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容駭了一跳,身子骨不自禁地一抖。右手捏着的銀針,便颳着了左手拇指肚,帶起了一細串的血珠。十指連心,疼得蘇婉容微蹙了下眉。
這麼一細小的動作,落入胤莽的眼底,他眉峰擰起,愈發是加快了步伐,匆匆趕了過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縫個東西都能扎破手。”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胤莽已經行至蘇婉容眼前。他抓住她的手翻了個面兒,果然已經有血珠子滲了出來。當下眉峰皺的更緊,二話不說就俯下身去,對着她的拇指肚便吮吸了起來。
原本也不是什麼多大的口子,不過一個針眼罷了。這會兒被男人緊緊含在溫熱的嘴中,又兼厚實的舌輕輕舔刷而過,指腹上便像是有數只小蟲爬行啃咬,麻癢的感覺順着那根手指頭緩慢擴散開來。
蘇婉容耳後根微微有些發燙,忙開口說道:“我、我不疼了,你快鬆開我吧,我方纔、我方纔還沒淨手呢……”
“朕不嫌棄你!”胤莽吸着她的拇指,含含糊糊地這麼說道。
她哪裡是在詢問他嫌棄不嫌棄?
她自方纔開始就一直都在繡錦囊,從頭至尾也沒過淨手,沾着的都是灰塵,他就不覺得髒啊……
不過橫豎這男人從來也不是個講就的,他都不嫌髒……蘇婉容咬了咬嘴脣,那便由着他去吧……
可是拇指肚被他吸的,不再有血珠滲出來以後,胤莽也沒鬆開她的手。反倒是直接擠坐去了她的那把藤椅上,不及她開口,結實的鐵臂微一用力,便將她直接一把抱坐上他的大腿。
這個男人素來不守規矩,仗着自己是皇帝,每每總是喜歡爲所欲爲。蘇婉容既下定了決心要好好跟這樣的人過日子,之前也想過了,要試着適應男人時不時對她作出的親密舉動。
但,饒是眼下屋內只有他們兩個人。被他這麼緊緊地抱在懷裡,又兼被他的薄脣似有若無地吮咬耳珠。
蘇婉容還是感覺有那麼些不自在。不安地扭動了兩下身子,忍不住小聲地扯話題道:“你剛從軍營裡回來,用過晚膳了沒?倚翠她們也給你留了一份吃食,就在廚房裡溫着。不如……我吩咐下人熱一熱,給你端來?”
“不麻煩了,朕不餓。”胤莽攬着小姑娘柔軟的腰肢,嗅了嗅她烏髮間的香氣。從他這個角度,恰巧瞧見桌案上擺放的一疊錦布,以及兩隻繡到一半的香囊。看了一會兒,隨口便問了句:“方纔都在這兒忙些什麼呢?朕走進來了,你都沒瞧見。”
提到了這個,蘇婉容倒是立馬來了精神。
畢竟是琢磨了一晚上的成果,當下有個聽衆,自然是興致勃勃地跟他說道起,她欲要送西夏世子龍鳳屏風一事。將自己繡制到一半的錦囊也展示出來。
不是她誇大,她自己原本也樂衷做這個,後來開了布莊時常練習。她這繡活兒暫且不說一等一的好,毫不誇張地講,全長安城上下就沒有幾個繡女可以同她匹敵的。
胤莽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根本就不懂錦囊上繡什麼樣的圖案好看,擱他眼裡,都是花花綠綠的一團。至於那龍鳳屏風,他更沒放在心上。原本就是怕蘇婉容一人待在屋裡,無事可做,挑選禮物送人的活計,想來素來心靈手巧的小姑娘,應當也是擅長,這才分給她來做的。
她說的什麼龍鳳呈祥,花開富貴,他壓根兒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倒是瞧着小姑娘講的興起,一張白嫩的小臉神采奕奕,粉潤的小脣兒說話間,一張一合的,怪是誘人……便有一點心猿意馬起來。
“朕好似,又有些餓了。”
男人的嘴裡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出來,蘇婉容話講到一半,徒然收聲。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他似乎在回答良久之前,她問過的那個問題。
心道這也實在是個胃口大的,只這麼片刻的功夫,便又餓了。
當下也沒細想,把手裡的錦囊放下,便張嘴準備喚倚翠凝香進來。豈料還不等她出聲呢,後腦勺便被人扣住了,握着微微轉了個角度。
蘇婉容略微怔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男人閡着眸子的大臉,已經壓了下來。薄脣尚留了幾絲自外面帶進來的涼氣,就這麼直接封住了她的來不及合上的嘴。
這個時候蘇婉容才恍然意識到,男人說餓了,想吃的卻根本並非廚房裡留下的那些吃食……
剛開始半推半就兩下,見他吻的還算溫柔,後來也就隨着他去了。
一個氣息綿長的吻,親到最後兩個人身上都有點熱,胤莽那裡可能嚴重一些。他呼吸急促,親她,抱她,腰肢被他勒得緊緊的,蘇婉容都閉着眼睛,咬着脣順着他去了。可是當他靈活的大手不安分地遊走,開始勾扯她的裙帶。
蘇婉容猛地回過神,及時抓住了他粗壯的手臂。“停、停下。現在不行的……”
胤莽只當她是羞於在藤椅上,與他行這牀笫之歡。
畢竟在這檔子事情上面,小姑娘素來保守,古板的跟個六七十歲的老學究。即便是前幾次,他已經身體力行地同她展示過了,情至深處,夫妻之事,不受限於牀榻。桌案、藤椅、甚至是荒郊野外的小樹叢,皆可爲牀。小姑娘家,臉皮子薄,想來始終難以適應。
胤莽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又初嘗情事。面對身嬌體軟的小姑娘,自然是什麼招數,什麼地點,都想一一嘗試一遍的。
可他自詡又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人。既然她不願意,他也不想用強。傳統一點就傳統一點吧,夜來方長,總是可以慢慢進步的。
於是便好商量地,鬆開了探去她裙帶上面的手。薄脣移回她後耳根,低低地柔聲道:“今日又這麼乖,嗯?”
