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婚
這世界上總會有那麼幾件事情讓你覺得很恍惚很不真實,生兒嫁娶痛失親人,還有一個,大約就是中獎‘摸’了五百萬。
高衍覺得他這輩子所有的驚都抵不上知道劉毅是鼕鼕的父親這件事,而現在不可控制的局面卻遠遠超過當時的感受。
高衍知道劉毅有錢,肯定非常有錢,到底有錢到什麼程度、存款是多少?股票分紅又是多少?他心裡卻一直沒譜。
劉毅的銀行卡不多,國內的銀行卡只有兩張信用卡和一張借記卡,且收入全部轉到了高衍的工資卡里,高衍因此知道劉毅在國內的收入情況,和絕大部分的開支往來。所以當劉毅遞給高衍一份英德雙語版本的銀行賬單,而高衍看着後面那串零數都數不過來的時候,他徹底傻了。
那份銀行賬單是蘇黎世本地銀行每個月都會打印寄送的,和國內銀行差不多的業務,只不過之前一直是寄回了劉毅在蘇黎世的房子,又由專‘門’的管家寄送到華榮國際。劉毅也是最近才從一堆‘亂’七八糟的文件¥ωáń¥書¥ロ巴,m.裡面翻出來的。
當然,劉毅挑這個時候把賬單給高衍看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錢太多有時候也是個十分愁人的問題,劉毅以前不給高衍看一方面是沒到時候,另外一方面也是怕刺‘激’了高衍的自尊心;現在是最好的時候,把華榮轉型,甩掉總裁的身份,讓高衍和孩子慢慢了解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他們往後又會一起面對什麼樣的環境和什麼樣的生活。
高衍看着那竄最長的阿拉伯數字,抖着手問道:“這個是餘額?”
劉毅用不鹹不淡的口‘吻’道:“算是吧。”
高衍內流滿面,他發現自己真的數不清那竄數字後面的零,等等,高衍仔細一看換算單位,尼瑪還不是rmb是歐!
高衍把賬單放下,背後有些冒汗。
劉毅道:“歐洲的生意和華榮稍微有些關係,是做生物醫療的,雖然前期‘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但是回報率很高。”
“做股東可真有錢。”高衍由衷感慨。
劉毅轉頭,用一種疑‘惑’的語氣和眼神道:“你最近缺錢?”
高衍:“不不,我就是感慨一句。”
但高衍的感慨遠及不上事態發展的速度,劉毅的正式卸任幾乎就是一夜之間的事情,第二天劉毅就再沒有早起開車去公司上班,反而穿着睡衣在廚房裡煎‘雞’蛋,一邊整理茶几一邊給高衍糾正口語發音。
大廳裡的電視機開着,新聞里正在實況播報華榮今天早上的最新動態,高衍站在沙發邊上看見華榮大‘門’口擁簇着一堆的記者媒體,兩輛車一前一後開進來,高衍一眼認出其中一輛是劉恆正常的駕坐,後面一輛簇新的凱迪拉克高衍倒是沒見過。
“是胡煉。”劉毅坐在沙發上,難得沒有穿襯衫,一件簡單低調的polo衫和休閒‘褲’。
高衍忍不住笑道:“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配車升職加薪,怎麼感覺是把他推進了火坑?”
劉毅看着屏幕,不動聲‘色’道:“胡煉是最適合的人選。”瞭解華榮,高位上坐了多年,有高層管理者的手段和氣度,對這個市場足夠清楚透徹,會看人臉‘色’說話八面玲瓏,最關鍵的是,對劉毅來說,他是最好掌控的人選。
華榮不僅僅只是華榮,劉毅的野心足夠大,他不能放任華榮被一個自己不能掌控的人管理,就算是股東會,他也必須讓劉恆佔到最大的股份。把所有的一切能控制的都控制在可控範圍以內,這就是劉毅做事的風格。
高衍兀自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電視又轉身跑到書房看雲長給自己發的資料,而他也突然發現雲長給他打包的東西,竟然有一份產權登記證明,房子的準確地址正是他以前在蘇州的那套房子。
雲長的MSN頭像灰着,對話框裡只有一句留言——
不要就不填,要就填寫清楚。
高衍想了想,心裡突然一動,轉身又跑回客廳,對劉毅道:“你最近有時間麼?”
劉毅看看高衍,點頭道:“有,怎麼了?”
