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重逢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忍着,忍着那些風狂的念頭,他啊,恐怕忍不了多久了。
他的手指觸碰到她的髮絲,帶來一陣奇異的酥麻感,她快速往後閃避,憤怒地呵斥,“你不要碰我!”
穆希晨的眼底,恢復冷漠平靜,他收回手,清冷的聲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強硬,“不想讓我碰你,那就乖乖地吃飯。”
她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不甘心地將雙手伸到他面前,“那你也要將我的鎖銬打開啊,戴着這個東西,我怎麼吃飯?”
他目光一閃,“不能吃飯?”
“當然不能,不信你戴着這玩意兒試試!”應有的權利,必須爭取!
他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突然拿起粥碗裡面的湯勺,輕輕攪動海鮮粥,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既然你自己不能吃,那我就犧牲一下,餵你吃。”
秦唐大驚,連忙道,“不需要你犧牲,你只要把我的鎖銬打開就行了!”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可能。”
秦唐臉色微變,很快又腆着臉討好地傻笑,“穆先生,你可是穆家的大少爺,奧列國的公爵大人,我怎麼敢勞煩你餵我吃飯呢,你只要把我手上的鐐銬打開一小會會兒就好。”
她的眼睛澄澈明亮,宛如漫天繁星,臉上刻意討好的笑容,就像毛茸茸的小狗狗蹭着它的主人,這樣的她,他曾經見過無數次,她每次闖禍都會露出這副表情拽着他的衣角跟他撒嬌,他總是受不了她的眼神,很快就會妥協。
那時,她就會歡呼着撲到他懷裡,雙手勾着他的脖子,八爪魚一般吊在他身上,甜甜地撒嬌,“希晨哥哥,你最好了!”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呢,珠珠,我不會再妥協,誰讓你試圖從我身邊逃離呢?這是絕對,絕對不被允許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的眼神有些發冷,淡淡道,“不行。”
她登時生氣了,“穆希晨,你太過分了,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你憑什麼鎖着我!”
“吃飯。”
“穆希晨,你混蛋!”
“乖,吃飯。”
“我不吃,你走開,不要靠近我!”
不管她怎麼氣急敗壞,怎麼衝他大聲嚷嚷,他始終面色如常,淡然地望着她,就像看着一個亂髮脾氣的小孩子,聲音溫和,“珠珠,別鬧了,乖乖吃飯。”
她執拗地仰着臉,“你要是不解開我的鎖銬,我就不吃!我寧願餓死,也不會像狗一樣吃你給的食物!”
他目光漸漸變得幽深,聲音低沉了幾分,“真的不吃?”
“不吃,我寧願餓死都不吃!”
“很好”他脣邊勾起一抹冷笑,“我本來只打算鎖你一個禮拜,現在看來,一個禮拜還是太短了,你就在這個房間裡待一個月吧。”
她驚慌,憤怒,“你憑什麼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穆希晨俯下裑,湊近她,臉色陰沉地開口,“憑我是你的未婚夫!”
秦唐一怔,又急又快地反駁,“你是珠珠的未婚夫,你不是我秦唐的未婚夫,你沒有資格限制我的自由!”
他深深地望着她,似要透過她驚慌憤怒的雙眼看透她的五臟六腑,清晰而緩慢地說出幾個字,“你,就是珠珠!”
“不,我不是!我不是!”
“我不想再跟你爭辯這個無聊的問題,”穆希晨從粥碗裡面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嘴邊,冷冷道,“吃飯!”
他臉色陰沉,眼神冰冷得可怕,周身的氣場令人壓抑窒息,她不禁有些心虛,但轉念一想,自己纔是受害者,憑什麼怕他?
她挺直了腰桿,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他狹長的鳳眸微微一眯,凌厲的氣勢勃然而生。
兩人僵持對峙,過了片刻,她突然垂下眼眸,不情不願地含住湯勺,溫熱的海鮮粥,口感潤滑,輕輕吞嚥下去,飢腸轆轆的肚子沒有得到安撫,反而餓得更加難受。
她目光一閃,強壓住再吃一口的衝動,忽地將他的手推開,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鹽罐子打翻了是不是?鹹死了!”
“鹹?”穆希晨眉頭微微一蹙,很自然地將她沒有吃完的半勺粥喂到自己嘴裡,嚐了嚐,“不鹹啊。”
“你——”秦唐臉頰刷地一下紅了,他他他,他竟然吃她吃剩下的東西!
“鹹淡剛好。”他英挺的眉頭舒展開,神色坦然自若,似乎並不覺得吃她剩下的東西有什麼不對。
她不由想起昨晚那個掠奪的吻,又羞又惱,氣呼呼地說道,“我口味清淡不行嗎?反正就是太鹹了,我不愛吃!”
穆希晨淡淡地看着她,一臉平靜地說,“稍等,我去重新加工一下。”
她不鹹不淡地“哼”了一聲。
待他離開之後,秦唐立刻彎腰弓背,用雙手抱住胃部,小臉兒皺成一團,媽媽咪啊,快要餓死了!
簡直是度分如年啊!
