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昨夜就被小小姐送走了,最近不會回來,你無需擔心。”彩娟對於這個男人,是有些同情的,面對這樣的事,還有那樣一個極端的媳婦兒,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沒有,心中無端的生出了一些心疼來。
“那樣我就放心了。”蘇三夫隨着彩娟進了後院,看到神色不再似從前那般不懂事的蘇四慶之後,沉聲對其說到:“四慶你也出去聽聽吧,這些事你遲早是要知道的。”
蘇四慶一臉疑惑,卻也輕應了一聲,轉身出了院子,到了外院,看着一臉呆滯,瞳孔渙散歇斯底里吼叫的孟氏,連忙奔了過去:“娘?你這是在做什麼呀?”
孟氏顫抖着脣,低低的念着:“四慶,四慶,她們說你姐姐死了,你告訴娘,那是她們騙我的,不可能是真的……”
李氏驚訝的捂上了自己的嘴,若是那宋萬花所言不假,那麼張雲鬆此前就應該已經知道四喜死去的事實了,還通過自己的做出這樣的事來,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三嬸嬸若是不相信,可以一會兒等三叔出來的時候問問,當日下葬的時候三叔可是在場的,雖然起初三叔有些不敢面對,卻還是在最後的一刻見了四喜一面。”蘇小凡無奈的輕搖了一下頭,所謂天下父母心,不管多麼不可理喻的人,對上親生孩子死去的事實,也都會變得難以接受,歇斯底里。
“不可能的,你騙我……那張雲鬆的確是跟我與二嫂說了,四喜她在你的手中。”孟氏轉頭看向孟氏。
“當日在默城遇上張雲鬆他的確是那樣說的沒錯。”李氏臉色微微泛白,隨意的將事情的前後回想了一下,忽然就發現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自己就是被那張雲鬆給利用了,如此一來,他答應過自己的事就有可能不是真的了,那麼這算是白忙活一場了嗎?
蘇四慶面容慘白,腦中嗡嗡作響,姐姐死了?
所以爹最近纔會那麼反常的嗎?
畢竟從前不管娘怎麼鬧,爹都是從來不管的,最近開始變得不聽娘說的話了,偶爾也會因爲一些小事就對娘發火。
“張雲鬆在哪?”蘇小凡不想再去理會慶王是否還需要用到那張雲鬆了,如果他的目的真的是利用這件事來刺激奶奶的話,自己就無法輕易的放過他,必須得讓他爲此付出代價,但是目前的自己能對他做些什麼呢?這點還真得好好的來想一想。
此時的孟氏壓根就沒有心思去理會那張雲鬆在哪,腦海中迴響的都是蘇小凡說的四喜已死的話,心中一直迴旋着不可能三個字,卻又變得那麼的不堅定:“四喜在哪?”
蘇小凡頓了頓:“墓地那邊。”
孟氏在蘇小凡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奔了出去,蘇四慶怔楞了片刻,也擡腳跟了上去,說姐姐死了,這是騙人的吧,彷彿之前不久她才一臉興奮的窩在自己的房間,賴在自己的牀上,說着她日後終於能跟那張雲鬆在一起了之類的種種話語。
“這事是真的?”李氏依舊還有些不相信。
“你覺得我會拿這樣的事來開玩笑嗎?”蘇小凡斜眼睨了她一眼,之前三嬸提到了幾句,這事跟她似乎也有着某種關係,隨即出聲:“二嬸嬸將那張雲鬆的所在告訴我如何?”
李氏有些猶豫的垂下了頭,告訴她也並非不可以,只不過自己還有些私心在,想在這之前去見上那張雲鬆一面,想要問一問他與自己之間的約定可還算數。
蘇小凡輕嘆了一聲:“二嬸嬸與那張雲鬆之間可是立下了某種不爲人知的約定?”
“你在說什麼啊。”李氏面露驚慌,剛纔就算自己有些慌亂,也不應該就會被她看出來纔是。
“不管你們之間立下了怎樣的約定,二嬸嬸你覺得那張雲鬆還值得相信嗎?”蘇小凡將最近二叔家的事都想了一遍,之後發現,若是他們之間真的有任何交集的話,只能是二叔家的那個魚塘,亦或者說那張雲鬆答應給二叔的兩個孩子找個好的差事之類的?除此之外,自己也想不到任何的事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過是在默城恰巧遇到他了而已。”李氏可沒打算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承認自己爲了一己之私,將弟妹給利用了。
蘇小凡走回院內坐下,接過劉嬤嬤遞過來的水,喝了幾口,對上從內走出來的蘇三夫,輕聲詢問:“三叔若是擔心三嬸的話,要不要跟去看看情況?”
