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之後,江遇城口袋裡的手機適時地震動起來,他低頭一掃手機屏幕,便直接劃過屏幕拒接了。
他頎長的身形站起來,擡手取過面前的白酒,徑自斟滿酒杯,深邃的目光看向飯桌主位處赫然坐着的尤戰:
“江家的事情能有今天這個結局,多半也是仰仗首長,這杯酒,我代替整個江家以及逝世的老爺子敬你,先乾爲敬!”
江遇城說完,微微仰首便是眉目不眨半分,一口飲盡。
“老爺子把江家交到你手裡,也算是交對人了!”尤戰意味深長地道一句,畢竟也是軍人出身,向來利落慣了,舉起酒杯同樣也是一飲而盡。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這裡有鄭市長和東維陪着,首長玩的盡興!”江遇城這句話來的顯然有些突兀,讓整張飯桌上的人皆是一怔。
程海樓把玩着手邊的小酒杯,一雙桃花眼雖然帶着笑意,可明顯也帶着唯恐天下不亂的邪氣:tqR1
“不是,城少!這首長也是頭一回來你們南城,你這樣臨陣脫逃,是幾個意思?”
“城少怎麼可能臨陣脫逃?他老婆這不是懷孕快要生了嗎?這段時間又一直都住在醫院裡,剛纔出去接電話,也是醫院那邊打過來的,說讓城少趕緊過去一趟!”
這一張口就爲江遇城辯護的是陸東維,他跟城少當然是一個陣營裡的兄弟,程海樓這個時候站出來找城少的麻煩,陸東維自然是要懟回去的!
面對程海樓的挑釁,江遇城根本是不放在眼裡的,他取過搭在椅子後背的西裝外套,微微朝主位處的尤戰頷首。
然後不再多說其他,轉了身便沉步往包廂的大門徑直而去。
江遇城抵達一樓大廳時,傅越生的那輛黑色捷豹正繞過楓亭的主道,快速往這邊駛過來。
片刻之間,車子就停在外面的空地上。
他步伐沉穩地邁下臺階,隨手扯開副駕駛室的車門,委身便直接坐了進去。
傅越生看一眼旁邊坐着的男人,迅速打轉手中的方向盤駛往楓亭的露天停車場。
直到車子靜止熄火,他將車子的前後玻璃全部降了下來,從隨身攜帶的煙盒裡抽出一根長煙,然後點燃。
“說吧,你找我究竟是爲了什麼?”副駕駛位處,江遇城偏過俊雅的頭顱凝眸看向正在點菸的傅越生,音質鋒利清冷。
傅越生抽了一口,隨即重重地倚向身後的駕駛位。
他猛然吐出一口薄薄的煙霧來,眼睛直視着擋風玻璃外面的一小片茂盛竹林,聲音幾乎有些縹緲地回答:
“容正遠需要合適的骨髓進行移植才能活下去,他住院的第二天我就找人去骨髓庫做了骨髓比對和調查,調查的結果是有兩個人的骨髓能夠與他配型成功,而這其中一個人就是你老婆,容胭!”
有那麼一瞬間,副駕駛位上的男人連臉色都僵住了:
“你有多少把握確定就是她?”
傅越生的手臂輕輕搭在降下的車窗玻璃上,從吸了第一口之後,他便只是夾着那長煙,再沒有送去嘴邊的意思:
“每一個去骨髓庫做登記的志願者,都會留下自己的相關信息,以便日後方便聯繫。雖然容胭換了手機號碼,但是家庭住址以及身份證號上顯示的那個人就是她!”
“她自己知道麼?”江遇城的聲音此時已經降至冰點。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傅越生微微低首,眼睛注視着指尖火光明滅的菸頭:
“我知道這件事情以後,就告訴過她不要再在星海出現,以後容正遠和宋湘雲的事情都由我來處理!我以爲她會死心,沒想到她私底下託人找關係已經在骨髓庫那邊開始着手調查了。
她應該是今天才從骨髓庫那邊得到的消息,去我辦公室小鬧了一會兒,哭的不成樣子,怪我瞞着她了!”
“她是什麼打算?”副駕駛位上的男人問出這句話時,眼睛與話音裡皆是沒有任何情緒的。
“懷孕的人是沒辦法進行骨髓移植的,除非把孩子打掉!可是她說孩子她必須留下來,所以心裡面對這件事情應該是充滿愧疚吧!”
“我明白了!”旁邊的男人冷冷地扔過來一句話,凜然推門下了車。
他從口袋裡取過車鑰匙,徑直快步走向不遠處停放的那輛黑色的慕尚車子。
江遇城駕駛着那輛黑色慕尚迅速駛出停車場時,傅越生依舊獨自一人坐在捷豹跑車的駕駛室裡,他手邊只吸了一口的長煙此時已經變成了短短的菸頭。
他不知在想什麼,一個人陷入沉思裡。
黑色的慕尚車子駛進林園大門,江遇城迅速推門下車進入別墅大廳時,視線直直落在餐廳裡坐着的那抹孤單落寞的人兒身上。
他把車速開的飛快,就是爲了能夠早點見到她。
可是看見容胭就那樣安靜的一個人坐在餐廳裡用餐,哪怕根本沒走近,他已然心疼到不行。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容胭剛放下手裡的調羹,只覺得光與影細微的明滅之間,她猛然擡頭看過去時,江遇城筆挺高大的身軀就立在餐廳的入口處。
見他不說話,她瑩脣輕輕淺笑,繼續問他:
“這個時間點回來,應該還沒吃飯吧?”
“想回來和你一起吃!”江遇城並沒有提及骨髓配型的事,而是隨手脫去西裝的外套,扯過桌邊的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容胭聽了,轉身往廚房裡看過去,“陳姨,先生回來了,麻煩你再添一副碗筷!”
“好的,太太!”
陳姨將碗筷端上桌,容胭則接過那隻白瓷的小碗盛了玉米排骨湯,然後放去對面男人的身前:
“王叔熬了兩個小時的排骨湯,七哥工作辛苦,多喝點兒!”
容胭說什麼,對面的男人就怎麼做,她盛的排骨湯,他自然一滴不剩的全部喝完。
只是一頓午餐吃下來,江遇城始終沒提關於骨髓移植的半個字!
他心裡清楚,她如今在他面前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無非也是爲了不想讓他知道。
既然她的打算是保住孩子,那麼,他可以當做傅越生方纔在楓亭所說的那些話全都沒有發生,甚至可以假裝自己並不知情陪她演這麼一齣戲。
他一直所求的無非也是爲了讓她心安快樂,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