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重歸於平靜的時候,鮮血已經染紅了整片大地,緩慢緩慢的流淌着。
屍體在血水之中浸泡,惡臭瀰漫在了空氣中。
雨娑安全的走回到了天宮,她的鞋子和衣服都濺滿了鮮血,就連臉上也是血跡。
她看着這從未見過的災難一幕,叫着雨妾的名字。
“她不會有事吧?”瑾柔公主擔憂的問道。
楚暮指了指屍體堆積成山的那個方向。
一隊白色鎧甲的高級禁衛軍,一羣飛翔在上空的白色巨龍,他們簇擁着渾身鮮血淋漓的少女緩緩的走了出來。
在雨娑的印象中,姐姐應該一直都是那副平靜如水的模樣,又何曾見過她像現在這樣如同一位殺戮女神,更又何曾見過她流露出如此疲憊的模樣。
雨娑朝着她跑去,這個時候,那些禁衛軍卻攔住了她,不讓雨娑靠近雨妾半分。
雨妾只是微微一笑,什麼也沒有說,跟隨着這些白色的禁衛軍們走入了天宮。
這一刻,雨娑忽然感覺到不對勁。
這些原本應該是保護她、敬畏她的禁衛軍爲什麼反而像是押解着她??
……
時間好像過了有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雨娑一直都呆在自己的房間裡。
在她的房間外面,總會有兩名女禁衛在守衛着。她要走出房間的話,這兩名禁衛軍就會跟隨着,她想要離開神女閣的話兩名女禁衛就會阻止她。
她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見到姐姐雨妾了,這種被軟禁的感覺讓她感到越來越不安。
……
忽然,房門被推開了,楚暮看到了一位渾身上下透着成熟、端莊、美麗的女人走了進來。
楚暮看不見她的相貌,很顯然這正是那位無比神秘、特殊的人母。
“姐姐呢。她在哪,爲什麼我找遍神女閣都沒有看見她,你們把她帶到哪裡去了?”雨娑抓着人母的袖子急切無比的問道。
人母沒有回答,只是在雨娑房間走了一圈,隨意的選了一本書道:“接下來時間,你每天到我房間裡修煉。我會教了一些東西。”
雨娑愣了愣……
人母的這句話讓她感到無比熟悉,因爲在他們姐妹還年幼的某一天,也是人母走入他們的房間,用同樣的語氣和言語告訴雨妾這句話。
往後,姐姐雨妾便離她越來越遠,她是圖騰神女,而自己什麼也不用做,甚至可以不需要像其他信女一樣修煉……
“爲……爲什麼?”雨娑疑惑的看着人母。
“圖騰神女的位置不能空缺。”人母淡淡的說道。
聽到這裡,雨娑就知道發生什麼了。
“我要見我姐姐。”
“不行。”
“見不到她我不會學那些無聊的東西!”雨娑很認真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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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騰神女之位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繼承的。要培養一位圖騰神女不僅需要血統純正,還需要她擁有承受得了神女理念的灌輸。
雨妾既然是圖騰神女的合適人選,那麼作爲妹妹的雨娑同樣是具備這個條件,缺少的只是一個長時間的管制、灌輸、教導。
而負責教導和培育神女的人,就是人母。圖騰神女的選擇,也是由人母來決定。
雨娑不明白人母爲什麼要選擇自己,自己的性格根本就不適合成爲圖騰神女。
“只見一次。”人母最後還是同意了雨娑。
……
雨娑在守望神殿看到了姐姐雨妾。
那場災難一般的戰鬥中,她受傷很重很重。即便過了這麼長時間,雨娑還能夠看到她那份疲憊。
“爲什麼他們要把你軟禁在這裡。你是圖騰神女,他們有什麼權力這麼做?”雨娑看到憔悴無比的姐姐,眼淚就忍不住流出來了。
“我不是了,你纔是。”雨妾平靜的說道。
“我不是,我根本就做不了這個位置。”雨娑清楚自己的性格,也清楚自己所學習的東西遠不如姐姐雨妾來得多。
“很簡單的。圖騰女神要掌管的只是時間。但你要記住,不要輕易逾越這個界限。”
雨娑搖着頭,在她心裡沒有人比姐姐雨妾更合適圖騰神女這個位置。
“我不應該聽信那個惡魔的話,我不應該離開天宮,他們不放了姐姐的話。我不會去學那些東西……”雨娑知道,這個陷阱必定和俞天有關,他在利用自己和姐姐的關係設下了這個圈套。
“別任性,因爲我的靈魂受傷,掌控的時間已經紊亂,接下來死亡的生靈會遠大於這次戰爭。你要做的是將這一切補救回來……”
“我不懂。那些生靈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你很快就會懂了。”
“他們會怎樣懲罰你?”
