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山風景區,《初代妖精》劇組忙成一片。
七月大夏天,楓葉林還是一片青色,很少有紅葉。爲了劇中場景真實唯美,魏鍾竟讓人將這片小道上的楓葉林全部染紅了。
蘇絮到的時候,工作人員還在給樹葉染色。
她靠着保姆車,望着前方一陣出神。
又看到那個男人了。
劇組帶來的椅子上,斜斜垮垮坐着一個美貌身高雙兼具的男美人。他身旁還有不少的女演員男演員,恕蘇絮直言,這些演員們的美貌,比不上那男人的半分風華。
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個美麗的男子,卻是一個神經病。
她對着那神經病的臉感嘆一句可惜了,這才領着阿飛進了化妝間。
等工作人員將樹葉染紅時,蘇絮已經畫好了妝。她穿一身飄逸的紅色古裝戲服從更衣室走了出來,黑髮被固定成單螺髻,縷縷青絲垂落在紅色戲裝上,無一絲劉海,全然展露出一張嫵媚大氣的臉。
她走到魏鐘身旁,朝另一個方向揚了揚頭,問魏鍾:“那武替今天怎麼來了?今天沒有我的打戲啊,他來做什麼?”就算是要拍墨辰扮演的蘇好畫畫的戲份,也不該是在這裡拍。
魏鍾笑眯眯地說:“我沒跟你說麼?”
蘇絮:“說什麼?”
“阿陽可不僅是投資人。”
蘇絮說:“我知道,他還是我的武替,還是墨辰戲中的畫替師。”
魏鍾呵呵一笑,“那我可能忘了告訴你。”魏鍾拍拍蘇絮的手臂,又道:“扮演蘇不語的男二號不是出車禍了麼?”
蘇絮有了不好的預感。
“阿陽現在是蘇不語這個角色的演員。”
預感成了真。
蘇絮扯了扯嘴角,有些懷疑魏鐘的眼光,“魏導,你確定他是能演戲的那塊料?”她瞧着那男人,怎麼看都只適合演神經病,至於蘇不語這種帶點兒假正經的道士,可不是阿陽能演的。
魏鍾嘿了一聲,看上去一臉興奮。
“我是那種會用花瓶演員的人?”魏鍾悄悄地看了眼他的金主,眼放金光,“我跟你說,我們這位爺,演技可不比墨影帝差。要我說,這位爺若是真正進攻了娛樂圈,只怕好多人都要丟了飯碗。”
蘇絮懷疑地看了眼風宓陽,心想,他真有這麼厲害?
如果魏鍾說的是真的,那這個叫阿陽的男人,就真的挺牛逼的了。你看,他會做飯、會跳舞、會拍打戲、還會畫畫,現在連演戲都會了,試問還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蘇絮的疑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風宓陽穿着戲服從更衣室走出來的時候,現場有輕微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風宓陽本就長得貌美,黑色的假髮戴在頭上,更襯得他五官精緻無瑕疵。他蔚藍色的眼瞳上覆蓋上淺褐色的美瞳,目光轉動間,少了那股攝人心魂的驚豔,卻多了些許漫不經心之感。
在劇本設定中,蘇不語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是一個伏妖的高手,道力高深、性格灑脫,殺妖時手段乾淨利落,卻又對弱小的生物持有同情憐憫之心。
聽到動靜,蘇絮也朝風宓陽望過去,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魏鍾之前所言不假。風宓陽穿着一身白色袍子,胸襟繡黑色花紋,外罩一件無袖黑色褂子,腰間繫棕紅色腰帶。他穿着這身戲裝,竟讓人產生一種置身於六百年前,宋末明初那個動盪時代的錯覺。