粗蠻的雄性說話,大抵和女兒家是不同的。又低又沉,說話間還會有灼熱的鼻息噴薄出來,掃得蘇婉容癢的慌。
若放在平時,她可能還會與他周旋一番,可今日卻並非一個好時機。她坐得端正了一點,後背不留痕跡地微微離開他的胸膛,口中委婉地道:“時候不早了,陛下先去淨身吧。”
她是十分正經地同他商量,故而特意用了敬稱。
可那胤莽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蘇婉容言語間的任何差異。懷裡抱着一副溫香軟玉,舒服的不想起來。今日沒出什麼汗,身上的味道大約也薰不着她,便想繼續這麼賴着,多抱她一會兒。
這會兒回想起今日白天在軍營裡發生的事兒,便攬着她的腰,隨口道了句:“過兩日要去西夏世子那裡赴宴,此事你可知曉了?”
若是不知,她又何必大半夜的在這裡繡錦囊呢?蘇婉容覺得男人的問這句話有些多餘,可另有一事,今日確實困擾了她許久。
便索性接着他的話茬,皺眉便問:“那西夏世子設宴擺席,是爲了同你致歉接風。我出宮隨軍前往西夏的事情,原本也沒有告知旁的人。那世子爺爲何會指名道姓地,邀我與你一道兒赴宴呢?”
胤莽本人,自然不可能把他帶了女眷同行之事,透露給外人知道。西夏世子之所以知曉這件事情,只能說明自他們踏入西夏的第一天起,也許便受着党項人的眼線暗中觀察。
其實西夏領主針對晉元軍遭遇偷襲一事的說法,胤莽原本也就是聽一半信一半。党項人素來狡猾,究竟是蚩尤部惡意栽贓嫁禍,還是党項人自己做了不入流的事情,把屎盆子往弱小的地方部落頭上扣。這事兒誰都說不清楚。
先是糧倉失火,而後運糧草的馬車混入敵兵。這一前一後,委實過於蹊蹺。他甚至懷疑,那夜的縱火也許同樣與黨項人有關。如果是他猜錯了,自然是最好。可若是他的猜測都是真的……
胤莽冷硬的側臉微微繃緊,漆黑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戾氣。
“喂,喂,你怎麼了……”
小姑娘溫溫軟軟的嗓音,叫胤莽緩過神來。垂下眼瞼,對上小姑娘微微蹙起的眉尖兒,眸光立馬柔和下來。
捏了捏她的臉頰,口中道:“你莫要多想,是朕告訴西夏世子,你同朕一道兒來了西夏。小女兒家家的,平日裡也沒見過什麼世面,朕今次也帶你瞧瞧看西夏這邊的酒席。”
這後半句話,蘇婉容便有些不高興聽了。
再怎麼講她也是太傅府出來的閨秀,上輩子還做過齊王妃的。宮中正兒八經辦的宴會酒席,她不覺得自己比這個,市井出身的粗野男人,少參加多少。怎麼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女兒家了呢?
心裡面不樂意,就抿了抿脣,小聲嘀咕了兩句。
而她這副不服氣的小模樣,落入胤莽眼底,自然是覺得百般嬌俏可人的。
此時眼看着小姑娘白裡透紅的桃花面,世間罕見的精緻眉眼……胤莽的眉峰卻徒然皺起,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毫無預警地突然開口道:“赴宴那一日,你定要牢牢跟在朕的身後。旁人同你講話你不要應,旁人同你敬酒你不要理。朕要你做什麼,你照着做便是。”
此一番話聽進蘇婉容耳中,總是覺得有那麼幾分怪異,還有一些熟悉。仔細一想,可不就與徹哥兒小的時候,每每待他去市集上玩,總是要叮囑他的那些內容大同小異。
先是將她說成沒見過世面的婦道人家,而後又把她當作不懂事的孩童對待。這下蘇婉容徹底不高興了,便板起臉,推搡他道:“你若是沒旁的事了,便快些洗洗上榻。不認識的人,我自然不會隨便搭話。況且我不會喝酒,這點你根本無需擔心。”
女兒家心思重,藏的深。男人有時候一些曲裡拐彎的心思,也不樂意叫旁人發覺的。
這會兒見小姑娘板起了眉眼,顯然已經動氣,當下見好就收。他笑嘻嘻地把臉貼近,語氣討好地道:“婉婉,朕見你穿的也並非睡覺穿的貼身衣物。想來你也尚未沐浴淨身吧?這兒的浴桶夠大,咱們一道兒洗,朕替你搓搓後背?”
往常他說出這等耍無賴的流氓話,要麼惹得小姑娘臉蛋羞紅,要麼便是惱羞成怒地攥拳打他。
可眼下,話都說出口了,小姑娘神色看上去倒還鎮定坦然。就見她自己站起了身,拾起案面上的錦囊,慢騰騰坐去了另外一把藤椅。
“不用了,你自己去洗吧。我還要留在這裡繡錦囊呢。再過兩日便要赴宴了,我打算繡六個花樣的,現在不趕一趕,怕是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