“不是懲罰,是我甘願爲自己做錯的事而彌補……”
人母沒有讓雨娑和雨妾說太長時間的話。
雨娑哀求人母,希望她能夠寬恕姐姐雨妾。
“做錯的明明是我,一切也是因我而起,爲什麼要懲罰她?”
“你沒錯。”人母說道。
“如果不是我跑出去,姐姐就不會爲了救我而來,也是我惹怒了那些妖魔。”
“你沒錯,錯的是她。”人母依舊用一樣的語氣回答。
白瑾柔站在一旁,有些不明白的看着楚暮。
“爲什麼他們不懲罰雨娑,卻要讓身爲圖騰神女的雨妾遭受責罰?”白瑾柔問道。
楚暮剛纔也一直在奇怪這個問題,但很快楚暮就想明白了。
忽然間覺得天宮的規則的確有些殘忍。
“圖騰神女掌管着時間,這個時間應該是生靈大地的時間,日升日落、月陰月晴,很有可能就是萬物繁衍的潮汐。如果她受了無法調和的重傷,那麼生靈大地的一切就會紊亂,白晝顛倒,萬物無序。人母說錯的人是姐姐雨妾,是因爲身爲圖騰神女,她不應該離開天宮……”
即便關係到妹妹的生命,她也不能離開。
這很殘酷,很殘酷。
雨娑在天宮沒有任何的職位,她離開天宮,是不會對一切有任何的影響,即便她被天妖魔給殺死了。
但是,雨妾不行。她是圖騰神女,她必須堅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更不應該擅離職守之後引發了這樣一場危害到整個天宮安危的事情,甚至因爲她的受傷,萬物生靈將進入一段昏暗的時期。
圖騰神女只要做一件事,看似很簡單很簡單,可一旦出錯,造成的後果難以想象。
……
接下來很長很長時間,雨娑再也沒有見到姐姐雨妾。
她每天重複的做着一樣的事情。
她還不是圖騰神女,卻在爲繼承這個位置而學習。
時間好像因爲不斷的知識灌輸而無限的延長,以前在被說成附庸品的時候,雨娑也曾想過自己與姐姐雨妾替換,成爲圖騰神女。
可還沒有真正成爲圖騰神女的時候,她已經感覺到了如枷鎖一般的巨大使命壓在身上,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重得讓她險些失去了原本的自己,容不得一點放肆,不允許半點出錯……
她漸漸的明白,爲什麼姐姐雨妾要說,她纔是自己的附庸品……
小鎮的人依舊在死亡,她已經不敢像以前那樣去殺死天妖魔救他們的性命,因爲她知道了救他們會付出更大的代價,她不敢去懸崖邊照顧那唯一一株盛開在天宮大地上唯一一朵花,因爲在那裡很有可能還有天妖魔在等待自己。
時間變得度日如年,圖騰神女掌管着萬物生靈時間,卻無法掌管自己的時間,它流逝得很緩慢、很緩慢,明明還是隻有十五歲,雨娑卻感覺比過去十幾年還要漫長。
“我想見她。”
“不行。她還在受罰。”
……
“我要見她。”
“不行。”
……
終於,骨子裡的叛逆讓她無法再忍受這種看不到姐姐的生活。
就在她即將繼承圖騰神女之位的前幾天,她通過那條密道離開了神女閣。
她知道姐姐在哪裡受罰,她蒙着面紗,穿入了守望神殿,抵達了輪盤神殿。
在輪盤神殿的最頂端,有一座聳立到星空中的星河輪盤。
星河輪盤就是整個天宮大地的縮影,在那裡她可以看到受罰的姐姐雨妾。
……
當她步入到星河輪盤上,看着輪盤的軸針的時候,她整個人呆住了。
一陣燥熱的風吹過,打在了她的臉上。
楚暮和瑾柔公主也都站在雨娑旁邊,他們同樣看到了星河輪盤的那豎立而起的軸針……
在那軸針上,一具乾瘦的屍體觸目驚心的掛在那裡!
她的頭髮已經被燒焦了,她的衣裳襤褸,她的皮膚乾癟得貼着骨骼……唯有一雙眼睛,平靜如水。
也只有這雙眼睛,纔可以讓楚暮和白瑾柔願意去相信,她是雨妾。
三個人都呆住了。
過去的雨娑,看她記憶的楚暮和白瑾柔,他們一直都認爲雨妾身爲圖騰神女,就算遭到責罰應該也不過是革職、囚禁……
可讓他們根本想不到的是,他們竟然將雨妾掛在這個軸針下,承受着烈日最強烈的暴曬……
而且,已經暴曬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她已經死了。
她有着一雙讓人無法忘記的清澈而又平靜的眼睛,無論烈日如何焦灼,都無法剝奪她的這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