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知道怎麼辦,和他說了再見,就掛了電話,走出了臥室。
孫穎之依舊躺在沙發上喝酒,蘇凡走了過去,也從酒櫃拿了一個高腳杯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孫穎之旁邊。
“怎麼了?”孫穎之問。
蘇凡嘆了口氣,和孫穎之碰了下酒杯,就喝了杯子裡的酒。
“借酒消愁愁更愁!”孫穎之嘆了句。
蘇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和孫穎之說:“霍漱清和我說,逸飛的車禍,是謀殺!”
孫穎之愣了下,卻沒有感覺到多少的意外,道:“哦,是這樣啊!”
蘇凡看着孫穎之,孫穎之也看着她。
“抱歉,迦因,我,不能說這種事見多了還是什麼,我,我沒有體諒到你的心情。”孫穎之道。
“沒有,穎之姐,你沒必要道歉。”蘇凡道。
孫穎之和她碰了下杯子,道:“權利和陰謀總是相伴而行,自古皆然。如果不是爲了權利,麥克白夫婦也不會去殺國王。當權利就在你的面前,有多少人可以泰然處之呢?逸飛爸爸現在炙手可熱,而你家的霍漱清也是一樣。他們要上去,自然別的人就上不去,上不去的人怎麼會甘心呢?這一腳踩空,可不是摔一跤擦破皮的事,可能就是再也沒有機會,就是要不知道等待多少年,或者說再也等不到這樣的機會來臨。你想,他們會放過逸飛嗎?”
蘇凡點點頭,嘆了口氣,道:“可是逸飛從不踏足政治,甚至對官場的事不聞不問,爲什麼也要落得這樣的下場?”
孫穎之看着蘇凡,道:“那你呢?你是因爲去跟別人搶什麼了,才差點被開槍打沒命了?”
蘇凡不語。
“我們中國人啊,幾千年來把官場爭鬥演繹的再不能精彩了。敲山震虎、一箭三雕,這些簡直就是基礎常識。真要動手去除掉誰的話,最好就是和整件事有關係,卻又沒有完全涉足的人,比如說當初的你,比如說現在的逸飛。你們看起來是邊緣人,看起來你們並沒有過問官場,可是,你們的存在,對於某些人來說就是非常好的靶子,牽一髮而動全局。很多時候,解決問題,只要抓住關鍵的節點,就可以事半功倍,比如你和逸飛,就是非常好的節點。即便你們沒有妨礙過任何人,可是,你們的存在,就會讓一些人不舒服,自然而然,就會惹禍上身。”孫穎之道。
是啊,是這樣啊!蘇凡在心裡嘆息着,卻也被孫穎之如此明晰洞察局勢,感到由衷的敬佩。
孫穎之看了蘇凡一眼,笑了下,道:“別那麼看着我,你在這個圈子裡呆的時間久了,你也就什麼都看明白了。”
“我什麼都不會,恐怕也——”蘇凡道。
孫穎之搖頭,道:“不用你會什麼,也不用你懂什麼,你和那些人接觸的時間長了,他們的每個表情下藏着的什麼話,他們想要什麼,你只要掃一眼就知道了,不需要他們說出來,他們也根本不會說出來。我,只是比較瞭解那些人的想法而已。”
蘇凡望着孫穎之,兩個人碰了下酒杯。
良久,孫穎之纔開口道:“阿泉、希悠,包括逸飛,他們其實對這樣的環境都很熟悉,所以,他們會一眼看穿一個人,可是——”
“可是什麼?”蘇凡問。
孫穎之望着蘇凡,道:“可是,你和別的人不一樣。”
蘇凡不解。
“不管是阿泉,還是逸飛,抑或着是我,或者是希悠,我們看見的你和別的人不一樣,所以,你纔會在我們的眼裡感覺與衆不同。我可以和你這樣推心置腹地聊天而不用擔心什麼,可阿泉和逸飛,你會讓他們感覺眼前一亮,會讓他們情不自禁接近你,接近了,就不自覺被你吸引——”孫穎之道。
蘇凡低下頭。
“抱歉,迦因,我沒有責備你什麼,被人喜歡,不是什麼錯。”孫穎之道。
蘇凡搖頭,道:“你,知道曾泉,那件事?”
孫穎之點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從當初他和希悠結婚,我就知道這件事了,阿泉,他和我說過你。”
蘇凡盯着孫穎之。
孫穎之笑了下,道:“我很早就知道你,當時阿泉和我說起你的時候,我很好奇,很想見見你是怎樣的。直到後來我聽說他答應你爸,他要和希悠結婚的事,我還問他,你到底會不會後悔啊?你是不是打算把那個女孩子偷偷藏起來?”