蘇三夫輕嘆:“沒什麼好看的,這事也要靠她自己去面對,旁人是幫不了的。”
蘇小凡點頭:“恩,說不定經此一時,三嬸嬸她能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也說不定,三叔就暫且讓她一個人冷靜冷靜吧。”
餘小西沉默的站在一旁,雖然對那個四喜沒什麼好感,不過突然面對她已經難產而死的消息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的,畢竟她也就比小凡大不了多少,還在如花的年齡,若是她喜歡上的人不是那個張雲鬆,或許她的人生就不會變成這般。
“小西,今天不要去酒肆種幫忙嗎?”蘇小凡有些煩躁的掃了幾眼那些議論紛紛的人羣,三嬸平時人緣是有多差呀?面對這樣的事也都沒有人追上去安慰她之類的,反而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繼續圍觀在這院門前。
“最近我都沒怎麼去酒肆中幫忙了,一來人手夠了,二來……”餘小西說着說着就紅着臉垂下了頭。
蘇小凡疑惑的看着她此刻的模樣,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喜悅來:“小西你是否懷孕了?”
餘小西點點頭又搖搖頭:“只是自己的猜測罷了,還沒有去找大夫看過,所以無法確定。”
“是嗎?師傅今天沒有在這裡,不然的話,還能讓他幫你把把脈,一會兒跟我一塊兒出去酒樓中好了,若是真的,再順便讓師傅給你開些安胎藥。”蘇小凡又尋思了一下,在內心擬了幾個滋補的菜單出來,打算一會兒讓墨寫下來讓小西給帶回去。
“哼,懷孕?假的吧?”袁晴陰陽怪氣的冷哼了一聲。
“人懷孕怎麼就會是假的了?”蘇小凡冷眼瞪了過去。
“之前不久某人也聲稱自己懷孕來着,結果大動干戈的去找大夫看了,是假的,莫非還想要再來一次?”袁晴眼底藏着不屑的笑意。
餘小西臉色變得更加的紅了,也垂的更加的低。
蘇小凡握上了她的手,輕聲道:“別擔心了,小西你跟蘇柄這般年輕,懷上孩子是遲早的事。”
李氏趁着院內院外的人都在各自說話的功夫,偷偷的轉身走了。
蘇小凡眼角餘光掃到她的動作後,拉了一旁的水媚輕聲說到:“媚兒幫我去跟着她,可以的話直接將那張雲鬆給我綁了來。”
水媚沉默的點頭跟了上去。
蘇三夫聞言眸色閃了閃,對那張雲鬆的恨意忽然之間就突生了出來,若是有機會見到他的話,或許自己也會失去理智,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爲來。
“三叔可要回去休息?”蘇小凡着實擔心他會接受不了這些事,畢竟才大病初癒的身子,不過好歹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兒,造面對晚面對都是逃脫不開的。
“不用了,我在這裡等他們回來吧。”蘇三夫閉上了雙眼,斜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了起來。
半晌,沒等回來預期中的孟氏,蘇四慶倒是回來了,喘着氣一臉緊張的看向蘇三夫說:“爹,你看去看看,娘在拼命的用手刨姐姐的魂,說她不相信裡面躺着的是姐姐。”
“唉……”
蘇三夫身子僵了一下,站起身走了出去:“我去看看。”
人羣中的一些人見狀,紛紛耳語了一番之後也決定跟去看看情況。
“我們也去看看吧。”蘇小凡站起身,拉着餘小西的手準備跟上去。
劉嬤嬤有些擔憂的看了一下天色,今日的天空有些陰沉沉的,給人一種會下雨的錯覺,如此想着變衝回院內,拿了幾把油紙傘出來,快步的跟了上去。
繞過蘇小凡家屋後的那片柵欄,往旁邊在走上一刻鐘,就會到一塊雜草叢生的空地,凌亂的坐落着看起來不怎麼樣的幾處墳頭,蘇四喜的是這其中最新的一個,其次就是在她之前安眠在這裡的蘇一夫的墳頭,用泥土堆砌而成的墳頭,給人一種到了雨季,就會被沖走的錯覺,蘇小凡只是遠遠的看着,因爲有孕之人不方便接近,想着那裡面躺着的是原主的親爹,又想着娘每次來這裡看到那樣的墳頭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眼眶就忽然的變得酸澀,心也隱隱的犯疼,暗自決定這之後一定要讓人來重新修葺一下這個墳頭才行。