當她聽到開門聲的那一刻,她立刻坐得端端正正,板着臉,脣角緊緊繃着,嚴肅得跟進了考場的學生似的。
穆希晨眼底劃過一抹淺笑,端着重新加工過的粥,走到她面前。
兩人面對面坐着,沒有人說話,他舀起一勺粥喂到她嘴邊,她垂着眼眸,機械地張嘴含住,咀嚼了一下,淡,好淡,跟白米粥沒多大區別了!
她快速嚥下,柳眉一蹙,正要抱怨,房間裡突然響起“咕嚕咕嚕”的聲音。
穆希晨低低地笑起來,溫聲道,“你那可憐的肚子,已經忍不住出聲抗議了,快點吃飯,安撫安撫它。”
“……”原本準備好的找茬的話,她突然說不出口了。
本來味道挺好的粥,她偏要找茬說太鹹了,被他重新加工過後,清淡如水……
自己弄壞的粥,含淚也要吃下去。
他一勺勺地餵過來,她一勺勺地吃下,沒有人說話,氣氛詭異地和諧。
喂完飯,他拿紙巾幫她擦了擦脣角,淡淡道,“吃飽了沒有?”
“沒有。”她回答得很快。
穆希晨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很自然地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像是在安撫小寵物,“我再盛一碗。”
她眼神閃了閃,快速避開他的手。
在穆希晨餵飯的時候,陳媽已經將海鮮粥連鍋端了過來,就放在茶几上,他只需要轉個身,就能盛粥,盛完粥,他繼續給她餵食,她悶不吭聲地吞嚥。
吃完之後,他又問,“還要麼?”
“不用了。”她有些泄氣,本來是想跟他談條件,讓他解開自己的鐐銬的,怎麼到頭來,她好像還吃虧了呢。
穆希晨將空碗放到托盤裡,端起托盤,淡淡道,“既然吃飽了,那就在房間裡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就跟陳媽說。”
她眼睛一亮,“什麼需要都可以嗎?”
他面無表情地回答,“讓她幫你打開鎖銬這種事,想都不要想。”
“……”他怎麼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想法?
她煩躁地搖了搖手上的鐵鏈,“你到底要把我鎖到什麼時候?”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個月。”
她生氣地說道,“我又不是你的寵物,你把我鎖起來又有什麼用?”
“這是對你試圖逃跑的懲罰。”他似乎不想再跟她聊下去,最後看了她一眼,端着托盤,瀟灑地走向門口。
秦唐惱怒地將鐵鏈甩開,鐵鏈撞上茶几一腳,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對着那個頭也不回地背影說道,“穆希晨,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穆希晨腳步一頓,斂去眼底的複雜光芒,一臉平靜地打開門離去。
或許是考慮到她穿褲子不方便,當天夜裡,他大發慈悲地讓人將她腳腕上的鐐銬解開了。
再之後,不管她怎麼鬧騰,穆希晨都不肯將她手上的鐐銬解開,她抱着“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心態,連續幾晚敲打牆壁,打算吵得穆希晨難以入睡,可每晚她敲到一兩點的時候,自己就稀裡糊塗地睡過去了,次日在牀/上醒來,她還以爲是陳媽將她弄上牀的,也沒有在意。
“爸爸,媽媽,啓昀哥,我好想你們啊……”
秦唐覺得自己已經被折磨得快要發瘋了,整日被關在一個幾十平米的房間裡面,不能外出,不能跟外界溝通,要麼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風景,思念着她在乎的人,要麼坐在長毛地毯上,揪着地毯上的絨毛髮呆。
沒有失去過自由的人,不會知道自由的可貴。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秦唐日漸消瘦,眼睛裡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的飯量越來越小,越來越安靜,不再敲擊牆壁騷擾穆希晨,也不再刻意地跟他找茬。
陳媽心有不忍,跑到穆希晨面前,向他求情,“少爺,再這樣下去,小姐會生病的,要不,把她身上的鎖銬打開吧。”
穆希晨的目光極爲銳利,似乎要透過陳媽的眼睛看到她的心底,陳媽心裡一顫,誠惶誠恐地垂下頭。
他冷冷地掀脣,“我自有分寸。”
“可是小姐她……”
“你只需要做好分內的事就好,其他的,不必過問。”
“是……”
懲罰,自然是要讓當事人明白自己做錯了,以後不敢再犯,若是沒有達到這個目的,懲罰又有什麼意義呢?
穆希晨斂去眼底閃爍的危險光芒,面無表情地推開房門。
秦唐正站在窗前發呆,一望無際的藍天,碧波盪漾的大海,飛翔的海鳥,淡淡的海水味道,一切都是這麼輕鬆愜意,可是,她卻被囚困在幾十平米的空間內,就連觸摸一下外面的世界,都是奢望。
夕陽西下,海浪輕輕拍撫着海岸,整個沙灘上一個人也沒有,秦唐透過眼前的景象,彷彿看到一對年輕的男女在沙灘上漫步,那是她跟霍啓昀第一次去金沙海灘度假,他牽着她的手,英俊的臉上帶着溫柔的微笑,深深地凝望着她……
啓昀哥……我好想你……
秦唐手指緊緊攥在一起,眼神痛苦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