蘇凡一直望着孫穎之,沒說話。
“他啊,當時就和我說,他只想你能夠幸福快樂,希望你能夠和你愛的那個人好好在一起生活,希望你能嫁給那個人!”孫穎之說着,發現蘇凡的眼睛溼潤了。
“我說他真的好傻啊!我和他說,你是不是怕你爸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就收拾你?你又不怕你爸收拾的。”孫穎之說着,蘇凡抽出紙巾擦了下眼睛。
“可是,你知道他和我說什麼嗎?”孫穎之問蘇凡,蘇凡搖頭。
“他啊,他說,你根本不愛他,所以,他不會強迫你。可是,如果那個人不能讓你快樂,不能給你幸福,他一定會去把你從那個人的手裡搶回來!要是那個人敢辜負你,他就——”孫穎之說着,蘇凡淚流滿面。
曾泉啊,他一直都是這樣爲她考慮的,一直都是!哪怕有很多事她都不知道,可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曾泉,是她這輩子遇到的,最好最好的朋友之一,最好的哥哥!
孫穎之的眼睛,也溼潤了,淚水從眼裡涌了出去。
“愛一個人,只想讓她幸福快樂,真的是,好傻啊!”孫穎之道。
其實,她不也是一樣的傻嗎?直到,直到兜兜轉轉再也沒辦法撐下去的時候才——
蘇凡靜靜坐着,道:“他是個很不一樣的人,有時候還有點討厭,有點痞,說話不着調——”
孫穎之聽蘇凡說着,不禁笑了,道:“他就是那樣的。”
“可是啊,他認真起來,真的,你是根本想象不到他是那樣的家庭出來的孩子。”蘇凡說着,往事在腦海裡浮現了出來,“當初,我和他一起去救災,我們一組還有一個男的,真的是怕把他自己累着,一點力氣都不肯使,可曾泉,他陪着我一起去給村裡留守的百姓送——”
蘇凡的眼前,突然亮了。
孫穎之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她。
“迦因,你,怎麼了?”孫穎之問。
他,會在那裡嗎?
蘇凡不敢確定。
可是,更加讓她迷惑的是,她到底該不該把這個可能性告訴孫穎之。
現在,曾泉和方希悠還沒有離婚,孫穎之是在追求曾泉,孫穎之愛曾泉,可是,在曾泉離婚之前,這一切,似乎有點那麼不對勁。如果要去找曾泉,應該是方希悠去,可孫穎之——
蘇凡想了想,她對孫穎之搖搖頭,放下酒杯,走進了洗手間,給霍漱清發了條信息——
我懷疑曾泉可能去了雲城那邊,現在我要不要告訴穎之姐?
此時,霍漱清還沒有睡覺,正坐在牀上看書——這也是他的習慣,睡覺前一定要看幾頁書才行,哪怕是愛愛過了,他也要看書才能正式睡着——信息來了,霍漱清拿起來一看。
是啊,雲城,很有可能啊!霍漱清心想。
可是,蘇凡的擔憂沒有錯,現在曾泉和方希悠並沒有離婚。曾泉出走了,方希悠並沒有任何的行動,而是孫穎之一直在尋找他。在目前的狀況下,要是蘇凡幫助孫穎之找到了曾泉,那麼,如果曾泉和方希悠離婚了倒也沒事,可要是不離婚,兩個人繼續在一起生活,那麼蘇凡這麼做,就是會讓方希悠痛恨的。這一點,誰都想得清楚。而現在蘇凡的擔憂,也是這樣。
霍漱清想了想,給蘇凡撥了過去。
“我看到了你的信息。”他說。
“嗯,我怎麼辦?”蘇凡問。
“你不要想太多,曾泉去沒有去雲城,只是一種可能性,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在那裡,所以,也不存在你幫助孫小姐離間曾泉和方希悠婚姻的事。”霍漱清道。
他真的是什麼都知道的,蘇凡心想。
“可是,萬一——”蘇凡想說,萬一結果走偏了,她怎麼辦?
“不管結果如何,丫頭,這都是曾泉自己的選擇,不是你可以去決定的,明白嗎?”霍漱清道。
“我知道,可是萬一——”蘇凡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該怎麼做,該擁有還是放棄,都是自己選擇的權利,即便是,即便是他真的在雲城,孫小姐在你的提示之下找到了他,他們之間發生什麼,都不再是你負責的範圍了。”霍漱清道,聽着蘇凡沒說話,霍漱清接着說,“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承擔相應的後果,不管是誰。不是你該承擔的,就不要再去往自己身上攬了。”
“嗯,我明白了。”蘇凡道,“謝謝你和我說這些,我自己,在自己真的好像沒辦法做決定。”
“我們是夫妻,還說什麼謝謝?”霍漱清道。
蘇凡笑了下,沒說話。
可霍漱清好像感覺自己看見她那無奈的笑容了。
“那麼,小飛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霍漱清問。
蘇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道:“我想去照顧他,等到他醒來。”
霍漱清“嗯”了一聲。
“你說的對,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承擔責任,過去這麼多年,我對小飛太依賴了,我虧欠了他太多,我不想他就這樣永遠躺着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微笑。如果我可以幫助他康復,我會努力去做。”蘇凡道。
霍漱清的心頭,那塊一直壓着他的巨石,突然就消失了。
她明白了,不是嗎?她,想清楚了,不是嗎?
“你說的對,現在最重要的是他醒過來。只有他醒過來,才能讓那些害他的壞人難受,我們,絕對不能讓那些壞蛋得逞,是不是,霍漱清?”蘇凡問。
“嗯,是的,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霍漱清道。
良久,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