蘇四喜的墳前,孟氏失心瘋一般的用雙手奮力的刨着那些泥土,沒幾下指尖就隱隱泛出了血絲,卻跟沒事人一般,繼續重複着那樣的動作。
“你這是在做什麼。”蘇三夫上前將她從墳前拉離了幾分。
“放開,我要親眼看看,你們一定是騙我的,那裡面不可能躺着我的四喜,我的四喜一定在別的地方安安穩穩的生下了孩子,不可能躺在這冰冷的泥土下。”孟氏拼命的掙扎着,淚流不止,沾染上了泥土的面容顯得凌亂慘不忍睹。
“我何苦要來騙你?”蘇三夫面無表情的盯着她,心中的情緒太過複雜,一時之間說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依舊在怪她,還是想要說點什麼來安慰她。
“……啊……”孟氏怔楞了一下,忽然用那滿是泥土的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失聲大叫了起來。
些些冰冷的雨絲飄落到臉上,蘇小凡伸手摸了一下,疑惑的擡頭,對上的是一柄忽然出現在自己頭頂的油紙傘,轉頭看向劉嬤嬤道:“有勞劉嬤嬤了,這一刻忽然下起雨來總是讓人覺得怪怪的。”
劉嬤嬤感概的看了一眼那傷心不已的孟氏,點頭道:“原本尋常的人面對自家孩子去世這樣的事就會覺得難以忍受了,何況她還在這之前做出了那麼多的錯事來,想必會更加的難以接受。”說完之後,略作停頓,將手中的另一把手遞給了餘小西:“小西姑娘也撐着吧,這雨雖然不大,淋久了也是會生病的,你若是有了身孕,更加馬虎不得。”
餘小西點頭接過:“謝謝。”
春雨總是帶着幾分感傷的,不大不小不急不緩慢慢的從天空飄落,也就因爲雨勢不大,所以這些跟來的人一時也都沒有選擇離開。
“三叔回去吧。”蘇小凡朝着蘇三夫的方向走了幾步,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這點小雨對於生活在農村的人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但是三叔如今大病初癒,原本就因爲心情不佳的原因,影響了痊癒的時間,如今要是再淋上這麼一場雨,恐怕會更加的眼中也說不定。
“四慶,將你娘帶回去。”蘇三夫有些自顧無暇了,看着四喜那小小的墳頭就變得無力,硬是連想要將自己女人從這裡帶走都做不到了。
“娘,回吧,你這樣姐姐看了會更難受的。”蘇四慶上前剛要伸手去拉,就被孟氏用手揮開了,反覆了幾次無果,轉頭無奈的看向蘇三夫。
蘇三夫轉頭看向蘇小凡詢問:“那件事能否告訴她?”
蘇小凡沉吟了一下,若是孩子有順利出生這事被那張雲鬆知道了,恐怕不妙,但是既然他都明目張膽的做出這些事來挑釁了,自己也不會怕了他,細思了一番,輕點了一下頭。
蘇三夫也知道她的顧慮,幾步上前,在孟氏的身旁蹲下,用極輕的聲音在她耳邊道:“回吧,日後有機會的話,會讓你見見四喜孩子的。”
孟氏止住了哭喊,鬆開捂着臉的雙手,睜着一雙渙散的瞳孔,嘴脣一張一合的,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蘇四慶趁機將她拉了起來,朝自家走去。
“小小姐,我們也回吧,讓小姑爺知道你來了這裡,恐怕會不高興。”劉嬤嬤之前聽蘇小凡說了一些蕭遺墨家人那邊的顧忌,就將那些事記了下來。
“沒事的,不讓他家別的人知道就行,而且我也只聽說了不能出席下葬,並未說不能到墳前嘛。”蘇小凡望着那漸漸遠走的三人,還有其後三三兩兩跟着的村民,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幾眼那個墳頭,不免生出了一些感概來,不管生前是怎樣的,一旦死去,也就只能安安靜靜的躺在一處,既如此的,就趁還活着的時候好好的享受生活,盡全力的讓自己在死去的那一刻毫無任何遺憾。
回到家中,蕭遺墨撐了傘,候在院門處,對上神色複雜的蘇小凡後,笑着伸出了手,親暱出聲:“你又在爲了別人的事傷感了?”