蘇絮看過之前那位扮演蘇不語的演員的定妝照,那會兒她還覺得演員的定妝照挺符合人物設定,可是看到身穿同款服裝的風宓陽時,她心中卻產生出一種,見到了真人蘇不語的錯覺。
單憑外形和氣質而言,風宓陽的確是最佳的演員候選人。
不過,演技如何,還有待商榷。
風宓陽大步朝魏鍾走過來,懸掛在腰帶上的照妖鏡跟着他的步伐輕輕擺動,他一步步靠近,魏鍾就覺得,六百年前的蘇不語,跨越了時空,正在朝他走過來。
風宓陽掃了眼魏鐘身側的蘇絮,挑了挑眉,自來熟地說:“你這衣服好看,穿着顯年輕,像個小姑娘。”
敢當面調戲蘇影后,風宓陽真乃人才也。
蘇絮先是一愣,待她意識到自己又被這男人調戲之後,立馬肅然起來,將一身霸道之氣外放。冷眼斜看風宓陽,蘇絮說:“謝謝稱讚,這位先生倒也生得精緻,若不是看你胸前平平,我還以爲是見到了哪個年代的絕世美人。”拜初次見面風宓陽亮出來的那一手扔飛鏢技術所賜,蘇絮看到他還是有些害怕,便不敢直言說他長得漂亮。
蘇絮其實是個很識時務的人,她愛命,不敢惹怒這位暴君。
風宓陽這次沒有生氣,他輕輕笑了一聲,開玩笑一樣地對魏鍾說:“蘇小姐嘴皮子挺厲害的啊,女孩子家家的,還是溫柔一些比較好。”風宓陽走到蘇絮身旁,彎下腰,湊到她耳旁說:“不然會被男人嫌棄的。”
蘇絮的臉,一下子就陰沉下來。
跟李星洲分手,她喝得酩酊大醉被風宓陽撿回家,在李星洲婚禮上,她躲在洗手間掉貓尿,也被風宓陽撞見。若說風宓陽不知道她跟李星洲的事,她是不信的。可他明明知道,偏還這樣說,那就是故意傷人了。
眼見這兩人再鬥下去就要無法收場了,魏鍾是個有眼見力的,立馬站到兩個人的中間,對他們說:“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準備準備,開拍吧。”
今天開拍的正是古裝戲份裡的第一場戲,拍的是伯裔與蘇不語初次見面的場景。
助理給兩位演員講了戲,又讓劇組的人清理乾淨現場,準備開拍。
現場倏然變得安靜起來,蘇絮鑽進叢林小道里潛伏起來,而風宓陽則走到了小路那頭。隨着助理導演一聲開始,現場瞬間鴉雀無聲,只有風吹起,楓葉林隨風搖擺。
小路的盡頭,隱隱約約走來一個身材修長,穿一身白衣的伏妖道士。
他優哉遊哉地走在林道小路上,腳踩在層疊的楓葉落葉上,嘴裡哼着無名小曲兒,瀟灑無比。
走到路中央,風宓陽散漫的眸子裡,忽然閃過一道笑意。
他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他不經意放滿了腳步,繼續哼着歌兒超前走。走了兩步,風宓陽忽然頓住腳步,好奇又好笑的盯着自己的腳尖前方看。那裡並沒有什麼東西,他卻像是看到了一頭真正的狐狸一般。
“將你身上的吃的,全部交出來!”蘇絮說。
被一隻小狐狸打劫了,風宓陽先是愕然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小狐狸,哥哥身上沒有吃的。”風宓陽攤開手,表示自己窮得很。
躲在樹叢後的蘇絮又惡狠狠說道:“臭男人,看清楚了,我可是狐妖!趕緊地將你身上所有的食物都交出來,否則…我就吃了你!”
聞言,風宓陽搖頭笑笑,然後一腳無情地踢出去,踢飛了狐狸。他雙手抱着頭,又哼着歌兒,繼續趕路。
這個時候,樹叢後的蘇絮忽然嗚嗚咽咽哭了起來,那走在小道上的道士腳步微微遲緩了幾步,聽見身後的小狐狸委屈巴巴地偷偷罵他:“臭男人,小氣吧啦,不給吃的就算了,還敢踢姑奶奶。臭男人,壞男人,詛咒你一輩子沒雞吃!”
