都能吃苦,我們有什麼苦是吃不了的?先苦後甜,離開晉國就好了。”
“……”
天才剛亮,戌絨城大軍軍營裡便騷動了起來,因爲這軍營裡,竟來了一隻有兩個人之高的巨鳥。
這巨鳥落在營地上後,便一直不斷在嘶鳴,從軍營一頭走到另一頭,無數的士兵將它圍住,但卻始終無法阻擋它的步伐。
巨鳥看起來對他們也沒有惡意,只是好像在尋找什麼人一樣,不斷在軍營裡走動着。
聽到手下稟告,沐初忙從營帳裡步出,等他來到阿紅面前的時候,阿紅四周裡裡外外已經圍上了數百名士兵。
看到從人羣中走出來的沐初,阿紅興奮地展翅拍打了起來,只是隨意的一陣拍打,不經意拍出來的掌風已輕易將圍在最前面的幾十人掃得滾落在地。
“別傷害我的人。”沐初擡頭看着它,沉聲道。
阿紅忙收了翅膀,舉步走到他跟前,低頭和他親熱了起來。
才親熱了那麼兩下,有擡起頭低低的嘶鳴,指頭低頭推了推他的胳膊,竟像是一副撒嬌的模樣。
衆人徹底看傻眼了,這巨鳥,居然和沐先生如此親近。
沒理會大家的震撼,沐初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繼續巡邏,纔看着阿紅道:“從哪裡來的?有沒有去找七七?”
阿紅忙點頭,提起一個爪子揚了揚,沐初才發現它腿上竟綁了個竹筒。
他將竹筒取了下來,將裡頭的字條出去,只是匆匆掃了一眼,眼底頓時起了一陣光亮。
重傷東陵拓日,廢了他身邊兩名高手的武功,糧倉燒了七口,劫了四口,還給他帶回了一個姑娘。
這丫頭,本事還真不小,不過,給他帶回一個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沐初從一開始的愉悅,到後來擰起了眉心,臉色頓時沉了下去,捏着紙條的大掌一緊,一身寒氣頓起。
北滕青琰……他已經忘了這女子的模樣,但還記得兩年前自己離開七七回越國的時候,他父皇就一直想要撮合他們。
這蠢女人,居然將人帶回來了!等她回來,看他不給她一頓好打!
阿紅明顯感覺到他的不高興,忙退開兩步,依然低低的在嘶鳴着,催促着他。
沐初瞥了它一眼,心裡還氣憤着,催什麼催?
被他冷冽的目光一瞪,阿紅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嘰歪了,自己大步往前方奔去,高聲嘶鳴了起來。
不遠處的營帳裡,寶兒揉了揉惺忪的眼眸,被這嘶鳴的聲音驚醒,慢慢從楚玄遲身邊爬了起來,腦袋瓜還暈乎乎的,但那聲音太熟悉了。
她睜開雙眼,沒看到帳內有其他人,只聽到嘶鳴的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一雙圓溜溜的大眼慢慢就亮了起來。
她爬到楚玄遲身上,本打算從他身上翻過去的,一看到他安靜的睡容,她便又往他身上爬上了幾分,低頭在他臉上親了親,衝他笑聲道:“親親爹,阿紅,阿紅……我回來,親親爹等我。”
說罷,才從他身上慢慢翻下去,兩條短腿好不容易碰着地面,連靴子都沒套,便邁開腿匆匆往帳外奔去。
幸而今日是晴朗的日子,四月天還不算冰冷,赤着腳丫踩在地上也沒感覺到多少涼意。
阿紅在營地裡不斷前行,偶一回頭,竟看到其中一個帳內,有個小不點從關上的門簾處鑽了出來,正在向它揮手。
阿紅興奮地嘶鳴了兩聲,便急匆匆奔了過去。
寶兒展開兩臂,還沒來得及將它看清,它已經低頭將她整個人拱了起來,一下拋到半空裡去。
從不遠處而來的楚定北被這一幕嚇得臉色鉅變,看到寶兒被拋到半空便什麼都顧不上了,腳下一點,身影一晃,急匆匆往那邊而去,想要把她接回來。
阿紅卻忽然一扇翅膀,一股強悍的內力向他迎面撲來。
楚定北心頭一震,忙一掌推了出去,帶着至少五成功力的一掌,與阿紅的掌風撞在一起,雙方竟是誰也沒佔到誰的便宜。
只這麼一個遲疑,被拋到半空的寶兒已經滾落下來。
楚定北嚇得心臟一頓收縮,正要繼續趕過去,卻見阿紅忽然從地上躍了起來,腦袋瓜往寶兒身上迎去,寶兒便沿着它的脖子一直滑落了下來,直接滾到它的背上。
阿紅又抖了抖背,把頭低了下去,寶兒又從它的背上一滾,沿着它的脖子以下往地上滾去。
楚定北又闖了過去,想要把她接住,誰知阿紅把頭擡了起來,再一次讓寶兒沿着它的脖子往背上滾去。
嬉笑的聲音從阿紅的背上傳來,寶兒哈哈大笑的,笑得愉悅得很。
楚定北瞥見沐初救站在不遠處,脣角含笑看着這一幕,微愣過後,他才徹底安了心。
原來這隻巨鳥是在跟寶兒玩呢,剛纔真把他嚇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