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容懷着身孕,自打胤莽從東夷凱旋。每天晚間一上了榻,照例要替她揉捏揉捏腰肢的。
今日蘇婉容一定要去一趟天牢,出來的時候也是小聲抱怨了一句站的有些腰痠。胤莽一聽,臉一下子就黑了。心道本就不應該慣着這小女人,正懷着身孕呢,挺着那麼大一個肚子,去如此血腥陰冷的地方,怎麼想都不好。一待,就待了半個多時辰,能不累麼,也就是她鬧小女人脾性,任性該的!
話雖是這麼說的,男人板着一張臉,手上的動作卻十分誠實。先是小心翼翼地替她揉捏着腰肢,之後連帶着將她小腿肚子也不輕不重地敲打了好些時候。
誰能想到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原本是粗糙慣了的。娶了這麼個香香軟軟的小婦人回來,非但哄女人家歡心的話現如今是開口就來。做着這些替人拿捏的動作,也是行雲如水,自然無比。
九五之尊的皇帝,昔日裡威嚴偉岸的緊,目下就這麼半跪在榻上,替他的皇后小心翼翼按捏着腿腳。這副場景,若是被朝堂那些大臣們看了,內心還不曉得又會怎麼腹誹呢。
至於那蘇婉容呢,自打回到鳳儀宮以後,腦海裡就不由自主地一遍一遍,回想着蘇適雯在天牢裡同她說道的某些話。
以至於現在近距離看着這個蠻漢子,眼神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你那個男人到底也就是個只看外表的,兩世都被你這狐媚胚子迷惑,沾一身的狐騷味兒,還以爲自己得了什麼寶呢……”
話是被蘇適雯說的有些難聽的,但仔細去想,就琢磨出了一點異常之處。
兩世都被她所惑?
莫不是這男人揹着自己,上輩子的時候其實也是默默喜歡過她的?
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都完全不曾察覺出來?
事實上除了上輩子臨死之前的偶遇,蘇婉容根本記不得自己曾經與前世的這男人打過照面。所以他上輩子究竟是如何喜歡上自己的?
但蘇適雯前世是後宮裡的貴妃娘娘,她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面欺騙自己。
何況她甚至用上了“迷惑”二字。這其中也許有着蘇適雯自己的誇張成分,但男人當時應當是表現的十分明顯了,依照蘇適雯善妒的性子,才能惡聲惡氣地道出這句話來。
說這蠻漢子看人外表,不全對但也並非全無道理。
畢竟這一世這男人蜜蜂見着花蜜似的黏上來,後來趕也趕不走了,最起初也不就是因爲她這身段兒和世間少見的好顏色麼。
但也並非全看外表,畢竟這蠻漢子若只是這麼個膚淺,貪圖美色的。成親之後這麼多年,再好的顏色,日日對着,看了久了,也不見得稀罕。可是他能夠幾年如一日地對她好,那就是真的對她好了。
“在看什麼?”
胤莽這邊正在揉捏着她的小腳,這小腳軟綿綿的柔嫩,細皮嫩肉的觸感,完全不輸他親閨女的,叫人愛不釋手。這會兒不經意擡頭見,就見小女人略微失神地盯着自己。
素來聰穎懂事的妻子,罕見地露出此番呆呆的樣子,那模樣無疑是十分可愛的,也不曉得在想些什麼呢。
起身躺到她身側,薄脣彎了彎,伸手將她抱進懷裡,這才低頭笑着問她:“朕有這麼好看?能讓婉婉目不轉睛地瞧着。”
男人自大的很,此番靠近,挺直的鼻樑幾乎貼着她的鼻尖。蘇婉容的思緒被他猝不及防的這麼一句話,徹底給打散了。有些哭笑不得地對上他的視線,用手去推他的打臉,繼而嗔着他道:“真真是個不要臉皮的!”
胤莽卻彷彿絲毫沒被她打擊到的樣子,順勢把她軟嫩嫩的小手捉進自己的掌心,揉了揉,又埋頭親了兩下。這才低笑着說道:“瞧你方纔失神地盯着朕的臉看,還以爲你喜歡看朕。”?男人這麼說了,蘇婉容才定下心神,仰頭將男人這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仔細一番打量。卻見這張臉線條硬朗,眉眼深邃,鼻樑更是挺直的很,生的也確實是極爲英俊出色。
也難怪上輩子這男人三宮六院的,明明是個手段狠厲,不近人情的帝王,裡頭那些鶯鶯燕燕們卻爲了他爭風吃醋,把女兒家最好的青春年華心甘情願地荒廢在了後宮之中。
可若是他上輩子的某個場合,真的在她未察覺的情況下,見過她一面,甚至對她有了喜愛之心。卻爲何藏着不表?更有甚者,獨寵誰不好?偏偏對她那表裡不一,心狠手辣的貴妃二姐千嬌百寵。這不是故意惹她膈應是什麼呢?
明明曉得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尤其是經了方纔和蘇適雯的一番談話,蘇婉容內心裡愈發不舒服的很。
但凡做了孕婦的,脾氣上原本就有些陰晴不定。這會兒看男人不順眼了,蘇婉容也不憋屈着自己,擡起纖纖玉手,對着男人肩膀上的疙瘩肉,就熟練地掐了過去。
熟能生巧,就真的是這麼個道理。掐的次數多了,蘇婉容也學聰明瞭,男人身上肉硬,她就得擰着轉着扭他掐他。其實也不過掐起來一點皮罷了,但也夠他受的。
而胤莽那一邊呢,卻見懷中的小女人上一刻還眼波溶溶,嬌嬌地同自己說着話。下一刻就跟他來了個大變臉。板着張俏臉,對自己又掐又擰的。
心中也是狐疑,也不曉得自己又是哪裡招惹了他,忍不住就問:“婉婉,你這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
莫不是她還能同他說,自己在吃上輩子他那些女人們的醋麼?
自然是說不出口的,只能咬着脣兒,愈發用力地掐他泄憤。
小女人莫名其妙生氣,他怎麼勸都不帶搭理的。到了最後胤莽也有些無奈何了,又覺得好笑又怕她真的氣傷了身子。忙抱着她哄,甚至索性直接擼起袖子,任憑她掐個盡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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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適雯死了。
蘇婉容是次日下午從宮人口中聽說的這則消息。
原來昨日她從天牢裡出來的時候,就有獄卒送了毒酒過去。據說是晉元帝親賜的,要獄卒盯着那蘇適雯一滴不剩地全部喝完。
蘇適雯並沒有喝那杯毒酒。
事實上在蘇適雯瞧見那獄卒,端着一瓶似曾相識的鶴頂紅進來的時候,整個人像是魔怔了似的,呆呆地怔在了原地。下一秒便是發了瘋似的大笑不止。
獄卒怕她不配合,正欲上前將人壓住,把鶴頂紅強行灌入她的口中。
可誰知道呢,那蘇適雯趁獄卒一個不注意,速度迅猛地就往背後牆壁的方向用力地衝了過去。
頭撞在冰冷的水泥牆面上,血溢四濺,人當場就這麼被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