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沐如畫側頭看着沐心如,想了好一會才忽然睜大了眼眸,又驚呼了起來:“難道……難道你就是那個失蹤了二十多年的沐將軍?你……是姨娘?”
沐心如點了點頭,看着剛纔進門給他們送消息的下人從裡頭出來,目光淡然。
那下人來到她跟前,大聲道:“城主說你們這些白撞的就不要來打攪了,快滾,這裡不是你們來的地方。”
“住嘴!”沐如畫回頭瞪了他一眼。
見五小姐在這裡,下人嚇了一跳,忙彎身向她行禮道:“參見五小姐。”
“他們都是我的貴客,你竟敢對他們無禮。”沐如畫瞪大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眸,一臉氣憤。
不管眼前這女子是不是她的姨娘,至少慕容七七和沐初還在這裡,都是她的朋友,豈能讓他胡來?
在紫川的時候她還怕自己三姐會對他們不利,但如今已經到了桑城,就算她三姐要對付他們,也總得要先過了她這一關。
“走,我帶你們到我的院子裡去,我三姐也許不喜歡你,你不要在這裡亂走。”她看着七七,剛纔的對峙沒了,眼底分明淌過一點點擔憂:“你們怎麼會一聲不哼闖到桑城來?是不是想要爲小初初解蠱?”
七七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一半的原因是希望你三姐可以給阿初除去身上的蠱毒,另一半的原因,也正是娘想要回來見見她的孃親。”
沐如畫的目光又落在沐心如身上,只是淡然看着她,一臉從容:“她真的是我姨娘?”
她還是有幾分疑惑。
沐心如笑道:“你娘不想認我,這不打緊,只要帶我去見見老城主,我是不是你姨娘,到時候一見便知。”
沐如畫想了想,才道:“看在慕容七七和小初初的份上,我就帶你去見祖母一面。”
就這樣,沐如畫直接領了三人進了門,至於無名和鐵生他們,便被她命人安置在自己的院落裡。
老城主所住的庭院叫齋戒樓,年紀大了,清心寡慾了起來,便給自己的院子起了這麼個名字,她也好在裡頭安安靜靜度過晚年。
沐紅邑過去有個習慣,每日都要在祖先的靈位前跪下來給他們上香,上完香之後還得要默唸十遍經文。
大家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就連她病重的日子,自己不能去祖先面前去念經,也會差遣自己的貼身侍侍女青桃過去替她誦經文。
這時候青桃正誦完經文從外頭進來,見沐如畫帶着三個陌生人過來,青桃臉色一沉,哪怕對着沐如畫也還是冷聲道:“五小姐,老夫人病重,此時不見客。”
“你進去和祖母說一聲,就說是一個自稱叫沐心如的人回來見她了。”沐如畫道,在青桃面前,以她五小姐的身份竟也有幾分不敢太放肆,足見青桃在沐家的地位。
青桃眼底不知道閃過些什麼,琢磨着了下才向她點了點頭,轉身進了門。
青桃那邊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收到消息的沐念秦卻已經趕了過來,她只帶了自己的貼身侍女還有義女沐如霜。
遠遠看到沐心如的身影,她掌心不自覺緊了幾分,腳步也放慢了下來,但只是遲疑了片刻,便又加快速度,比剛纔走得更快,轉眼間已經來到沐心如面前:“你已經被先皇逐出夢族,還回來做什麼?”
沐心如似乎早就料到她來了一定是這種態度,她淺淺笑着,面容平靜,只看着她道:“若我沒有記錯,蒼雲陛下已經給我平反了罪名。”
“可現在卻是弒月陛下在掌政。”沐念秦盯着她,冷着臉道:“你當年指責弒月陛下說她陷害你們,如今弒月陛下掌政,對陛下來說你依然是戴罪之身。”
沐心如面色從容,只淡言道:“你莫慌,我只是聽聞娘病重,想要回來見見她。”
沐念秦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她臉色還有幾分隱隱的蒼白,那是一種病態的蒼白。
看起來沐心如的身子並不怎麼好,再看她眉宇間卻沒發現有任何異常,只是身子比常人虛了幾分,卻不見有其他病容。
“怎麼?這麼多年不見,見到姐姐都不知道喊一聲嗎?”沐心如卻淡淡看着她,眉目和善,與她的嚴肅完全不一樣。
這一聲姐姐,沐念秦是沒有喊出來,目光卻落在沐如畫身上。
沐如畫一怔,忙道:“女兒從外頭回來,在門外遇到他們,這位慕容七七和沐初是女兒的朋友,所以女兒便將他們帶進來了。”
“你不辨真假就把人帶進來,萬一驚擾到你祖母休息,她豈能擔當得起?”沐念秦再掃了沐心如一眼,一拂衣袖,舉步便往院內走去。
沐初和七七正要跟進去,沐心如卻道:“稍安勿躁。”
側頭看着一臉不安的沐如畫,她溫言問道:“剛纔進去那位婢女可是聽命於你孃的人?”