鏡頭中,風宓陽愉悅地勾了勾脣,眼光餘角似乎朝後看了那狐狸一眼,又走了。
“Cut!”
“過!”
一條直接過,這說明風宓陽的演技,直接征服了魏鍾。
蘇絮撇了撇嘴,心說,這神經病演戲倒的確有兩手。
她小心地提起裙邊,正要起身,就聽見頭頂傳來男人的笑聲,她仰起頭,看到風宓陽一邊朝自己伸手,一邊說:“小狐狸別哭,哥哥給你買雞吃。”說完,他的手落到了蘇絮的腦袋上,輕輕地摸了摸。
蘇絮嘴皮子抽了抽,她還以爲這神經病是善心大發,打算拉她一把。
一把拍走風宓陽的手,蘇絮站起身,卻看見風宓陽那不知羞恥的,竟然將摸過她頭髮的手指頭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末了,問了句:“小狐狸,你頭髮真軟,用的什麼牌子的洗髮水?”
蘇絮徹底怒了。
“別以爲老孃怕你!”就算你一飛鏢射死了一隻燕子又如何,我可是人,你還敢一飛鏢殺死我不成?蘇絮有了底氣,又踢了風宓陽小腿一腳,這才提起裙邊跑出樹叢。
看到楚未晞在遠處等着,蘇絮忙朝她跑了過去。
風宓陽目光追着她走遠,看見她跟楚未晞湊到了一起,目光略微加深。
楚未晞這次來探班,帶給了蘇絮一個好消息,她要跟應呈玦結婚了。送走了楚未晞,蘇絮琢摸着該送外甥女什麼結婚禮物比較好,這時,耳旁又響起風宓陽的聲音:“那美女是誰啊?”
蘇絮意識到他問的美女正是自己的外甥女,眼神立馬變得警惕起來,“她不是那種輕浮的女孩,她要結婚了,別打她的注意!”在蘇絮看來,風宓陽是個危險分子,見他對未晞感興趣,蘇絮下意識想要詆譭他幾句。
風宓陽嘖嘖兩聲,沒再說話。
沒休息多久,又接着拍戲。
還是那條小道,還是那隻狐狸和那個人。
在劇本的設定中,這個時候的伯裔受了重傷被打回原形,是無法變成人的。所以直到身體恢復前,狐狸都是特效做的,聲音卻是蘇絮本人的。開拍的時候,蘇絮仍躲在樹叢後面,她這個時候被蘇不語踢了一腳,傷口又開始發痛,便嗚咽着叫喚,可憐兮兮的抵舔傷口。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爲誰生?”歌調聲忽然從遠處傳來,狐狸驚訝地擡頭,看到去而復還的臭男人。
風宓陽走到小狐狸的面前,停止了吟唱。他將手上的包袱扔到地上,包袱散開,露出兩隻雞。“吃吧,妖怪混到你這境界,也算是丟了你們妖怪家族的臉。”
小狐狸羞澀的叫了一聲,小心翼翼嚐了一口雞然後抱着雞大快朵頤,吃完了,伸出舌頭舔舔嘴,小聲地對風宓陽說:“謝、謝謝。”
就這樣,風宓陽面對着一團空氣,發揮他強大的演技。蘇絮則躲在樹叢後,敬職敬業的與風宓陽對話,終於,魏鍾喊cut了。
兩個人同時鬆了口氣,風宓陽撿起地上的雞,順手就丟到蘇絮懷裡,“給你吃。”
蘇絮抱着兩隻死雞,真想將雞砸到風宓陽腦袋上去,但她心裡還記着那隻死去的燕子,沒種那麼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蘇絮便扔下雞,走回更衣間。之後,導演讓給他們兩個人拍了兩張劇照,便宣佈今天暫時收工。
