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的話音剛落,傅醫生便打開了手術室的門,他的手套上滿是鮮血,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雷子琛剛剛想開口詢問情況,但是一個字都還沒有說出來,傅醫生染着怒氣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雷先生,這血液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拿過來的血液是嚴重血稠患者?這樣的血液叫我怎麼在手術過程中使用?當時的體檢報告不是完全沒有問題嗎?剛剛要不是我發覺不太對勁停止了輸血,那現在是什麼後果你知道嗎?”
傅醫生向來爲人溫和,極少有紅臉的時候,但是這會兒講話是真的發了脾氣,整張臉都紅了起來,胸口也在劇烈的起伏着,大概是真的被這件事情氣得不輕吧。
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差點就有個病人死在自己的是手裡,還是因爲這種小問題,她自然生氣得很。
而且,現在哪裡去找健康的D缺失型血液?小齊的手術已經開始了,胸腔開了,如果半小時之內不輸血進行手術的話,那就算是終止手術也救不活小齊的命了!
安然這會兒已經完全沒了意識,腦子裡頭嗡嗡作響,她根本沒力氣去問雷子琛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雙手只是抓着雷子琛的衣服面前站立。
“傅醫生,小齊他……他會不會有事?”
傅醫生看了一眼安然,眉頭微微蹙起。
“你們還能找到可用的血液嗎?如果不能,我只能現在進行縫合,馬上終止手術,但是剛剛已經開始了,想要恢復到之前可能更難,而且下一次的手術可能也沒辦法……”
安然雖然現在頭腦一片混沌,但是傅醫生這番話她還是聽明白了。
要是現在找不到血液進行手術的話,那就算把小齊搶救過來,也不可能再進行手術了,那小齊的生命,恐怕也只剩下那麼一兩個月的時間……
本來是爲了治好他的手術,現在卻成了加速他離開人世的因素……
安然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想哭,想喊叫,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她覺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會暈過去,但是有不想錯過安齊的任何一點消息,便強撐着意識。
一旁的雷子琛也被這個消息震得回不過神來,他現在也沒有功夫去追究章沐白那血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齊的生命纔是重中之重。
他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想着傅醫生剛剛的話,他突然間擡起頭,說道。
“雨詩,我回家找雨詩。”
他說着便把扶着安然走到趙雅倩的邊上,“媽,幫我照顧好安然,我去找雨詩。”
雷子琛說完便要走,但是手腕卻突然被安然握住了。
安然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聲音也虛弱到幾乎聽不見,但她還是堅持着開口,“四哥,讓我和你一起。”
雷子琛看了她一眼,咬咬牙,乾脆一把將安然抱了起來,然後飛快的下樓離開。
從醫院到雷家有十分鐘的路程,要是走着過去肯定是來不及的,安然一下樓邊讓雷子琛放自己下來,兩個人一起跑着過去比較快,可是雷子琛看着安然那副模樣,又怎麼能相信她可以跑着去雷家?
他稍稍一猶豫,便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上來,我揹你跑回去。”
安然的一雙腳有些發軟,她自己的身體狀況她自然是清楚得很,時間緊迫,她也沒有猶豫,爬上了雷子琛的後背,任由他揹着自己一路奔跑着。
最後不到五分鐘便到了雷家,雷子琛腦袋裡頭也是亂糟糟的,也顧不上找鑰匙開門,就直接用力的按了門鈴。
門是徐媽過來開的,打開門一瞧見門口失魂落魄的安然和一臉焦急的雷子琛,她頓時也嚇了一跳。
“我的天,少爺,少夫人,你們這是怎麼了?”
大概是她的聲音有些大,屋子裡頭的人一下子就聽見了,而坐在二樓露臺上曬太陽的蔣雨詩剛剛就已經看到了雷子琛揹着安然跑過來,神色匆匆。
她本能的想到了安齊的事情,一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提了上來,儘管不想,但她還是裝作下樓倒水的走了下來,這邊剛進廚房,突然就聽見了那邊雷子琛回到道。
“雨詩呢?雨詩在家嗎?”
徐媽還沒來得及回答,那邊老太太已經跑了出來,皺着眉頭問他,“小四,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在醫院裡頭嗎?是不是小齊的手術出什麼問題了?”
老太太擔心小齊,上來抓着雷子琛的袖子問他。
雷子琛一雙手扶着老太太,另一隻手摟着安然,眼睛在屋裡四處搜尋着。
那邊雷音也走了過來,臉色不是太好,她似乎已經想到了雷子琛這麼焦急的過來是什麼事情,但是很顯然,那件事情並不是她願意聽見的。
“姑姑,雨詩在嗎?”
