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承,我在你公寓門口,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有點事……”
陸霜青情緒低落,哪怕是隔着手機,夢晚都聽的一清二楚。
難以想象,她那樣一個活潑開朗的女性,竟然也會有這般低落的時候,夢晚明明是不想去探聽人家的私事,不過耳朵總不能自動塞上才。
陸錦承頓了頓,問:“現在麼?摹”
陸霜青大概是應了一聲,夢晚又聽到陸錦承說:“……4點30,我打算接一下小煜放學,小姑,你有重要的事情麼?”
“…………”
夢晚似乎是聽到陸霜青說了一句,“……那倒也沒有太重要,那你先接小煜吧,我回頭再聯繫你。”然後就掛了電.話。
陸錦承收起手機,夢晚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要不你去見你小姑吧,兒子我會接。”
“你這樣子去接兒子,你不是想嚇壞他吧?”
陸錦承視線落在了她手上的手腕上,“沒關係,我小姑這人有時候是比較情緒化,她最近可能是和未婚夫有點小矛盾,我想應該是類似於婚前恐懼吧。”
“婚前恐懼?”
“唔。”
陸錦承一本正經地點頭,大概是見夢晚對這個話題挺感興趣的,也難得兩個人除了劍拔弩張,要麼就是被他一手掌控起來的曖.昧氛圍之外,還有這樣正兒八經說話的時候,他非常有耐性地解釋,“我小姑那個人,很瀟-灑,她喜歡到處遊玩,當然她也有這樣的條件,加上生活從來不會給予她任何的壓力,無拘無束的個性,曾經我是真以爲,她一輩子都不會像是別的女人那樣,找個男人就把自己給嫁了。但是現在,她卻要結婚了,說實話,我一開始也挺不敢置信的,所以她現在要是有什麼婚前恐懼之類的行爲,我覺得很正常。”
聽他這麼一說,夢晚大概也就瞭解了。
但是在她的心中,湯子鈞的形象總是搖擺不定,有些話她又不方便說,她對陸霜青的印象好,可是關於湯子鈞的那些事,她應該說麼?
不……都是自己的猜測,她說那些做什麼?
…………
“想什麼呢?”
陸錦承見她光是聽着,也沒有多少反映,低垂着眼瞼,不知道是在想什麼,他叫了她一聲,“晚晚。”
夢晚聽到聲音,有些恍惚地擡起頭來,正好撞入了那雙深邃黑幽的眸子裡,她心頭微微一跳,像是想要極力掩蓋自己的心緒,卻又控制不住,張嘴說了一句,“……陸錦承,你覺得湯……你覺得湯叔叔這個人怎麼樣?你瞭解他麼?”
“怎麼突然對他有興趣了?”
陸錦承挑了挑眉,很是隨意的口吻,“我以前聽說過他的名字,他是國內比較有名氣的一個畫家,不過我不太接觸這一塊,談不上了解不瞭解。是小姑私下認識了他,然後帶回了家。不過他人品,應該還不錯,所以小姑說要和他結婚,我倒是可以接受,我父母和我奶奶也都喜歡他。”
還不錯……
陸錦承都說還不錯,那麼湯子鈞的人品更應該是挺好的吧?
難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麼?
也是,湯子鈞至少也是功成名就的人,他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齷.齪的想法?
…………
夢晚覺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她現在連自己的事都顧不上,還去操心湯子鈞和陸霜青,真是閒的慌,倒是身邊坐着的男人——和她,現在又算是怎麼回事?
她不喜歡有事就藏在心裡,尤其還是這種事情。之前是在蕭顏夏那邊,先是被陸錦承的那些話震的有些不知所措,後來,當着蕭顏夏的面,有些話她也不方便說。可是現在,這麼一來一去的,該冷靜的,也冷靜了,該消化的,也差不多都消化了,所以現在……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和陸錦承開誠佈公談一談。
“……陸錦承。”
夢晚抿了抿脣,出聲叫他。
其實陸錦承覺得,自己和這個女人真正相處的時間真談不上有多久,從她回來,到鬧離婚,再到孩子曝.光,算下來也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可是他卻發現,現在她光是喊一聲自己的名字,他就可以從她的口吻之中,辨別出她的心思。
比如現在
tang,他隱約已經察覺到她要和自己說什麼。
超市也不去了,放低了一些車窗,給自己點了一根菸,男人眯着深邃的眸子,吞吐着雲霧,靜待着她的下文。
“…………”
夢晚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繼續說下去,她捏了捏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給自己再猶豫的機會,“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
陸錦承一手隨意地敲了敲方向盤,慵懶地挑眉,“嗯?”
