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無話可說,可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擲地有聲。
“安女士,好久不見了。”
安在昕回過頭去,一眼便看見了站在那裡的雷辰和趙雅倩。
他們兩個人並肩而立,感情好得一如當年。
安在昕的臉色登時冷了起來,看着他們從鼻翼間發出一聲冷哼。
“哼,你們倒是來得很及時,安齊剛剛睡下,該受的驚嚇也受了,該遭的欺辱也遭了,你們現在過來到時,正好能趕上一波邀功。”
她言語之間的冷嘲熱諷十分的明顯,安然的面上有些不太好看,起身走到那兩人跟前,恭敬的喊了一聲。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來了……”
要說不怪雷家人那是不可能的,剛剛回來時看見安齊被一衆人圍着坐在地上的時候,她不知道有多擔心,他也想像安在昕一樣,質問一句,雷家人去了哪?可是作爲媳婦,她並不能那麼做。
雷辰沒說話,倒是趙雅倩看了她一眼,輕聲的解釋了。
“剛剛你被帶走之後,方世國帶着一幫人去家裡鬧事,老爺子氣得不行,我們這也是剛剛纔得空,本來我和你爸準備去警察局看你,雨詩也打算來醫院,可是一問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我和你爸便直接過來了。”
方世國?
安然的心頭揚起了一抹冷笑,這方家的人還真是不打算放過她,方文熙來醫院鬧事,方世國去家裡鬧事,要說這件事情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安然信都不會信!
聽着安然喊他們爸爸媽媽,安在昕裡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上一次安然喊自己媽媽是什麼時候,她都已經記不清了……
有時候她氣急了,真的很想告訴安然,當年人家是怎麼對待她的。
可是每每看着安然對雷子琛的感情,那些話又說不出口,她在感情裡受了傷害,卻不能讓這傷害延續到女兒的身上,他已經做了太多對不起安然的事情,至少在這一件事上,她要隨着她的心願,只要安然開心就好。
想到這裡,安在昕便恢復了平日裡一副言笑晏晏的樣子。
“你們三個家人情深,我就不打擾了,不過雷先生、雷太太,作爲這兩個孩子的親生母親,我還想提醒你們兩位一句,我的女兒既然已經嫁到了你們家,就希望你能善待他們。”
安在昕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便直接離開了,安然也沒有留她,而雷家的那兩位,因爲心存愧疚,始終不大想和她碰面,能少說兩句話也是好的。
她離開了之後,安然便帶着趙雅倩夫妻倆進了病房。
他們進去的時候,安齊閉着眼睛,呼吸平穩,不知道是真的睡了,還是害怕會繼續看的安在昕。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會影響到安然和他們兩人的對話,有些話,她倒是希望安齊能聽着。
趙雅倩看了一眼病牀上的安齊,眉眼微微蹙了起來,“安然,剛剛你……安女士說方文熙過來鬧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安然低着頭,輕聲回答道,“大概和家裡遭遇都差不多吧,方文熙帶着許多人過來,但是他們到底和安齊說了什麼,我並不知道,我回來的時候,安齊的東西和安齊已經被丟在病房門口,被許多人圍着……”
趙雅倩皺着眉頭聽完,不由和自己的丈夫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他們也知道安然現在肯定不高興,安齊對於安然來說有多麼重要,這些天他們應該早就感受到了,但是早上安然突然被帶走,他們雷家本該立馬讓人過來,只是……
其實也不是沒有機會的,可當時他們在猶豫什麼呢?蔣雨詩當時就說要來醫院,可是小音阻止了她。
大家都在害怕,害怕在這個節骨眼上,蔣成書和安然的事情也會曝光,到時候雷家,就真的成了寧海市的大笑話。
小音不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他們也是一樣。
就是因爲這樣自私的想法,他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後來老爺子開始發脾氣,便誰也走不掉了。
總之在這件事情上頭,還是他們自己的過錯,可是安然倒是沒表現出怎麼不高興的樣子,說話間很是客氣。
越發讓趙雅倩和雷辰兩個人覺得不自在,於是他們兩個人便轉移了話題,想問安然在警局那邊的情況。
安然對這個絲毫沒有隱瞞,她將所有的事情都如實說了,最後也告訴他們。
“爸爸媽媽,你們不用擔心,這件事情有四哥在,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且我確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最後也絕不會丟了雷家的面子。”
從他們過來到現在,這大概是安然所說的唯一一句有些刻薄的話。
趙雅倩和自己的丈夫互看了對方一眼,神色之間頗有些尷尬。
“安然,既然你已經說了這件事情你並沒有做過,那我和你媽媽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所有的事情都等着子琛解決了再說吧!至於今天小齊的事情,我和你媽媽跟你道聲歉,確實是我們沒有想的周到”
聽了丈夫的話,趙雅倩也跟着說道,“安然,你放心,之後我們會每天派人過來照看安齊的,你就放心去解決你自己的事情吧,醫院的這邊交給我們就行。”
安然笑着應了一聲,說了聲那就麻煩爸爸媽媽了,但是她心裡其實已經做好了打算。她會讓張媽過來幫忙照看安琪,24小時都住在這醫院裡,反正她現在也沒有什麼時間回家,也不需要張媽在家裡照顧什麼。
雷辰和趙雅倩兩個人看的出來安然有些興致缺缺,便也沒有多做停留,說完這些話就離開了。
病房裡很快剩下安然一個人。她安靜地坐在病牀邊上,等着安齊醒過來,等他詢問自己,安在昕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安齊這一覺大概睡了半個多小時,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安然還坐在病牀邊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目光有些許的茫然,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發呆。
“然然,你在想什麼?”
安然回過神來,輕聲道,“小齊你醒了?睡好了嗎?”
