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母親在他們最好的年華逝去,將他們的一生永遠停留在了最美麗的歲月,就如同照片上的他們一樣,是年輕、漂亮、帥氣的。
“爸,媽,對不起,我,我把仇人帶來看你們。”
宋歆瑜跪在父母墳前,深深的磕頭,額頭碰到地面,擡起來,再繼續磕頭。一直到細嫩的肌膚被粗糙的沙石磨碎,沁出血珠,她終於停下,仍是癡癡盯着父母的照片,滾下兩行熱淚。
她從來不會跟任何人提起她的父母,因爲,她不想承認那一個殘酷的現實,她對自己的父母完全沒有印象,如果不是留下的那些照片,她甚至不記得他們的模樣。
兩歲的她還那麼小,小到無法留住任何一點關於父母的記憶,這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可她都咬着牙熬了過來,那麼多漫長的黑夜,她只能躲在榮媽媽的懷裡,她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許哭,可心…在淌着眼淚。
是的,她宋歆瑜或許什麼都比別人強,可有一樣,卻是她永遠也比不上別人的,她,是一個從小就沒有父母的孩子,在別的孩子盡情享受着父母的關愛時,她只能躲在爺爺懷裡,當小學老師佈置的作文題目是“我的爸爸”時,她只能寫我的爺爺。
那樣的痛,誰來理解她。
*****
回到家,已經是中午,院子裡多了一臺車,豪華的黑色商務車,意外的竟然有些眼熟,直到進屋,才知道,的確是該眼熟的,楊慧文的座駕。
偌大的客廳裡,宋老太爺拄着柺杖坐在紅木椅上,楊慧文在對面的沙發坐着,權震東則站着,他是第一個看到她的,眸子一亮,立即迎上前來,“回來了。”很平穩的語氣,彷彿B市的那些事都沒有發生,甚至還利索的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擱在角落放好。
而楊慧文,只是看
了一眼,就不忍再看,硬是別開視線。她優秀的、出類拔萃的兒子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爺爺,”宋歆瑜喚了聲,亦直接忽略坐着的楊慧文。
“嗯,你坐。”宋老太爺吩咐道。
宋歆瑜走近幾步,在遠離楊慧文的另一張沙發坐下,權震東頓了頓,也在她身邊坐下,宋歆瑜擰了擰眉,並沒有出聲阻止。
是楊慧文先說的話,她說:“我是來道歉的,我知道當年那事我有難以推卸的責任,希望你們能原諒我。”算是誠懇的態度和語氣,臉上露出的也是懊惱,的確,她揹負着這個秘密這麼多年,心裡也不好過。
可人都是一樣的,都會犯錯,犯了錯也都一樣的不敢承認。一起車禍,死了五個人,三人重傷,她有再大的勇氣也不會承認一切竟然源於她衝動之下的舉動。
於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以爲自己會帶着這個秘密入土的,可誰能想到,權震東竟然和宋歆瑜結婚了,彷彿真的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造下的業障,竟然要讓她唯一的兒子來償還。
“對不起,我犯下的錯,我來償還,請你們放過我兒子。”說到傷心處,楊慧文亦潸然淚下。
好一齣感人至深的慈母救子戲碼,宋歆瑜冷眼看着,嘴角輕輕的勾起,漾出一抹諷刺的笑。
老太爺沒有說話,目光看向歆瑜,痛失愛子媳婦,他縱然心痛,可更可憐的是他的孫女,只要歆瑜能原諒,他也就沒什麼可在意的了。
宋歆瑜優雅的交疊着雙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這才緩緩說道:“不用償還,你拿什麼來償還呢,你的命嗎,我要了有什麼用,走吧,你們母子都走,我不想接受你們的救贖了,我也不會原諒你,誰犯的錯誰心裡清楚,都走吧,你們都走。”
楊慧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淚眼婆娑,“不,我留下,做牛做馬都讓我來做。”
宋歆瑜搖頭,“
我說了,我不會原諒你,你請回吧,如果你的兒子願意,他也可以走,這裡沒有人攔他。”
宋歆瑜走過去扶起老太爺,“爺爺,我們回屋。”老太爺點頭,任由她扶着去了樓上的書房。
偌大的客廳,便只有楊慧文和權震東母子二人,相對沉默,無言的悲傷流淌,他們都應該想到的,宋歆瑜,從來就是愛憎分明的人。
楊慧文長嘆一聲,伸手拽權震東,“我們走,有什麼譴責都讓媽來承受,不關你的事,走吧,跟媽回家。”
權震東站着沒有移動,楊慧文就發了狠的推他、拉他、拽他,可權震東的腳就像牢牢釘在了地板上,任憑她如何拖拽拉扯,他就是紋絲不動。
楊慧文又急又怒,甩開他向外走,走了幾步,又停下,猛的轉回來,又使勁的拽他,“權震東,你瘋了,是不是,你真的不要我和你爸了,啊,回家,聽見沒有,跟我回家。”說着說着,眼淚又滾滾的落下,可到底是不忍心再甩開他的手,就緊緊、緊緊地拽着,不撒手。
“媽,你回去吧,我留下。”
“不,我不同意,你還有大好的前程,不能就這麼毀在宋家,聽話,跟媽回去。”
權震東還是沒有動彈,琥珀色的眸子無限悲哀的看着她。
“就當媽求你了,還不成嗎,媽求你跟媽回去吧,震東。”淚水模糊了楊慧文保養得宜的臉,一瞬間,她彷彿蒼老了很多,“媽求你了,還不成嗎?”
她真的要跪下去,權震東卻搶前一步在她面前跪下,“媽,我也求你成全我一回,我,非她不可,權震東,非宋歆瑜不娶。”
一句話,楊慧文如遭雷擊,萎頓倒地,失聲大哭。她還能說什麼,一切左不過是她造的孽,終究還是報應在了她唯一的兒子身上。
權震東,非宋歆瑜不娶。
她無話可說,楊慧文伸手抹掉滿臉的淚水站起來,轉身就向外走。
“好,媽成全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