高衍晃了晃‘腿’,兩手撐着沙發靠背上:“陪我回一趟蘇州吧。”
九月的蘇州白天依舊是江南城熱鬧的夏日,只是沒了秋老虎的蒸騰,陽光也沒有那麼刺烈,古城區道路兩旁永遠都是低矮的建築物,四角亭、運河、一座又一座的長橋。
高衍離開這個城市並沒有太長時間,然而看着車窗外的風景非但沒有回到家鄉的歸屬感,反而覺得分外陌生。
他看熟悉的街道商鋪似乎都覺得恍惚不真實,他記得這個地方也來過無數次,如今隔了數月再回來,沒有半分感動,只是覺得,哦,我回來了,這裡沒有變,僅此而已。
沒有歸屬感,就好像這個城市並沒有給他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他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離開時什麼都沒有帶走,回來的時候也無可依戀。
劉毅按照高衍的指示,把車開進環線以內,左轉直行右轉,他不認識路,只按照高衍的話照着開,一直開過一坐小橋,在一個繁茂的停滿了電動車的菜市場‘門’口停住,慢慢打轉方向盤,在街的對面狹窄的路上拐進一條小街。
因爲路太窄,車開不進去,劉毅和高衍下車步行,沿着老舊的街道慢慢走,拐過狹窄的‘弄’堂,在一戶貼着對聯的防盜‘門’前停住。
“到了。”高衍說了一句,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防盜‘門’鎖,再打開裡面一扇雙邊開的木‘門’。
高衍和劉毅誰都沒有說話,白天的深巷裡十分安靜,只聽得到見高衍開鎖的金屬碰撞聲,和推開‘門’時的軸承聲。
高衍慢慢推開‘門’,眼前便出現熟悉的那個小院子,陽光斜過院牆跳進院內,在院子裡灑下一片金‘色’的光,雜草從院子裡石磚的縫隙裡冒出來,兩個大魚缸歪歪扭扭擺在他們原先的位子上,而二層小樓的大‘門’緊緊關着。
高衍有些恍惚的站在‘門’口,記憶中只有自己當時在院子裡燒掉筆記本和臨走時甩上防盜‘門’的情景,並不記得院子內當時是個什麼情景,至於房間的大‘門’有沒有關,他也不記得了。
高衍站在‘門’口,慢慢擡步走了進去,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然而劉毅擡手‘摸’了‘摸’防盜‘門’的‘門’把手,意外沒有‘摸’到半點灰塵。
高衍走進院子裡,看到地上的雜草,又專‘門’看了兩眼魚缸,魚缸裡沒有魚也沒有水,他又轉眼在院子裡掃了幾眼,說不上來,很奇怪的感覺,離開之後他並沒有特別懷念過這個地方,但高衍在這裡也生活了二十多年,這裡曾經住着他和高潛,曾經住着他、高潛、鼕鼕,也曾經只有他和鼕鼕。
他對這個地方的感覺很奇妙,似乎這裡是一個和外界隔絕的地方,從他離開之後這裡的時間也是跟着靜止了,這院子裡的什麼都沒有改變,就好像有一天還在等着他回來一樣。
高衍笑了一下,轉頭看劉毅道:“真奇怪,我覺得這裡好像在等我回來一樣。”
高衍這麼說着,擡步走到廊內,擡手拉了拉‘門’把手,出乎意料的是,‘門’並沒有鎖,一拉就開了一條縫,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從屋內傳來。
高衍心內突突一跳,一種奇怪的感覺隴上心頭。
劉毅在後面道:“怎麼了?”
高衍沒有回頭,皺了皺眉,道:“沒有。”邊說着拉開‘門’,果然看到廳內打掃得十分整潔,傢俱擺設也還是原先的樣子,但那種很明顯的“人煙”氣息更無法讓人忽視。
這個地方有人住!根本不是喬行說的那樣,這個地方現在竟然有人住。
高衍擡步進來,下意識看了看腳邊的一雙擺放整齊的男士拖鞋,劉毅也跟着進來,擡眼掃了眼屋內。
劉毅道:“有人住。”
高衍不明白是雲長知道這個地方有人住故意沒告訴自己,還是雲長本身並不知道,高衍沒有時間思考這個問題,只回劉毅道:“嗯,對。”
劉毅看了高衍一眼,之前高衍有提過是雲長給了他鑰匙,但其他並沒有多說。
高衍擡步走進來,一步步都分外小心翼翼,就好像生怕吵醒了什麼一樣,他的眼睛掃過茶几、有些年代的紅木傢俱、四方桌、工藝雕飾品,以及客廳角落裡那盆重新活過來的吊蘭。
什麼都沒變,什麼也沒有多,高衍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己重新回到了幾個月之前的這個家,時間上的斷點連接上,他沒有離開過蘇州,只是偶爾出‘門’了一趟,現在“回家”了。
客廳後有一扇‘門’,‘門’後就是樓梯,隔壁還有一件儲物室,一個書房,和一個衛生間。而現在那扇‘門’也沒有關,高衍一眼就能看到樓梯口的雕欄木漆扶手,而樓梯下是一塊淡藍‘色’的狗爪子地毯。
高衍走過去,背對着劉毅,臉‘色’驚疑不定的看了眼那張地毯,最後轉身握着‘門’把手推開了書房的大‘門’。
和高衍想的一樣,書房裡的擺設全沒有變,高衍離開時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書櫃也被重新整理好,因爲書房不大,高衍能一眼看到書櫃三層擺放的順序,高衍隨意一掃,愕然中背後冒出一層冷汗。
那樣的排放順序,那樣的整理歸類,赫然就像是高衍在時親自整理出來的一樣。
怎麼會這樣?……高衍手下一抖,啪一聲關上‘門’,來不及細想,轉身繞進隔壁大廳,腳步匆忙着朝外走,拉上劉毅道:“我們走吧,既然這裡有人住了,我們就走吧。”完全沒發現自己說話的邏輯問題。
劉毅朝樓梯口掃了眼,順着高衍拉着自己的手臂力氣朝外走,什麼都沒多問,但高衍面上的不正常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高衍和劉毅關上‘門’一起離開,身影越走越遠,留□後堙沒在磚瓦中的二層小樓。
高衍關上書房‘門’時動靜太大,吵醒了二層臥室裡休息的男人,男人穿着拖鞋和居家服下樓,走下樓梯,站在藍‘色’的地毯上看到大廳瓷亮的地磚上反‘射’出來的灰‘色’的兩排腳印。
作者有話要說:沒雲長什麼事,他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