“……那天,我喝醉了。”
夢晚也沒有擡起頭來看他,一鼓作氣道:“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第二天我醒來,我發現……嗯,那個……就是……”
“晚晚,我們都是成年人。”
她吞吞吐吐的樣子,倒是挺可愛的,不過她後面的話顯然是說不下去了,陸錦承非常“好心”的幫她接下去後面的話,“其實酒後亂.性,這種事情,在醫學上來說,是滅有100%的絕對性的,我認識的一個醫生朋友告訴我說,真正喝醉酒的人,什麼都不會幹,只會睡覺。不過那天晚上……你太迷人,而且還對我說了很多讓我心動的話,我也不算是趁人之危,我只是知道了你的心意,自然是有些把持不住。”
“…………”
夢晚的臉刷一下就紅了個徹底,陸錦承這話說得太明顯了,她怎麼還可能聽不明白那話裡的意思?
…………
可是,那天晚上,她究竟是說了什麼話,讓他心動到難以把持?
車廂裡一瞬間陷入了沉默,其實夢晚膽子再大都好,可是女人終究還是女人,在這種方面,臉皮不會厚的像是身邊這個男人一樣,如同城牆。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開頭,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接下去。
夢晚腦袋路亂哄哄的,她還沒有想好接下去應該怎麼問,耳邊,那醇厚的聲音就再次飄來,“晚晚,那天晚上你對我說的話,你還記得麼?”
夢晚機械似的張嘴,“……什麼話?”
“呵。”
男人不出意料地嗤笑了一聲,長指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菸灰,他側過臉來,看着身邊女人柔軟的側臉,眸光流轉,“還真是忘記了。”
他這句話說得簡單,卻又意味深長。
夢晚總能夠體會出那麼一點兒遺憾的意思,其實兩人之間的某一種曖.昧情緒,已經爆表,她能夠感覺到陸錦承對於自己的不一般,而她亦是能夠感覺到自己對於這個男人的心理變化。
可是有些話,她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說。
不,應該說什麼,她好像還是沒有想清楚。
…………
最後還是陸錦承下車,因爲夢晚受傷的關係,他讓她留在了車子裡,不過男人下車之前,按着她的肩膀,不輕不重地說:“晚晚,有些話說過了,也是要負責的,知道麼?從現在開始,你就好好想一想,那天晚上你到底對我說了什麼話,我給你3天時間,夠你慢慢回憶了吧?”
“…………”
3天?
夢晚真想說,那天晚上自己說過什麼話,她真不記得了,但是她清清楚楚的記着,那天晚上他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
夢晚的臉龐處於紅撲撲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去幼兒園接兒子。
衡言煜爬進車子,一見到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夢晚,嚇得臉色一變,都快哭了,“……媽媽,你怎麼了?”
夢晚連忙安撫兒子,“媽媽沒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昨天就去醫院,醫生叔叔特別的重視,所以讓媽媽綁着這個東西了,過幾天就好了。”
衡言煜眨了眨眼睛,小臉兒上都是心疼,“那會不會很痛?”
“不痛。”
“媽媽,那我給你呼呼吧。”衡言煜是個小男孩兒,從小就比較活躍,在美國的時候,因爲他是中國人的關係,多少還是會被同齡的孩子欺負,尤其是衡言煜還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那時候他就經常會和一些野蠻的孩子打架,別看年紀小,手抓起來也很厲害,爲此衡言煜還破相過幾次。夢晚開始剛知道的時候,
是又心疼又無奈,晚上洗澡,一碰到水,衡言煜就忍着痛,可是小小的身體卻一直都在發抖,夢晚難過的不行,就對兒子說:“小煜,媽媽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這已經成爲了他們母子之間的小溫馨。
所以衡言煜忽然說到“呼呼”,夢晚有一瞬間的恍惚,其實以前在美國的日子,真的挺辛苦的。
“呼呼是什麼意思?”
在邊上開車的陸錦承聽到兒子的話,皺眉,“吹一吹?”
