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了很多刀又被拔出來的屍體彷彿在看着她,告訴着她一些曾經的往事,關於那在叢林中,那個護衛她性命的男子,身插無數利刃,感同身受的痛苦。
那人,就在不遠處,若剛剛她的眼睛沒有花,那人,就在這些殘忍海盜們的船上。
辛越抿了抿脣,眼神忽然變得有一絲深幽。
她繼續往大船的底艙走去,速度是前所未有之快,她很快地扛起一個厚重的舢板,出去之後又進來,須臾之間她已經接連扛起很多個了,在外面的一片混亂中,她把船上的八個逃生舢板嘭通一聲丟到海里,用繩子與大船相系,確定了舢板不會漂走之後,辛越摸了摸鼻頭,在觀察到外圍又是一片廝殺無人會顧及她的時候,長腿一邁,跨過船後長長的甲板,腳步迅速地推開了避難客艙的大門。
門剛打開,裡面就發出驚恐的大叫,辛越聲音冷而沉:
“別慌張,我不是海賊。”
一看來的是剛剛出去的少女,人羣中的驚叫頓時降低,有人在顫聲問着:
“情……情況怎麼樣?誰厲害些?”
“我們是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海盜們會不會把我們丟進海里?”
辛越無法對他們說遠不止丟進海里這麼簡單,她以淡定的安撫性質的目光快速地掃視了衆人一眼,聲音不急不緩,很是鎮定沉穩:
“這些人都不是善茬,你們要想活命,就得聽我的話。明白了嗎?”
此時的辛越頗有大將之風,說出的話也擲地有聲,害怕的衆人連忙點頭。
“外面有八個舢板,都不算小,現在,快速,老人小孩站右邊,年輕人站左邊,別縮在地上,動起來。”
辛越淡定地看着衆人,說出的話簡短有力,她用丹田發聲,聲音早不向平常時那麼棉花般甜軟,而是顯得沉穩有底氣。
在求生面前,人們顯得格外的團結,對辛越的信任感也空前提高。
人羣迅速地竄動,有小孩隨着人羣移動,一瞬間歪着頭看辛越,這個姐姐看起來那麼的小,爲什麼這麼多人聽她的?
那個時候這孩子還不知道,有一種氣質,叫風雨看慣,大敵當前臨危不亂,這是一種由於無畏無懼,心懷悲憫而天然流露的氣場和人格魅力。
很快站好,辛越言簡意賅地指揮:
“年輕點的先出去,作掩護,老人小孩尾隨其後,先行坐上舢板。”
“爲什麼我要給他們做掩護?”人羣中有人提出異議。
這是一個平頭的男子,模樣大致在二十五上下,身體高大,目光間帶着毫不掩飾的反駁。
辛越望了那人一眼,只聽那人繼續道:
“他們又不是我父母和孩子,憑什麼我要冒着生命危險給他們做掩護,我要先逃,我不同意。”
旁邊一人也在附和,辛越在衆人炸開鍋之前冷聲地道:
“那麼,我爲什麼要來救你們?你也不是我的兄弟朋友,這裡的人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爲什麼不自己做船走掉,要回來指揮你們?”
那人遠比辛越想象的要棘手,只聽他大不以爲然地回覆道:“你自己要傻,怪得了誰?我們又沒要你折回來救我們,你不能把自己的觀念強加給我們,我有自己決定的權利,總之我就是不願意掩護別人,我要開船先走!”
他剛邁出一步,一把刀就穩穩地插在他腳前,擋住他的鞋尖。
辛越聲音加大,壓住衆人鬧鬨起來的爭議聲,朝那平頭男子厲聲道:
“你敢再亂動一下,我現在就殺了你。”
她的眸子裡,緩緩升騰起殺意。
男子並沒有被辛越眸子裡殺意震懾到,他囂張地一笑,腳步邁動,準備一個人獨自離去。
他根本不信辛越這種小姑娘會殺了他,有能耐殺了他。
他身手也不弱,還不信走不了。
他已經走到客艙的門旁了,在就要推開門出去的時候,眼底陡然升起得意笑意,看吧,殺他?她敢嗎?
他囂張之色還未全部綻開,突然間,冰冷如隆冬的寒意就猛地迸現在他身後,一絲反應都來不及做出,他的身體就被人猛地劈開,接着,他就再也失去了任何力氣。
辛越潔白的裙裾上濺了那人的血,彷彿冬季在雪地之上肆意鋪染的梅花,紅的那麼紅,白的那麼白。
辛越轉過身來,淡淡地看着鴉雀無聲的衆人,聲音恢復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這人呢,有一個毛病,不喜歡別人不聽我的話,不聽我話的人,都去死好了。”
她勾起一絲天高雲淡的笑容,手中的劍滴滴答答淌着血,讓衆人忍不住寒毛直豎,再不敢對她的話不從。
“年輕人出去打掩護,老小先走!”辛越轉瞬一臉嚴肅,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艙門突然間被重重踢開了,一個小孩眼看就要被倒下來的艙門砸中,那力道甚猛,已然踢門不及。
那小孩嚇傻了似的,只見忽然間一道雪白的身影直直地撲向自己,孩子頓時倒在地上,而面前那個本應該砸向孩子自己的艙門,卻砸到了那個撲向他來的人背上。
孩子的耳邊,傳來一聲壓抑着痛苦的悶哼聲。
孩子一時反應不過來,眼睛定定地看着爲自己擋門的人,只見那是一個皮膚很白,長着好看瓜子臉的姐姐,在她的嘴角,還掛着一點血絲,隨着身體的牽動,血絲越聚越多。
孩子幾乎是條件反射就拿袖子往姐姐嘴角上擦了擦,只見那個漂亮姐姐望着他,人明顯呆了一下,然後衝他露出了一個極其短促,但又極其好看的笑容。
這個姐姐,剛纔還殺了人,她應該是魔鬼才對,怎麼可以,笑得這麼仙女呢?
要到很多年以後,已經不是孩子的孩子纔會懂,有一種無奈,叫關鍵時刻有人動亂,如果不殺一人立威,那麼人羣就會暴動,如此下去的結果,只能是更多人的死亡。
沒有誰願意隨隨便便殺一個人,更何況剛剛那個人的自保選擇並沒有錯,可是如果殺了他能以此震懾住搖擺不定的衆人,那麼,這個人就有不得不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