安齊點點頭,也沒有再說話,兄妹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突然有些尷尬起來。
最後還是安然先開了口,問他。
“早上我走了之後,方文熙是不是帶人過來欺負你?他們肯定說了特別難聽的話,但是方文熙那個女人你是知道的,她的話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知道嗎?”
安齊又點了點頭,臉色有些懨懨的,興致也不怎麼高。
安然本想等他主動問自己安在昕的事情,可是小齊卻一直不開口,安然沒辦法,最後還是隻能自己說道。
“這麼多年沒見了,你是不是也一眼認出了媽媽?”
安然刻意用這種輕鬆的語氣去說,不想讓小齊太過難過。
在安齊的面前,她還是叫安在昕媽媽,因爲在小齊心裡,安在昕始終是他們的媽媽。
“嗯,她沒有怎麼變。”
可安齊卻沒有喊媽媽,而是用了“她”。
安然當然知道這是爲什麼,方文熙那幾個詞彙,可能已經超出了小齊的認知,他現在心裡一定十分的難受,只是怕自己擔心,所以才什麼都不說。
安齊的心智雖然比不上正常人,但是因爲內心善良,想的也總是比別人多一些。
正是因爲如此,才越發的叫安然心疼。
“小齊,其實當年媽媽她是……”
“然然”,小齊打斷了她的話,“當年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樣我並不關心,我只知道這麼多年守在我身邊的人是你,媽媽也好爸爸也好,其實過了這麼久,我都已經不再關心了。開始的時候我確實很想念他們,但是到了後來,我漸漸的就只想你,只要你在我身邊,有沒有他們的存在,其實並不要緊。”
安齊說這番話的時候面色十分的平靜,倒是安然聽的鼻頭有些發酸,吸了吸鼻子,摸摸眼睛,卻發現沒什麼眼淚。
大概是覺得自己放在心上的事情,原來安齊早就已經想通了吧!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擔心小齊知道這件事情,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總是盡力的想要瞞着。可是到頭來卻發現原來小齊比自己想象的要堅強的多。
安然忽然想起來,那個時候雷子琛告訴自己,這些年自己保護安齊保護的實在是太過分,現在想想大概真的是這麼個道理。
張媽中午的時候過來送了午飯,安然便趁着這個機會和她說了之前自己想的那件事情。
張媽對此自然沒有什麼異議,因爲她日常的工作就是照顧安然和安齊兩個人。
吃過了午飯之後,安琪覺得有些累,便打算睡一小會兒,安然就坐在病牀邊上,陪着他。
雷子琛急匆匆趕過來的時候,安齊剛剛睡着,他的動作有些急促,安然大概猜到了是因爲什麼事情,但是又怕吵醒安齊,便立馬回過頭,對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雷子琛看見了,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急促的動作停了下來,那邊安然已經站起身,朝着自己走過來。
他偏頭看了看睡着的安齊,轉身和安然一起走出了病房。
“然然,我剛剛聽說早上方文熙帶着一幫人來醫院大鬧了一場,小齊他有沒有什麼事?”
安然衝着他微微笑了笑,“你剛剛不是看見了嗎?小齊挺好的,只是吃過飯有些累了,所以睡了。”
雷子琛的眉頭微微蹙着,揶揄的嘴脣似乎是有什麼話要說,但是看着安然的臉,又沒有說出口。
安然擡起頭去看他,“四哥,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雷子琛抿着薄脣,擔憂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我聽說上午的時候安在昕過來了,小齊應該看着她吧,然然,這麼多年,你一直瞞着小齊所有的事情,但是現在他們兩個人見了面,小齊那邊肯定是瞞不住的,上午的時候他是不是認出了安在昕?”
安然並沒有打算瞞着他,如實的點了點頭。
“嗯,安在昕這麼多年下來,容貌也沒有怎麼變,小齊又一直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媽媽,自然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了,不過四哥你放心吧,小齊他沒什麼事。”
安然緊接着把中午自己和小齊的對話告訴了雷子琛,雷子琛聽了,這纔將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小齊可以這麼想,真的是一件好事。”
安然站在露天的走廊上,目光看着遠處的藍天白雲,開闊的視野內都是一片心曠神怡的顏色,可是她的心情,卻並沒有像嘴上說的那麼好。
“四哥,雖然安齊說他並不在意,但是我也明白,他怎麼可能不在意呢?這些年,我一直在他的身邊,不知道聽他問了多少次爸爸媽***事情,而且今天早上方文熙說那些話非常的重,我相信小齊的內心一定很痛苦,只是因爲害怕讓我擔心,所以才說那些話來寬慰我。”
雷子琛明白安然想的這些並不是因爲她敏感,可是他又想不到什麼話可以安慰現在的安然,最後他只能伸出手,將安然抱進了自己的懷裡,一隻手放在後背上,輕輕地拍着她,這樣無聲的安慰對於安然來說還是很有用,她趴在雷子琛的懷裡,清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四哥,你放心吧,我沒有什麼事情,我相信小齊不會有事,其實自從他離開我去劇組之後,我發現他變了很多,說話做事都成熟了許多,我相信現在的他能夠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慢慢接受所有的事情。”
雷子琛抱着她,將下巴放在他腦袋上,輕輕地“嗯”了一聲。
……
安然的那個案子一時間也沒有什麼進展,王警官並沒有找到更多的證據,而雷子琛和彭宇航這邊,也在繼續尋找着那個私人醫生的下落。
可是兩邊都進入了僵局,王珉沒有辦法給安然定罪,雷子琛也沒有辦法讓安然恢復清白,網絡上的猜測頗多,安然便一天天地就守在安齊的身邊,呆在這軍區大院的醫院裡頭,倒也沒有什麼人來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