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輝在一個星期前被查出患有腦癌晚期的病,他一時絕望透頂。他還有兩個孩子需要讀書,他的妻子只是一個工廠的普通員工,一旦自己病忘,他的家庭就會陷入經濟困難。
而楚未晞,正是在這時找上了王輝。她承諾,只要王輝幫她完成這件事,就付給他一百萬的報酬。
一百萬,對楚未晞來說並不多,但對王輝來說,卻是希望,是太陽。有了這筆錢,孩子們就能無憂無慮地上學,妻子也不用整日爲了柴米油鹽擔心。這樣,他死也放心了。
但這些,都是警察沒有查到的。
那場雨太大了,那個晚上發生的車禍事故可不止這麼一起,自然而然,警方沒有將這起事故跟謀殺聯想到一起。
應呈玦仍不放心,還特意派人盯緊着安城那邊的情況,待確認警察是真的沒有懷疑王輝以後,也還不敢掉以輕心。事關楚未晞,他不允許這事出半點差錯。
然而,卻還有另一件事讓應呈玦擔心不已,那便是,楚未晞至今還沒有醒!
三天了!
三天前的凌晨深夜她失魂落魄來到他身邊,自那晚入睡後,整整三日都沒有醒來過。
應呈玦叫來醫生給她做了檢查,醫生也道不出個所以然,只道楚未晞是精神透支過度,需要睡眠來修補精神。應呈玦已經將工作搬回了家裡,他就呆在隔壁的書房裡,每天都要去看她幾眼,見她遲遲不醒,也只能乾着急。
若不是看楚未晞臉色紅潤,應呈玦都要以爲她已經是個植物人了。
應斯里這幾天也乖巧,也不主動惹是生非,更不敢招惹應呈玦。現在的應呈玦,就是一座待噴發的火山,誰敢碰一下,就要爆發。應斯里每天都會去探望美人姨幾次,美人姨遲遲不醒來,他也覺得憂心。
晚上吃了飯,應呈玦洗完澡,便早早地躺在牀上,抱住楚未晞。他嘴湊在楚未晞耳旁,不停地跟她說這話。
“今天你再不醒來,我就強了你。”應呈玦故作惡狠狠地威脅楚未晞。
見楚未晞還是緊閉着雙眼,應呈玦心裡擔憂加深,他握住楚未晞溫涼的雙手,親了親她的耳垂,又說:“你乖乖醒來,我讓你喝我的奶。”楚未晞最喜歡趴在他胸口喝奶了。
楚未晞依舊沒有反應。
應呈玦目光一轉,開口又威脅道:“你再不醒來,我就再去找個女人,不要你了。就那喬安安怎麼樣?反正她還挺喜歡我的…”
楚未晞依舊沒有醒。
應呈玦有些氣餒,他再度收緊懷抱,只在楚未晞耳旁一遍遍的呢喃:“你一定要醒來,我在等你。”
這一夜,應呈玦中途醒來過許多次,每次醒來便要去看一眼懷中的人,楚未晞還是那副沉睡的樣子,胸口微微起伏着,很有規律。第二天早上,應呈玦給楚未晞脫了睡衣,換上連衣裙,抱着她下樓去了草坪。
下人早就搬來了一張躺椅,應呈玦抱着她躺在椅子上,迎着晨曦曬太陽。楚未晞的臉色比之前更紅潤了些,應呈玦樂觀的想着,或許她很快就要醒了。應斯里刷了牙,吃了早餐,拿着美人姨送給他的籃球,走到應呈玦面前。
小男孩擔憂地看了眼仍未醒來的楚未晞,問:“美人姨會一直這麼睡下去麼?”
應呈玦擡眼望着他,微微搖頭,“不會。”
應斯里轉着手裡的球,有些爲難地輕聲說:“陪我玩會兒籃球,可以麼?”
應呈玦本想拒絕,但一想,自己這幾天一直都在照顧楚未晞,倒是忽略了孩子,心裡頓時生出愧疚之意來。他放開楚未晞,將薄毯給她蓋好,這才起身拍了拍應斯里的腦袋,“來!”
應家的院子很大,東牆位置被劃分了一塊,專門做運動場合,有一個小型籃球場,還有一個羽毛球場。
應斯里最先開球,應呈玦來搶球。
應斯里玩了一段時間的籃球,運起球來竟也行雲流水,但跟應呈玦比,他還是嫩了些。應呈玦成功搶到球,只瞄了籃球樁一眼,揚手就投了球。
中了!
