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的許多天,蕭正元再未踏入蘇適雯的廂房半步。蘇適雯神色恍惚地坐在那裡,一如往日地問秀春蕭相今日又在哪裡宿下了。
秀春看小夫人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吞吞吐吐地不敢去說。
蘇適雯眼神陰沉,就這麼惡狠狠地咬牙瞪住她,逼迫她說。
秀春與小夫人這般狠辣的眼神猝不及防四目相對,渾身一個哆嗦,嚇得立馬就急急低下了頭去。
也不曉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家小夫人變了。
自打太師府那四小姐嫁入了皇宮,小夫人彷彿每日都是鬱鬱寡歡的,神色也是暗淡落寞的很。大多時候都是神不守舍地把自己關在房中,鮮少笑了,偶爾也會將氣發在下人身上。
但那個時候的小夫人,還是秀春印象裡的長房二小姐,不過是因爲受了刺激,受了這世間種種不公正的待遇,脾氣變得稍稍大些罷了。不論面上如何,心底還是善良的大家閨秀。
秀春替小夫人感到難過,難過之餘也是心疼的。
可不知不覺的,她總覺得如今的小夫人漸漸變了,變得她越來越認不出了。
當時小夫人吩咐她,叫她給蕭夫人下藥的時候,秀春心裡面是有一絲猶豫的。秀春覺得小夫人心中再如何恨,再如何怨,那畢竟是一條人命。
而且蕭夫人實在是無辜的,雖然在這相府中身份算得高小夫人一等,卻從未苛待過小夫人。
秀春從未做過這等昧着良心的事情,她原本是下不去手的。
可是小夫人卻用着那等祈求又希冀的眼神望着她,彷彿她就是小夫人唯一的希望。
於是秀春心軟了,她不忍看着小夫人繼續這般失神落魄的樣子。她生來就是伺候小夫人了,忠心玉小夫人彷彿已經是她這輩子的職責所在。
秀春給蕭夫人下了藥,那是慢性藥,只要服上半月,體魄健全的人都難逃一死。又何況蕭夫人那般原本虛弱,渾身是病的身子呢?
蕭夫人死了,整座右相府裡,現如今小夫人最大。
秀春鬆了一口氣,以爲得了這般的結果,小夫人總該歡心了吧。可是她錯了,小夫人非但並未因了這個,放下心中的怨恨,甚至有些變本加厲了起來。
即使是什麼話都不說的小夫人,身上彷彿也會散發出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陰沉戾氣,昔日裡面目溫和,笑容柔美的太師府二姑娘,如今神色陰鬱,仔細去看,眉目間甚至帶着幾分刻薄之感。
每每當小夫人用着此刻這般,狠辣陰沉的眼神注視着她時,秀春總是會感到幾分無所適從。
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從前她暗地裡幫小夫人做的那些事情,
究竟是對,還是錯?
那邊小夫人逼問的緊了,秀春從繁複糾結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擡眸小心翼翼地看了小夫人一眼,終是嘆了一口氣,道出那這些天已經被她說了無數次的,小夫人心中也理當有數一個答案。
“蕭相今日……又宿在了玉兒夫人的西苑……”
此句話音落下,那蘇適雯便彷彿染上了什麼魔怔似的,忽然一下大笑出聲。笑着笑着又止住了,面目陰沉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秀春擔憂地看着小夫人這副神神道道的模樣,顯得有一些手足無措。
下一瞬,只聽“嘩啦”一聲,
梳妝檯上的胭脂水粉盡數被蘇適雯一把推翻到了地上。
蘇適雯雙目通紅地瞪向秀春,咬着牙,怒聲便是一喝:
“還站在這作甚,都等着看我笑話是不是?滾!都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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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惜兒這般的小娃娃,原本就是長身體的時候,過了百天,更是一天一個樣兒。原本肥嚕嚕的小胖臉逐漸長開了,五官愈發的粉潤精緻,嫩生生粉撲撲的,整個人一個發着淡淡光暈的小肉圓子似的,格外招人喜歡。
這個時候的小惜兒,已經開始長毛髮了,圓溜溜的頭頂也生出幾撮黑亮亮纖軟的毛,用紅色的細繩兒,結成了幾縷小辮子,瞧着憨態可掬的很。
惜兒一直是鳳儀宮中的寶貝,寢宮裡上上下下的宮人們,沒一個不喜愛這粉嫩可人的小公主的。這些天,對這小惜兒,態度變化最大的,反而是她的親爹父皇。
從前總是嫌棄這小傢伙憨傻的很,軟綿綿的翻跟頭都不會。可是耐不住一個奶香奶香的小東西,趴在你懷裡,歪着腦袋,傻乎乎的朝着你笑。
惜兒愛笑,特別是對着熟悉的人。這段時日她親爹抱自己的次數多了,她也與她這人高馬大的父皇逐漸混熟。裂開嘴一笑,小酒窩甜甜肉肉的,露出粉嫩嫩的牙肉,有清亮溼潤的口水滴答滴答順着下巴流淌下來。
在怎麼冷心冷肺的人物,都耐不住這個的。更何況胤莽還是這小娃娃的親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