蘇絮脫下戲服,換回自己的衣服,讓阿飛開車載她回家。還沒到家,就收到消息,說是楚未晞被人綁架,失蹤了。蘇絮心裡着急,卻也幫不上忙,那幾天拍戲的時候,沒在劇組看到風宓陽那個神經病,她心情輕鬆了點兒。
墨辰既是影帝,演技自然不俗。他與蘇絮不是初次合作,兩個人拍戲的時候默契十足,少有重拍過三次的時候。第四天的早晨,楚未晞又完好的回家了,得知消息,蘇絮徹底放了心,拍戲也更有精神。
今天要拍的戲份,則是墨辰偷偷畫樓上住戶的戲。上午快十點鐘的時候,風宓陽才姍姍來遲,他今天的身份是墨辰的畫替師,因此穿着跟墨辰一樣的戲服。簡簡單單的灰色T恤衫,配一條黑色的長褲,頭髮也成了短俏的黑髮。
他跟墨辰站在一起,從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一對雙胞胎。
今兒的風宓陽心情明顯很好,中午的時候,他甚至還請劇組人員吃了一頓豪華午餐。蘇絮要爭口氣,本不想去湊熱鬧,不過,看到菜裡有紅燒茄子和糖醋魚,她最後又沒骨氣地湊了過去。
她夾了兩塊魚,還沒來得及吃,那神經病又湊到她跟前。他認真地看了蘇絮半晌,看得蘇絮頭皮要發麻了,風宓陽才說:“雖然你是未晞的小姨,但我不會叫你小姨的。”
蘇絮一臉懵懂。
她是未晞的小姨,跟他有什麼關係?難道他真的在打未晞的注意?“未晞跟她未婚夫很恩愛,你搶不過的,你還是死心吧。”蘇絮好心提醒。
風宓陽目光閃了閃,固執而彆扭的強調:“總之,我不會管你喊小姨。”
在心裡罵了他一句神經,蘇絮端着盤子離開。
風宓陽回頭看了她一眼,蘇絮正用舌尖添筷子上的紅燒魚汁,他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阿飛見蘇絮三兩口吃完了紅燒魚,忍不住提醒一句:“蘇姐,你最近不是要減肥麼?”
蘇絮表情糾結了一陣,她默默地盯着盤子裡剩下的紅燒茄子看了一眼,說:“我還沒吃飽。”
阿飛趕緊端出一個食盒,打開蓋子,裡面花椰菜洋白菜和雞胸肉,以及幾顆聖女果。一看到那菜,蘇絮就覺得沒胃口。阿飛強行搶走了她的盤子,將她的減肥食譜塞給她,“吃這個,不然你新定做的禮服就穿不進去了。”阿飛說完,又補了一句:“你別忘了,你的老對頭慕菲最近可瘦了三斤。”
慕菲是星洲娛樂旗下另一個發展不錯的慕菲,兩個人出道時間相差無幾,一路磕磕碰碰死咬着對方的脖子走到今天,新仇舊恨早就積了一大堆。雖然慕菲的身價低位沒有蘇絮高,但多年積累的愛恩糾葛,已然讓這兩個人成了怎麼也無法和解的死對頭。
慕菲總是在跟蘇絮比較,比身材、比票房、比收入、比男人…
蘇絮現在單身狗一條,慕菲卻跟男朋友蜜裡調油過得幸福得不得了,在這一點上,蘇絮已經輸了。如果她再胖上兩斤,那慕菲肯定做夢都要笑了。
爲了不讓慕菲得意,蘇絮只能放下美食。她憤恨地插了一塊雞胸肉放進嘴裡,面無表情地嚼着,那樣子,活像那肉跟她有深仇大恨。
作爲一個吃貨,且還是一個一吃就胖的吃貨,蘇影后的辛酸有誰能理解?
風宓陽坐在窗臺上吹風,將蘇絮的所有反應看在眼裡,心想,這做演員的比當殺手的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