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時的蘇小棠卻保持着暈倒前的樣子,蹙着眉一臉痛苦的樣子。
張誠一邊開車一邊提前聯繫好了醫生,他們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有醫生和護士推着平車守在門口。
薄紹霆抱着蘇小棠下車,看着醫生把蘇小棠推進手術室,那盞揭示命運的紅燈亮着,就像一萬把鋒利的劍刺穿薄紹霆的心,又像行走在沙漠中連着一天滴水未進卻被大太陽炙烤的旅人,生死難測又焦灼不安。
薄紹霆無助的靠着牆跌坐在地上,他懊惱的揪着自己的頭髮,像個困獸一樣的無聲嘶吼,他不禁有些懷疑,自己長期以來所堅持的信仰,到底給予了他什麼,是無止境的憂慮,還是要這樣齷齪的殘害自己的孩子,還是把明明愛到骨子裡的女人推下懸崖,讓她跟着自己一起痛苦不安?
醫生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原本安靜的手術室過道里不時有醫生來回奔走的身影,薄紹霆很擔心,可是又不敢輕易抓了醫生過來問,害怕耽誤了蘇小棠的治療。
張誠在一旁也很着急,這陣仗,好像很嚴重的樣子啊!
薄紹霆不時擡腕看錶。
十五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半小時……
薄紹霆終於控制不住自己,他拉着一個醫生的手問,“醫生,我太太進去一個多小時了,爲什麼還沒出來!”
“哎呀,你先別問,她大出血,我們正在搶救!”
醫生已經顧不得對方是薄紹霆,揮開他的手就往儲血庫跑。
薄紹霆難以承受的退後兩步,身子晃了晃,張誠擔心他支撐不住,走過來扶着他的背,“少爺!”
張誠擔憂的聲音裡,還有提醒。
他是薄家的少爺,是薄家最有潛力的繼承人,他若是倒下了,那薄氏將面臨多大的恐慌,薄紹青那樣的小人,不知道要給他使多少的絆子。
薄紹霆揮開張誠的手,淡淡的說,“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半分,我是個混蛋,我沒有權利喊痛,我沒有權利!”
可他明明那麼痛!
兩個半小時後。
醫生從手術室裡走出來,十分疲倦的樣子,她摘了口罩,還來不及好好呼吸一下,就被薄紹霆抓住了手,“醫生,她怎麼樣?”
“薄少爺,我很遺憾,這個孩子沒保住!”醫生很能體會薄紹霆的心情,所以也沒有在意薄紹霆的舉動。
她見薄紹霆眸色暗了暗,以爲他心疼孩子沒有了,於是出言安慰,“好在少奶奶年輕,養一養,等恢復了再要!”
薄紹霆沒再說話,看到醫生把蘇小棠推出來,他趕緊走過去握住蘇小棠的手,擔憂的看着她,一句話都不說。
蘇小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她迷迷濛濛的張開眼,只覺得渾身的力氣就好像被抽乾了一樣,忽然想不起自己爲什麼會在醫院。
醫院?
是了!蘇小棠想起來了,她的孩子,那個可憐的孩子,被他的爸爸媽媽聯手掠奪了生命。
薄紹霆見蘇小棠醒來之後混沌不清的樣子即便內疚得快要死掉了,也仍
是一個對不起也說不出口。
蘇小棠冷冷的看着同樣冷冷的站在面前的薄紹霆,一夜沒睡的他,頭髮再也不是一絲不苟的梳在腦後,那青色的胡茬讓他看起來比蘇小棠這個病人還要憔悴。
可是然並卵,蘇小棠再也不會心疼他半分。
薄紹霆的嘴角動了動欲說話,可看着蘇小棠神色冷漠的樣子,他難受得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這下你滿足了吧,不用你動手,我就自己乖乖的弄死了他!”蘇小棠惱過、怒過、矯情過、白癡過、沒心沒肺過、賴皮過、撒嬌過,卻何曾這樣冷漠過?
薄紹霆沉沉的說,“不是你,是我,是我害死他的!”
如果這樣她會好受一些,如果這樣他能減少哪怕半分的愧疚,薄紹霆願意一個人扛下所有的痛。
“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蘇小棠真的累了,以前跟他鬥智鬥勇,起碼心沒有那麼累,現在的蘇小棠心如死灰,她再也不想看見薄紹霆,因爲看見他,她就會想到自己的孩子,那種痛,蘇小棠不願一遍一遍的去溫習。
“你好好休息……孩子……以後還會有!”薄紹霆亦是難以啓齒。
蘇小棠冷笑道,“呵呵,以後還會有?呵呵,以後我就不是那個讓你討厭的人了麼?我就配了麼?
