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笑着,“我爲您剝蝦是因爲作爲兒媳婦我應當孝敬你,可這並不代表我願意被您隨意輕賤,您若是覺得我剝的不好,不吃便是,作爲長輩,難道不該寬厚幾分嗎?”
“呵,你倒是能說會道!你是覺得,我讓你剝蝦是侮辱你了?”方萍陰沉着臉色看她。
安然仍舊笑的溫和乖巧,“不,是您太高貴,我爲您剝的蝦仁配不上您。”
“你!”方萍氣得怒目圓睜,一隻手按着上下起伏的胸口。
一旁的香姨看在眼裡氣在心頭,她站起來拍了拍桌面,怒道:“你是什麼身份,敢這樣和萍兒說話?”
安然毫不畏懼的擡起頭,清冷的眸光直直的掃向她,“那你又是什麼身份和我這樣說話?難道方家的家規,就是一個下人也能跳起來對着主人家指手畫腳?”
“你!”香姨氣得跺了跺腳,惡狠狠道,“你說誰是下人!我是照顧萍兒的,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信口開河!簡直就是個沒教養的野種!”
野種?
安然心頭猛地一沉,她就知道,在方家,她的身世根本不是秘密。
安然冷冷的說道:“葉夫人是我們家晟唯的母親,你照顧她自然算是給晟唯做事,還是說,你覺得我丈夫給的錢太少?這樣,我幫你跟他說說看,給你漲一點。”
“這麼說話可就過分了,小唯媳婦兒。”那頭方世國的臉色也變得越發難看。
安然站起來,“我看在座的,應該沒有誰是真的想讓我留下來一起吃飯吧,既然如此,我也不掃大家的興了,我先走了。”
安然說完,便起身去拿自己放在椅子後的西裝外套,可手腕卻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把扣住。
“道歉!”
安然擰起眉頭,瞧着滿臉寒霜的葉晟唯,那薄脣緊抿着,“我讓你跟香姨道歉!”
安然瞧着冷臉的葉晟唯,眼中閃過幾絲嘲諷,嘴角卻盪開笑意,“爲什麼?”
“你不喜歡香姨沒關係,但你應該尊重她。”
“尊重?她想過得到我的尊重嗎?自己把自己當成奴僕,當成對着主人搖尾乞憐的小狗,這樣的人,如何要求別人的尊重?”
安然剛剛說完,迎面潑過來的醬料便撒了她一臉,方萍握着碟盞的手重重的敲在桌子上,罵道:“果然是個沒教養的東西,你那個媽媽就是這樣教你的?在長輩面前一點禮貌都沒有!三歲看終生真是沒錯,你就是裝的再好,骨子裡的東西也改不掉!”
臉上的醬汁順着安然的額頭流在臉頰上,有些落進眼裡,惹來一陣酸澀,安然眨了眨眼,低頭對上方萍那鄙夷的目光。
“那怎樣,纔算有教養?像葉夫人這樣,大庭廣衆之下用醬料潑兒媳婦的臉,算是有教養嗎?你們這些上流社會的教養,今天,我安然算是領會了!”
安然不再理會方萍不敢置信的臉,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和西裝往外走,至於帶進來的鞋盒,她看都沒再看一眼。
“安然!”葉晟唯愣了片刻,再次起身拉住她,“你要去哪?”
安然笑着,“去適合我這種人的地方。”
她低頭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然後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葉晟唯擰了擰眉頭,長腿一邁正要追出去。
“小唯,你今天要是敢去追那個女人,就是不認我這個媽!”
葉晟唯止住腳步,一張臉上俊秀的五官擰成一團,但那雙眼睛,卻仍舊望着包間的門。
方萍氣得直拍桌子,抖着嗓子說道,“像這種女人你也敢往家裡帶,難不成你要像你爸爸那樣……”
方萍說道最後已經哽咽的發不出聲音,眉眼中的怨恨揮之不去。
“姐姐……”方文熙放下筷子,起身走過去安撫的拍着方萍的背,“姐姐,你別想那麼多了,小唯是什麼樣的孩子你不是最清楚嗎,他不會追出去的,你別生氣了,當心身體。”
方萍側身握住方文熙的手,看着她那甜美的臉蛋重重的嘆了口氣,“你和安然的年紀相仿,可人卻是天差地別,果然是有什麼樣的媽媽就有什麼樣的孩子!”
“姐姐,你也別這麼說,我看,安然,估計也不是故意要這樣頂撞你。”
方萍板着臉打斷她,“文熙,你不用替她說話了,她是什麼東西我清楚的很,她媽媽就是個搶別人老公的臭 婊 子,她能好到哪去?”
“這事情你還要念多久?今天好好的一個家宴,非要搞得大家不歡而散嗎?”
方世國板着臉,急忙阻止了方萍接下去的話。
“都給我好好吃飯,誰要是再多說一句,就別吃了,滾出去!”
方萍還想說什麼,但是最後也只能不甘心的低了頭,方世國的威嚴,在這個家裡還沒人敢質疑。
方文熙瞧着一臉不滿的方萍,又看看仍舊站在門口的葉晟唯,嘴角忽的露出一個微不可察的笑容,然後她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子琛呢?”
方文熙坐下之後,卻發覺原本坐在一旁的雷子琛不見了。
一旁的小輩提醒道,“小姨夫說去換身衣服,小姨,你不用着急。”
方文熙秀眉一蹙,看着門口的位置,眼中閃過幾分懷疑,真的,是去換衣服了嗎?
安然出了包廂,整個人像是鬆了一口氣,她也顧不得路人的目光,擡手擦了擦臉上的醬料。
像她這樣的女人,就算是真的傷了心,也沒有哭的資格吧。
方萍說的對,因爲有那樣的媽媽,就算這輩子她做的再好,也沒人會相信她是好的,可偏偏就是這樣無法擺脫卑賤的自己,不小心卻成了方萍那種高貴人的兒媳婦。
安然差點兒苦笑出聲,她望着電梯門上倒映的自己,那些醬汁幹在臉上,巴巴的難受。
“擦一擦。”
安然聞聲回頭,卻瞧見本該坐在包廂裡的雷子琛正站在自己身側。
他手中握着一張溼紙巾,低頭瞧着她那小花貓一般的臉龐,一雙眼睛亮如繁星,“女人,適當的時候也該柔弱些。”
安然茫然的望着他手中的紙巾,“是嗎?”
她並未伸手去接,當身後的電梯門打開,她毫不猶豫的往裡走,可步子還沒邁開,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安然錯愕回頭,而此時雷子琛已經放開了她。
他沉默了半晌,才擡眼看她,“你的衣服,上次落在我那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