“我在,表哥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雷音原本想回答說雨詩身體不舒服還在休息,但是那邊聽着這一切的蔣雨詩卻端着水杯走了出來,她靠在那邊的門框上,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淡淡的,但是握着水杯的手卻一直在微微發顫。
瞧見蔣雨詩的時候,安然的情緒突然間激動起來,她甩開了雷子琛的手臂,踉蹌着朝着那邊的蔣雨詩跑過去。
蔣雨詩嚇了一跳,但還是本能的將水杯放在了一旁的臺子上,伸出手去扶住安然。
當她和安然對視的那一秒,心頭忽的一頓。
過往的記憶像是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那天其實和往常沒什麼區別,她一樣去上課,中午十一點鐘才被家裡的傭人接回家,但是回到院子裡頭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家裡的大門開着,院子裡頭停着一輛鳴叫中的救護車,車頂閃爍的紅光和那刺耳的聲音擾的人心頭髮慌。
她年紀還小,並不懂太多的事情,卻也知道這車子是做什麼用的,身邊的保姆慌了神,拉着她的手往屋裡跑,剛剛爬上門口的臺階,便看見幾個人擡着擔架牀從屋裡出來,白色的牀單上全是血,她的媽媽臉色蒼白眼睛眯着,彷彿隨時都會暈過去。
蔣雨詩怕極了,卻又不敢哭出聲音來,眼淚一直往下掉,她小小的身體跟着擔架牀的後頭,握着媽媽冰涼的手,“媽媽,媽媽你怎麼了?”
雷音的嘴脣蠕動着,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蔣雨詩更是害怕了,她的小手上沾了媽***血,黏糊糊、冰涼涼的,最後媽媽被擡上了救護車,而自己因爲個子不夠高,被遺忘在車子的下方。
她站在那裡看着車上被醫生護士圍着的媽媽,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一旁的保姆似乎是在勸着她什麼,但是蔣雨詩根本就聽不見似的。
她就那樣站在那裡哭,直到爸爸推開院子的門走進來。
蔣成書和雷音兩個人的感情很好,這一點從蔣成書會爲了她拋棄當時已經懷孕的安在昕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來,瞧見自己的妻子滿身是血的躺在救護車裡頭的時候,蔣成書一下子丟掉了手中的東西,連一旁哭泣的女兒也顧不上,直接跳上車跟着車子去了醫院。
蔣雨詩看着爸爸媽媽都離開了,她便哭着回到家裡,屋裡的地上到處都是血,應該是雷音被擡出去的時候留的,而那邊的樓梯底下,更是鮮紅刺目的一大灘。
安然和安齊兩個人就坐在那攤血的邊上,安齊在一旁大哭,而安然坐在血泊中間,手上臉上都是血,一雙眼睛空洞的看着血泊,好像絲毫不覺得那是多麼恐怖的東西一樣。
蔣雨詩那時候同安然、安齊的感情算不上好,但是也絕對算不上壞,雖然他們兩個人平時在家裡的時候被當成下人一般,但是雷音和蔣成書都曾私底下告訴過她,他們兩個算是她的兄弟姐妹,那時候蔣雨詩還不太懂後媽、親***含義,只覺得突然闖入的兩個人叫自己的爸爸爲爸爸,卻喊自己的媽媽做阿姨,有些不大討喜。
但是現在看到自己的媽媽出了事情,又發現他們兩個人在血泊邊上,蔣雨詩便本能的跑到安然跟前,拉着她的手問她。
“安然姐姐,我媽媽怎麼了?她爲什麼被救護車帶走了?”
蔣雨詩臉上滿是淚痕,可安然卻像是沒看見似的,她甩開了蔣雨詩的手,像是避着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身體蜷縮着往後躲了躲。
蔣雨詩不明白這是爲什麼,還想再問的時候,小小的身體已經被家裡的阿姨抱了起來。
阿姨也哭了,滿是皺紋的臉上掛着眼淚,她懷抱着家裡的小姐蔣雨詩,一雙眼睛卻憤恨的看着地上的安然和安齊。
“小姐,你離那個丫頭遠一點,她就是個白眼狼,夫人和老爺這麼養着她,到頭來,她竟然這麼對你媽媽!”
蔣雨詩愣愣的聽着保姆阿姨的話,不解的問道,“王阿姨,你在說什麼啊?安然姐姐對我媽媽怎麼了?”
王阿姨轉過頭,紅着眼睛看着她說道,“安然她……她把夫人從二樓推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