蘇小棠清楚地記得,薄紹霆就是這樣冷冷的質問她的,所以現在她不過是用他說過的話回敬了一下他而已。
看她傷心的樣子,薄紹霆知道現在說什麼,蘇小棠都不會聽,於是轉身離開。
“你是不是真的不愛,也不會愛上我,若真的不行,那就求你,放過我吧!”蘇小棠心灰意冷的求他,希望他們能各自安好。
薄紹霆的臉色十分難看,他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高大的身形微微有些顫抖,可他終於什麼都沒說,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醫院。
在大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蘇小棠忍不住把牀頭櫃上還冒着熱氣的水杯丟在門上,清脆的破裂聲伴隨着她嚎啕大哭的聲音傳到走廊裡,讓薄紹霆離開的腳步變得尤其艱難。
蘇小棠像個孩子一樣抱着自己的肚子哭得昏天地暗,她的人生從來沒有像此刻那麼灰暗過,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這是多麼痛苦的事情。
她哭了很久,站在門外的張誠不敢說話,其實他也是無話可說。
直到蘇小棠哭得累了,她才抽抽搭搭的停了下來。
熟悉的電話鈴聲響起,蘇小棠擡頭就看見她的手機和一個平板電腦被放在牀頭櫃上,蘇小棠拿起手機,冷冷的平板電腦掃到地上,任由它跟着自己一切四分五裂。
“喂,蘇小棠,你在幹嘛?”是安雅,那個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一樣活得肆意瀟灑的女子。
“沒幹嘛,你還好麼?”蘇小棠帶着鼻音的聲音聽上去很脆弱。
“你怎麼了?”安雅聽出蘇小棠的語氣不對,便問。
蘇小棠諷刺的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現在怎麼樣也隱瞞不了自己悲痛欲絕的心情,便說,“我流產了,心情不好!”
“什麼?你流產了?你現在在哪裡我
馬上過來看你?”安雅都還不知道蘇小棠懷孕,怎麼剛聽到消息,就流產了呢?
蘇小棠幽幽的說,“不用了,又不在同一個城市!”
安雅激動的說,“我剛下飛機,就是要來找你玩的,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你趕緊告訴我地址!”
蘇小棠心想,有個人跟自己聊聊天也好,現在這樣,她反而不敢告訴曹芳,不知道怎麼跟曹芳交代,她那麼篤定的要給薄紹霆生兒育女,可是薄紹霆卻這樣對待她,她沒臉去見曹芳。
於是蘇小棠把地址發給安雅。
安雅收到地址後,毫不遲疑的打了一個電話,“把我飛非洲的機票改簽,去泉城,立刻!”
薄氏,總裁辦。
薄紹霆坐在椅子上,面朝落地窗,手裡夾着一隻煙,他的面前已經橫七豎八的躺着一大堆菸頭,煙盒也空了兩個,可是手裡的煙還是徐徐冒着青煙。
薄紹霆眯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霧從他迷離的眼前四散開來,輕得虛無縹緲,可他的眼神卻沉重得猶如泰山壓頂,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暴風雨後的寂靜。
薄紹霆手裡的煙還沒有吸完,像是怕斷了煙味一樣的,他修長的手指又忙不跌從盒子裡取了一支出來點上。
整個辦公室煙霧瀰漫,可他渾然不覺。
秘書們焦急的等在門外,每人手裡都拿着一沓厚厚的文件,都是着急要薄紹霆批覆的,可是誰也不敢敲門,素來倚仗的張誠不在,她們全都沒了辦法。
顧言清腳步沉重而又遲疑的走進氣氛凝重的總裁辦,那些見慣了他風流倜儻,幽默輕鬆的的小秘書,此刻都噤若寒蟬,不知道薄紹霆和顧言清爲何皆是一臉的凝重。
“你們都回去各自的崗位上坐好。”顧言清冷清的說。
衆人魚貫而走。
顧言清這纔是推開薄紹霆辦公室的大門,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辦公室渾濁的煙味瀰漫着每一個角落,可顧言清也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薄紹霆。
這個心智堅若磐石的男人,就被一個不能確定身份的女人,和還沒有成型的孩子,弄成了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
愛情,到底有怎樣的魔力?
顧言清心裡也很不好受……
“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別難過了,好在日子還長,還有的是機會可以補救……”顧言清見自己越說薄紹霆越痛苦,就乖乖閉了嘴。
“早知道會這樣……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副模樣,我當初就應該換另外一種方式來,沒想到想了那麼多辦法,最後還是選了最壞的一個,現在不僅孩子沒了,蘇小棠的心也傷透了!”因爲長時間抽菸,薄紹霆的聲音變得十分沙啞,加上他心情沉鬱,語氣十分低落。
顧言清沉吟片刻,動了動嘴脣終究沒有說話。
可是過了一會兒之後,又好像不甘心一樣,他衝口而出,“你真的就那麼在乎她,完全忘記了當年她對你的背叛了麼?”
薄紹霆手裡的煙快抽完了,他從煙盒裡取出一支來接着點上,沉吟許久,薄紹霆才幽幽的說,“她不是宋意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