衡言煜點點小腦袋,“對呀,叔叔,媽媽以前就經常給我呼呼。”
夢晚想要讓兒子別說了,不過顯然已經來不及了,陸錦承透過後視鏡看着坐在後車座的兒子,問:“經常給你呼呼?你經常會摔跤?”
“是美國的那些小孩子經常要和我打架!我當然不能輸給他們了,但是我也難免會受傷。”衡言煜雙手撐着自己的小下巴,那張和陸錦承如出一轍的小臉蛋兒上,竟還透着幾分唏噓,“沒有辦法,他們都是吃牛肉的,可是我是吃米飯的,他們比我強壯太多,我就會吃虧一點。”
陸錦承的臉色,卻已經很難看了,聲音也低了幾分,“爲什麼會經常和別的小孩子打架?”
“因爲。”
“…………”
夢晚有些頭疼,這樣沉重的話題,她一點都不想打開,但是現在顯然都已經攔不住了,她有些尷尬,其實是怕陸錦承會再遷怒自己,畢竟對於小煜有沒有“爸爸”這個問題,她始終都是那個理虧的人。
…………
回去的路上,陸錦承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男人本就倨傲的臉,如果沒有表情的話,會顯得更是冷漠疏遠,夢晚想起最初的時候,他對着自己總是這樣,不是不耐煩,就是嫌棄,而現在,他亦是如此冰冷的五官,再精緻,都會給人很大的壓迫力。
可是同時,她也想到了,其實這段時間,陸錦承對着自己的時候,好像真的是改變了太多。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40鍾之後了,因爲超市買了一些東西,陸錦承親自提着上了樓,夢晚也不能那東西,小煜就牽着夢晚另一隻手,三個人一起進了電梯,到了公寓樓層,陸錦承先出的電梯,夢晚帶着兒子也走出去,卻是在門口見到了陸霜青。
“…………”
陸霜青大概沒有想到,夢晚也會過來,她臉上明顯是閃過一絲不自然,但是很快就被她很好的掩蓋。
“小姑?”
陸錦承上前,看向陸霜青,“你一直都在這裡等我?”
“沒有,剛剛我纔上來的。”陸霜青看了一眼夢晚,又看向衡言煜,然後才笑了笑,“夢晚,小煜。”
“姑奶奶!”
衡言煜很喜歡陸霜青,一見到她,就童聲朗朗地叫着。
“你們先進去吧。”陸錦承開了門,將東西放在了玄關處,這種情況,誰都知道,陸霜青是來找陸錦承的。
夢晚點了點頭,拉着小煜進了公寓。
…………
“小姑,門口站着也不好,找個地方坐一下?”陸錦承點了一根菸,剛含在嘴裡,陸霜青劈手就奪過。
“叫你少抽點菸,你就是不聽,現在還在我面前抽菸,不知道我不喜歡你抽菸麼?”
陸錦承輕笑了一聲,“看來應該不是多大的事,至少還有力氣教訓我。”
陸霜青哼了一聲,陸錦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樓下對面就有咖啡店,我也正好喝杯咖啡提提神。”
“昨天沒休息好?”
“是沒怎麼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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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過過了1個多小時,陸錦承纔回來。
衡言煜盤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客廳裡不見夢晚的身影。
陸錦承上前,將指間的眼底捏滅在客廳茶几上的菸灰缸裡,“小煜,你媽呢?”
衡言煜專心致志地看着電視屏幕,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好像是在房間裡吧,可能是在洗手間。”
…………
陸錦承脫掉了外套,鋒銳的眉宇始終都緊蹙着,他一邊卷着襯衣的袖子,一邊朝着主臥室走去,到了門口的時候,腳步微微一頓,男人的五官一瞬間冷硬不少,耳邊閃過一句話——
“……錦承,我現在真的挺茫然的,你說我該怎麼辦……他突然就說那樣的話……”
呼吸下意識的沉了沉,陸錦承手握着門把,將身上的戾氣收斂了一些,這才推門,準備進去,卻不想正好聽到了裡面夢晚打電.話的聲音。
“……真的?可是我現在這樣子,不太方便參加……他回來了?那和我也沒有多少關係,不然我還是不去了……反正我前幾年也一直都不參加的……他們知道我回來了麼?”
“……我現在受傷了,沒去我爸那邊上班,那好吧,正好我也很久沒有見過他們了,幾點?”
陸錦承蹙眉,大概已經聽出了點意思了。
她這是在和什麼人聯繫?準備去參加什麼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