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滿樹抱着南巧,無聲地嘆氣。
南巧是窩在蘇滿樹懷裡的,只覺得他情緒不高,卻不知道他在爲何事煩惱?
她小心翼翼地問他:“夫君,你是怎麼了?是爲了與祖母和母親他們如何溝通而煩惱嗎?”
蘇滿樹搖着頭,笑道:“我與她們整整十四年不曾見過,她們卻想妄圖插手我的婚事,只能說她們太想當然了。她們的事情你不必煩心,等我把營地裡的事情處理好之後,抽出時間去鎮子上一趟。”
三日之後,徵夷大軍班師回朝,蘇滿樹還有許多事情要忙的。他是西北邊疆的將士,在君國天下面前,他自然是顧不上自己的小家的。
南巧並不急着讓蘇滿樹去處理兼祧兩房的事情,如此荒唐可笑的事情,有蘇滿樹在,是絕對不會讓它發生的。
不過,讓南巧有些意外的是,她的晉安哥哥,齊王殿下。
她望着自己眼前站着的齊王殿下,忍不住地皺了皺眉頭,小聲道:“晉安哥哥……你怎麼過來了?”
齊王殿下朝着南巧笑道:“我自然是過來看你的。”
南巧有些不知所措,擡着頭,一臉糾結地看着他。
他朝她苦笑了一下,伸手想要摸她的發頂。南巧見齊王的手伸了過來,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彆着頭,躲開了他的手。
齊王殿下也是不捨得逼她的,畢竟是他在疼了心裡那麼多年的心頭寶,就算是她已經不肯嫁他,他也是不捨得逼她的。
她只要活着,對他來說,已經比什麼都好了。他寧願對着這樣對他一臉戒備的月兒,也不想對着她冰冷的牌位的。
他嘆了一聲,收回手,說道:“小姑娘真是長大了!月兒,我只是過來給你送些東西的。西北邊疆,條件惡劣,許多東西自然是不及京城的。如今,你有孕在身,自己的身子一定要自己照料好才行。我昨日命人翻了庫房,裡面有些藥材吃食和皮毛意料什麼的,比較適合你用的。”
“晉安哥哥,我在這邊很好的,你不用如此爲我費心的。”
“月兒,你……就一定要跟我這般見外嗎?”齊王殿下苦笑着:“就算如今,你已經不肯嫁我了,我也依舊是你的晉安哥哥啊!我們之間的情誼,難道僅僅這樣就斷了嗎?”
南巧垂下頭,她小聲道歉:“晉安哥哥,對不起……謝謝你……你的恩情,月兒此生無以爲報,只得……”
“月兒,來世,來世,你嫁我,好不好?”齊王晉安快速地打斷了南巧的話,滿眼帶着期盼地望着南巧的,等着她的回答。
南巧搖了搖頭,她說:“我來世,也答應了蘇滿樹的,我答應了,與他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齊王晉安苦笑道:“月兒啊,你……連唬我的話都不肯說,哎……是我癡心妄想了。”
他們兩個說着話時,正巧出去辦事的蘇滿樹回到了氈房門口,隔着簾子聽到了南巧的話,也搖了搖頭,脣角掛笑,低聲說了句:“傻姑娘。”
他絲毫沒有停頓,立即伸手掀開了氈房的門簾,直接跨步走了進去。
南巧看見自己的夫君回來了,下意識地就迎了上去,與他說道:“夫君,晉安哥哥……呃……是齊王殿下來給我送東西了。”
齊王晉安其實是懶得看見蘇滿樹的,只是如今爲了見月兒,他也不得不過來就是了。
蘇滿樹朝着齊王殿下點了頭,算是行過禮了。
兩個人默默地站了許久,沒有一個人開口的。
南巧夾在兩人之間,急的團團轉,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她其實是有些擔心位高權重的齊王晉安回找蘇滿樹的麻煩的。她如此的坐立不安,蘇滿樹自然知道的。他輕嘆了一聲,也是爲了然自家的娘子安心,於是與齊王殿下道了謝:“多謝齊王百忙之中記掛着末將的內子,末將帶我的內子及未出世的娃娃謝過殿下的好意了。”
齊王晉安心中很是不舒服,只是目光落到了一臉擔憂、惴惴不安的月兒身上時,又狠不下心了,只得與蘇滿樹客套地說了幾句。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弄得南巧極爲彆扭,她也說不出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不對,可是這就像是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裡衣似的,無論外表看起來多麼的合身,讓人總會覺得不舒服的。
齊王晉安也懶得與蘇滿樹說這些話,只是他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月兒,不用繼續日日夜夜地對着她冰冷的牌位了,他自然是不捨得走的,只能繼續與蘇滿樹談論着無關緊要的軍情。
“本王聽聞,蘇將軍這一次把被北夷蠻人掠去的那位姑娘帶了回來?”