蘇小凡搖頭:“是別人的事,也不是別人的事。”
蕭遺墨聞言挑眉。
蘇小凡彎脣笑着道:“改日找個時間,叫人去休整下那些墳吧,如今這樣的看過去叫人心裡不舒服。”
“恩,等雨停了就弄吧。”蕭遺墨笑着將她拉到了自己的傘下。
“今天若是雨不停,小西就在我家住上一宿吧,明天我們再一起出去。一會兒我讓人去酒肆跟你家蘇柄說一聲。”進了主廳,蘇小凡搬了個凳子,斜靠在屋檐邊上的柱子上,看着那淅淅瀝瀝飄飄灑灑的春雨。
“好,我原本也打算回來之後去姐姐那邊住上幾日的,就等雨停了再出去吧,這場雨看起來明天不會聽喲。”餘小西也是一臉悶悶的神情,坐在她身旁。
蘇小凡輕點頭不語,不知媚兒跟二嬸一同前去能否順利的將張雲鬆抓來,只不過就算她順利的將人帶過來了,自己也不知道具體該如何做。
蕭遺墨在邊上站了一會兒,轉身進了內院,剛纔跟外祖父的一盤棋還未分出勝負來,之前見下雨了纔出來看看她們的情況,如今她們既然已經歸來了,自己也該進去繼續那盤棋了。
一兩個時辰之後,水媚從城裡返回,對上等在門口的蘇小凡後輕搖了幾下頭:“沒看到人,那李氏去到那個院中的時候,那裡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我四周打聽了一下,據聞那張雲鬆在今晨就已經離開默城了,此刻應該在回京的途中,可要派人去攔下?”
蘇小凡聞言微驚,那張雲鬆此爲的目的果然只是爲了給自己添亂的吧,不然若是出於別的目的,不會這麼快就離開的:“不用了,就讓他回去吧,這筆賬暫且記下。”
水媚沉默的退到了一旁。
“好了,小西,我們進去吧,坐了這麼一兩個時辰,我可是又困了呀。”蘇小凡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既然那張雲鬆都已經暫時的離開默城了,此事也就只能暫且放下了,若是他還會返回默城,若是他還會回來找碴,自己再想辦法來應對好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還要去默城去應對那百里香酒樓的事,最近可真是事多。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在第二天中午總算是停了,蘇小凡等人也準備好了出門,只是還未出遠門,就遇上了心事重重走來的李氏。
“小凡,今天要外出嗎?”李氏收斂了尖細的嗓音,儘量的放柔了聲音。
“恩。”蘇小凡淡淡的應了一聲。
“之前說的我們家那個魚塘的事,小凡能否再想想辦法?”李氏之前聽那張雲鬆說會幫自己想辦法之後,就幾乎將所有的家底都投了進去,如今張雲鬆人都找不到了,自己昨天下午去了張雲鬆的家中,其父母竟然都不知道他這次回來了的事,要麼是他父母說謊,要麼是那張雲松原本就是回來找麻煩的,所以還未回過家中。
“應該跟你們說過了,你家的事我不會插手,二嬸請回吧。”蘇小凡冷冷的回話,她一提起那魚塘,自己就忽然的想到了那日落入其中的事,心情忽然就變得有些沉悶了起來。
李氏面色微妙的變化了幾下:“之前二娃他也只是一時衝動,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他計較瞭如何?之後我一定會嚴加管教的。”
蘇小凡輕笑出聲:“我還原想着二嬸你不知情呢,原來是知道的啊?既然知道卻一直選擇了沉默,又爲何不一直沉默下去?說不定在事發之後,你立刻來跟我道個歉我還真就能將這事淡忘,事到如今沒可能了。”
“二娃他不懂事,小凡你也別跟他計較了。”李氏面上的笑僵了僵,之前還在擔心她會將這事宣揚出去的,好在一直沒有聽到類似的傳聞傳出來,不然二娃的婚事可就要告吹了。
“你家二娃可是比我還大來着吧,他若不懂事,我可就更加的不懂事了,這事我還真就跟他計較上了,要不然下次等他有了媳婦兒,再有了孩子,我也給她弄魚塘裡去泡一泡?”蘇小凡說完便快速的上了馬車,掀脣對蕭遺墨跟餘小西兩人笑了笑,蕭隆也不再理會那一旁站着的李氏,駕着馬車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