沐如畫不知道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大家都在一座庭院裡的,祖母最恨別人分門別派的,說是誰的人,這話倒是重了。
但迴心一想,立馬就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看着自己這位姨娘和她的娘似乎不怎麼對盤,兩個人之間還像是有仇。
倒是看不出沐心如對娘有什麼看法,卻也不見得有多喜歡。
至於她娘,明顯是討厭沐心如的,若不是看在七七和沐初的份上,她真的不願意幫這個忙。
遲疑了下,她才道:“青桃是祖母的人,只聽從祖母一人之命。”
沐心如安了心,看了七七和沐初一眼。
兩人也便安靜下來,靜心等候着。
果然沒過多久便見青桃從裡頭出來,與沐如畫點了點頭,便看着沐心如從容道:“老夫人請你們進去。”
這是沐心如離開夢族之後,第一次回來見她的娘,二十多年過去了,沐心如的容顏和當初變化並不大,只是蒼老了些。
至於沐紅邑,卻是比當初蒼老太多,如今已經明顯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
兩母女見面,沒有多餘的話語,沐心如來到她跟前跪了下去。
沐初和七七互視了一眼,也走到她身後,撲通兩聲跪在沐紅邑面前。
這位老城主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硬朗些,本以爲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家,卻現在看來似乎還中氣十足。
只是七七和沐初都發現了,她眉宇間那份病容確實很深很濃,病成這樣,想要救回來,大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沐心如跪在那裡,一聲不哼。
沐紅邑也只是坐在那裡,低頭看着她,眼底閃爍着什麼,卻是久久未曾說半句話。
沐念秦哪怕滿臉不耐煩,也只能安靜站在一旁,沐如畫卻是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大氣也不敢透一口。
比起自己的母親,她更怕的是她的祖母,就連她母親都不敢在主母面前放肆,何況自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沐心如才向沐紅邑跪拜了下去,啞聲道:“娘,我回來看你老人家了。”
沐紅邑擡頭看了房樑一眼,擡頭的時候,眼底分明藏着點點淚花。
但,她身爲一城的老城主,哪怕現在已經退居下來,卻還是不允許自己在這些晚輩面前失了儀態。
好一會,她才又低下頭來看着沐心如,眼底神色還有幾分動容,但淚花卻是不見了:“起來吧。”
沐心如擡頭迎上她的目光,遲疑了下,才終於站了起來。
沐紅邑的視線落在依然跪在那裡的沐初和七七身上,淡言問道:“這兩位是……”
“這位是我的兒子,沐初。”沐心如看着沐初,笑道:“初兒,快喊祖母。”
“祖母大人。”沐初向沐紅邑傾了傾身,以對待長輩最大的禮儀跪拜了下去。
七七也向她跪拜道:“祖母大人。”
“這位……”沐紅邑的目光落在七七臉上,不知爲何忽然竟覺得這女娃子像似有幾分面善,可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她。
不過,她這麼年輕,自己又像似從未見過。
沐初忙牽着七七的手,看着她道:“她是我的娘子,七七。”
沐紅邑點了點頭,將目光收回,命他們兩人也起來,才讓沐心如在自己身旁坐下,終於還是牽上了她的手:“二十多年了,你這丫頭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爲何二十多年來一直不回來見你母親?”
桑城如今完全已是他們沐家的天下,哪怕是弒月陛下也管不了那麼寬,只要她願意回來,她就有能力保護她,爲何遲遲不歸?
沐心如卻看了不遠處的沐念秦一眼,後者只是冷然站在那裡,對她的目光完全不屑一顧。
沐心如收回目光,看着沐紅邑,溫言道:“女兒這二十多年來一直被體內劇毒困擾,能活下去已經不易,根本不宜長途跋涉從紫川趕回來。”
“你是從紫川而來的?”
沐心如點了點頭:“近日得一高人相助,勉強將毒除去,只是還有毒素藏於體內,身子大不如前了。”
沐紅邑緊了緊握住她手的掌,淺嘆道:“能回來就好,回來了就不要再走了,這裡也是你的家。”
側頭看着沐念秦,目光雖然淡然,卻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命人給你姐姐和你侄子侄媳婦兒收拾出一間院子來,以後他們會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