蘇滿樹忽然淡淡一笑,看了身旁的南巧一眼,故意使壞地道:“那位姑娘殿下應該不陌生的。”
“嗯?”齊王晉安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悅。
蘇滿樹纔不管他是不是高興,直接就說:“據末將所知,那位姑娘姓萬,是京城萬家的嫡女,也是聖上寵愛的萬貴妃的內侄女,更是殿下您未過門的王妃。”
“胡說!”
齊王晉安自然知道當初被北夷蠻人掠走的姑娘就是萬寶璐的。只是,萬寶璐雖然是他的父皇下了聖旨賜給他的王妃,只有他一日不接受,就算是他的父皇也對他無可奈何的,他自然是從來不曾承認過萬寶璐的身份的。
他看向南巧,一字一句堅定道:“本王此生只有一個王妃,只要她願意,她隨時隨刻,都可以做回本王的王妃的,絕無他人!”
南巧聽了之後,眼眶頓時又紅了,朝着齊王晉安拼命地搖頭。
齊王晉安也不放過她,輕聲地質問她:“月兒如此,難道是希望我娶了那個萬寶璐?”
南巧自然是不希望齊王晉安娶萬寶璐的,急忙說:“她不可以的,她配不上你的!”
“那麼,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我……”南巧有些不安地去看蘇滿樹。
齊王晉安自然是不捨得逼她的,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月兒不要擔心,我不會娶她的,這世上,除了我的月兒,自然是無人能配得上我的!”
蘇滿樹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南巧的身前,與齊王晉安道:“殿下,請回吧!我與內子要休息了。”
齊王晉安沒理蘇滿樹,越過他的肩頭,看向了南巧。
南巧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緩緩地低下了頭。
齊王晉安苦笑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他走出蘇滿樹的氈房之後,便與隨行侍衛說道:“當初,萬寶璐被北夷蠻人抓走,其實是北夷蠻人抓錯了人吧?”
“回稟齊王殿下,確實如此。”
“當初莊妙君設計的人,可是蘇滿樹的夫人?”齊王晉安繼續問。
“回稟齊王殿下的話,確實如此。當初,是蘇將軍的夫人運氣好,僥倖逃出了一劫,沒有被那些北夷蠻人捉了去,不然蘇將軍夫人的下場實在是難以想象。末將記得,當初蘇將軍夫人正巧有孕三月有餘,也幸好是北夷蠻人認錯了目標,不然可真就是一屍兩命了!”
“莊妙君是不是還活着?”齊王晉安忽然開口打斷了隨身侍衛的話。
那名侍衛愣了愣,猶豫了半晌,才遲疑地回答道:“她、她確實還活着。”
齊王晉安覺得奇怪,問道:“既然她還活着,你這般支支吾吾的做什麼?有話還不快講!”
“因爲殿下您一直沒有下令如何處置莊妙君,所以她如今一直都被關在地牢裡,只是……”
“只是什麼?”齊王晉安之所以沒有處置莊妙君,一是因爲當時徵夷大軍出發在即,二是因爲北夷蠻人的內應他還需徹底剷除。
那名侍衛頭上冒着冷汗,壓低了聲音,道:“莊妙君如今在地牢之內是生不如死,她已經慘得沒了人形了。”
齊王晉安皺眉,厲聲質問:“是何人對她下了狠手?難道是北夷蠻人的內奸想要殺人滅口?”
那名侍衛搖了搖頭,駭然道:“回稟齊王殿下,不是外人所爲,是……是……”
“究竟是何人所爲,快說,不然本王直接拿你是問!”