“漂亮!”三分球進欄,應斯里忍不住歡呼。
應呈玦朝應斯里笑了笑,然後將球扔給了應斯里,“你來投。”
應斯里接住球,退到三分線以外,他舉着球,醞釀了許久,這才奮力將籃球朝籃球框投去。
砰——
球沒投進框,反而撞到了籃球板上。
大力作用下,籃球朝應斯里他們的方向反彈回來,可能是應斯里用力過猛了,那籃球直接越過兩個人頭頂,朝躺椅所在的方向撲了過去。“未晞!”應呈玦急忙追過去,想要擋下籃球,但人的速度哪裡跑得過飛速的球。
忽然,一隻白皙的右手飛快擡起,手掌穩穩拍在籃球球身上,將籃球拍向另一個方向。成功避開籃球的攻擊,楚未晞陡然睜開眼睛,眼裡閃過一道讓人生寒的冷光。
但很快,當她看見朝自己跑來的父子倆,眼裡的冷寒這才逐漸消失。
“未晞,你終於醒了!”應呈玦一把抱住楚未晞,激動之心難以言表。
“你勒疼我了…”楚未晞幾天沒吃東西,也久未開口說話,聲音有些晦澀沙啞。應呈玦這才鬆開她,他摟着楚未晞的肩膀,低頭看着她的臉,問她:“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楚未晞垂着眉眼,臉色有些不對。
應呈玦有些擔心,“哪裡不不舒服?”
楚未晞終於擡眼看向他,她咧咧嘴,張嘴說道:“餓了。”
應呈玦:“…”倒是白擔心一場。
“等着,我讓廚子去做。”他轉身進了屋,去了廚房。
應斯里也跑了過來,“美人姨,你都睡了三天四夜了。”見美人姨終於醒來,應小少爺一直提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我睡了三天四夜?”楚未晞自己也覺得吃驚。
那晚她感到精神很疲乏,說睡就睡了過去,她只覺得這一覺睡得十分舒服,不想醒來,因此便放任自己好好的睡,哪知道,竟然睡了這麼多天。“讓你們擔心了。”她面帶歉意望着面前的小不點。
應斯里搖搖頭,指了指屋內的方向,朗聲說:“最擔心你的是我爸爸,他都好幾天沒去公司了,一直陪着你。”
楚未晞心裡一暖,扭頭就看見應呈玦走了出來。
楚未晞扶着躺椅起身,剛要站起身,腦袋裡一陣眩暈,又朝地上栽去。應呈玦快步走過來摟住她的腰身,“你現在身體很虛弱,我來抱你。”應呈玦將楚未晞打橫抱起,說了聲:“又瘦了。”
楚未晞哼了哼,“誰叫你虐待我的。”
“你顛倒黑白的本事倒是強。”
“那也沒有你強。”
兩個人鬥着嘴,進了屋。
早餐本來就準備了魚片粥,應呈玦先給楚未晞端來大半碗魚片粥,喂着她小口喝下。等她胃裡有了些東西,林管家親自端上來幾盤炒菜,一盤米飯,和一罐燉好的雞湯。
楚未晞拒絕了應呈玦的餵食,自己用筷子,三兩下就消滅了一碗飯。
“再來一碗!”楚未晞豪放地喊道。
應呈玦親自去給她盛了一碗飯。
楚未晞又吃了兩碗飯,這才勉強飽了。
“雞湯也喝了。”
楚未晞本來不想喝的,卻聽見應斯里說:“昨晚爸爸親自殺的雞哦。”
那還說什麼?
喝唄!
楚未晞老老實實喝了雞湯,這下是真的飽了。
哪怕剛吃了幾碗飯,但她身上還是沒有力氣。應呈玦抱她上樓去躺了會兒,到了下午,楚未晞渾身這才充滿了能量。她找到在書房辦公的應呈玦,迫不及待地問:“車禍那件事,警方有沒有懷疑?”
應呈玦搖頭,“那倒沒有,那晚發生了好幾起車禍,警察沒有懷疑。”
楚未晞放了心,“那就好。”
應呈玦正想跟她溫存一下,這時,銀五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接完電話,應呈玦表情有些複雜。楚未晞感到不安,便問:“出什麼事了?”
“是楚白。”
“我哥?”
“嗯。”
“他怎麼了?”
應呈玦放下手機,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見他這樣子,楚未晞也靜下心來,“他出事了?”
“因爲王輝妻子的銀行卡里突然多出一百萬的鉅額,楚白可能已經懷疑到你身上了。”應呈玦目光灼灼看着楚未晞,竟說:“如果他打算報復你,我不管他是你哥還是你爸,我都不會心慈手軟。”
楚未晞心中一怔,下一秒,男人又說話了:“我只要你平安無事。”
爲了楚未晞平平安安,應呈玦不介意替她掃平所有不安定因素。楚白髮現了這事,必定會勃然大怒,倘若他真的打算對付楚未晞,爲他的母親報仇,那麼在楚白髮動報復之前,應呈玦會讓楚白先一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楚未晞想了想,微微搖頭,“他不會那樣對我。”
“你就這麼自信?”