“是蘇將軍,是蘇將軍所爲。他把莊妙君折磨的不成樣子,只因莊妙君起了壞心設計了蘇將軍的夫人!”那名侍衛回想起自己在地牢裡,見到的那個已經不成人樣的莊妙君,頓時渾身冒着冷汗。
蘇滿樹在西北軍營中,一向是以殘暴著稱的,“手刃恩師,斬殺同門”,如今親眼所見,才知他比聽聞裡的更是駭人,毫不留情的。這件事一直被前鋒營的黃主將壓着,不然不知道這西北軍營裡,還有多少人是懼怕蘇滿樹的。總之,侍衛是發了誓的,這輩子就算是惹了誰,也不能去招惹蘇滿樹。惹了別人,或許還能求得一死解脫,若是惹了蘇滿樹,只能是生不如死!
齊王晉安問到莊妙君的事情,也是因爲自從知道他的月兒就是蘇滿樹的那位女眷。這個莊妙君實在是不長眼睛的,竟然膽敢算計他的月兒,他絕對不會放過她的!這次是僥倖,他的月兒平安無事,若是真的被莊妙君算計成了,他或許一輩子都不知道,他的月兒一直活着,只是後來又被人算計去了。
齊王晉安眯了眯眼睛,吩咐道:“本王要見一見這個莊妙君。”
“殿下?”
“蘇滿樹不是讓她生不如死了嗎?本王就讓她死不如生!本王要她知道,膽敢算計我的人,膽敢算計我西北軍的人,究竟是個什麼下場!”
南巧見齊王晉安走了之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實在是害怕他對她依舊癡心,更怕齊王晉安的行徑傷了蘇滿樹的心。
她站在氈房的地上發愣時,蘇滿樹已經脫了身上的鎧甲,正在繼續脫外袍,準備換衣服的。他等了許久,也不見自家的娘子回到牀邊坐着,便停了手裡的動作,轉頭看向了她。
“月兒?”
南巧回過神來,指着地上齊王帶過來的那些東西,有些發愁的:“夫君,這些東西該怎麼辦?”
蘇滿樹只掃了一眼,便道:“既然是他給你的,你收着便是。”
南巧朝着蘇滿樹走了過去,把他要換的衣袍捧着手裡,給他遞了過去,有些驚訝地地開口:“夫君,你……不介意嗎?”
“介意?”蘇滿樹從南巧的手裡,接過自己的外袍,似笑非笑道:“你說我介不介意?”
南巧瞪圓了眼睛,不知道蘇滿樹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看着木訥發呆的南巧,板着的臉也繃不住了,忍不住脣角上翹,胡亂的把外袍往自己身上一套,也不去扣紐襻,一把就把她擁進了懷裡,直言說道:“月兒,你夫君我是介意的,十分十分地介意的!你或許是不知道的,你夫君我的心眼,那是比針眼兒還小的,這種事情我可大度不起來,你說,你如何補償我?”
南巧靠在蘇滿樹的懷裡,小手攥着他的衣襟,費力地仰着頭,小聲問他:“夫君,你這……可是醋了?”
蘇滿樹也不掖着藏着,毫不避諱地直接告訴南巧:“是的,我醋了,我醋的都要不行了!比打翻了十罈子醋還要酸的,你要不要補償我?”
他說這話時,故意地把頭靠近了南巧的耳畔,使壞地往她的耳朵裡地吹着氣。他熱乎乎的鼻息打在她的耳朵裡,癢癢的,她想躲,自己的身體卻被他箍得死死的,她躲也躲不了。
她鼓起的小腹定在蘇滿樹的身上,兩個人緊緊地靠着。
她紅了臉,羞得不行。她已經是過來人了,與蘇滿樹又做了這麼久的夫妻,他口中的補償,她如何不懂呢?
她支支吾吾地小聲道:“夫君,我如今是有孕在身,我、我如何能補償你啊?會傷了娃娃的……”
蘇滿樹聽後,把懷裡的小娘子摟得更緊了一些。
他低着頭,極其認真地說道:“我問過季伯的,他說過了三個月之後,就是可以的。月兒,別怕,我會小心的!”
南巧這下子臉紅的更厲害了,他、他竟然如此恬不知恥,竟然敢拿這種事去問季伯,這讓她日後如何去見季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