楚未晞仍是搖頭,只說:“我瞭解他。”
從應呈玦書房出來,楚未晞想了想,還是給遠在湯城的楚白撥了一個電話。
楚白將自己鎖在書房裡,臉上一片悲慼。
邵月莞去世後第二天的下午,保姆扔垃圾的時候,從袋子裡掉出來幾張碎紙屑。剛好楚白路過,他無意瞥了一眼,竟然看見那掉在地上的碎紙上,寫着段凱、入獄等字眼。他將垃圾從保姆手中截下,找到所有碎紙屑,然後將所有碎紙拼湊起來。
他看完文件上寫的東西后,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原來,爸爸已經知道了他不是他親生兒子的事實。
原來,母親的心腸竟已狠辣至此!她與段凱的風月事不提,就連兩年前蘇默女士與未晞所遭受的那場車禍,竟也是她在背後出謀劃策!楚白猶如遭受晴天霹靂,整晚失眠。
由這份文件,引起了楚白的諸多猜疑。爲什麼,邵月莞好巧不巧,就死在逃亡出國的路上?若說這只是一場意外事故,楚白怎麼也不肯信。他請了假,去了安城,去見了貨車司機的一些朋友。從他們口中,楚白竟然打探出一個消息,原來王輝,竟然是腦癌晚期患者!
一個患有腦癌晚期的病人,一個即將撒手人寰,卻留下一家妻小的男人,是最容易受人唆使去做蠢事的對象。爲了驗證自己的猜忌,楚白讓人去查了王輝跟她妻子的銀行賬戶,這一查,果然就查出了問題,幾天前,王輝妻子的賬戶裡,竟然憑空多出一百萬的鉅款來而匯款人,竟是每個月工資只有五千多塊的王輝!
而身爲當事人,王輝的妻子竟然毫不知情!
王輝那一百萬是從何而來的?
那自然是背後那個謀劃者給他的好處。
有誰,會處心積慮的想要殺邵月莞和段凱?
稍微細想,便能想到嫌疑人。其一,是邵月莞的丈夫楚平輝;其二,便是當年車禍的倖存者楚未晞!
楚白瞭解楚平輝,那是一個有商業頭腦,卻念舊情的膽弱男人,他沒有膽量做這些事!那麼,唯一的嫌疑人,便是楚未晞了。
從安城回來後,楚白便將自己鎖在了書房。
他盯着桌上那份被他重新拼湊起來的A4文件,滿眼都噙着悲痛。
楚未晞有錯嗎?
她沒錯,先犯錯的是自己的母親。
楚未晞無辜嗎?
不,她畢竟動手殺了自己的母親。
楚白狠狠地揪着自己的短髮,心裡很痛。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換個位置思考,如果自己身在楚未晞的位置,楚白也會做出跟楚未晞一樣的選擇。可…私情上,楚白還是無法原諒楚未晞。
嗚——
嗚——
桌上手機震動起來,不肯安靜。
楚白瞄了眼來電人,頓時心更悲痛。
是未晞。
楚白沒有接,但是電話卻有些不依不饒,楚未晞一直打,不停地打。眼見手機就要被震得掉下桌了,楚白這纔拿起了電話,點了接聽。
楚未晞聽到電話那頭一片安靜,只有楚白深沉的呼吸,就知道,他發現了一切。
“哥。”楚未晞有種錯覺,叫了這聲哥之後,她以後不會再有機會這般叫他了。
因爲她做的事情,親手弄丟了這個疼愛她的哥哥。
楚白沒有應聲,但也沒有掛斷電話。
楚未晞望着窗外逐漸暗沉下來的天空,她嘆了口氣,這才問:“你恨我嗎?”
楚白喉嚨滾了滾,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個不字。
楚未晞知道楚白的態度了,她準備掛電話,這時,楚白突然也問了一句:“你呢?你恨我嗎?”楚白聲音很啞,像是感冒發煙了,又像是撕心裂肺地哭過。
楚未晞反覆地捏着身下窗臺上花瓶裡的花瓣,她張張嘴,答非所問:“你是我哥哥。”邵月莞所作所爲,都是揹着楚白做的,楚未晞恨着邵月莞,卻無法將恨加註在楚白身上。
她不恨楚白,可楚白呢?他恨她嗎?
“未晞。”
“…嗯。”
“…”
楚白有很多話想說,但他的脣似乎被膠水粘住了,張不開了。他不恨楚未晞,但也做不到再像以前那樣疼她,心存有芥蒂,又怎能做到無謂?兩個人都沉默着,沉默了許久,然後默契的同時掛了電話。
楚未晞捏着手機,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腰被一雙鐵臂摟住,腦袋上也跟着傳來熟悉的嗓音:“不許你在我懷裡想別的男人。”
楚未晞想笑,當真也笑了,“你是不是太霸道了?”
“只對你霸道。”
楚未晞有些不適應突然走言情路線的應總,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你最近肥皂劇看多了?”
應呈玦低聲輕笑,“嫌棄我了?”
“嗯。”
被愛人深深嫌棄的應總有些生氣,他低頭咬了咬楚未晞的脖子,語氣極曖昧地問了句:“九月三十宜嫁娶,我娶,你嫁麼?”
楚未晞笑臉傻了兩三秒,然後,笑容更深。
“你敢娶,我就敢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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