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淺只是下意識的擡眸瞧了一眼,男人嘴角輕揚,眼睛看着手機,時不時手指頭敲打着屏幕,是在跟人聊着天啊。
她收回目光,繼續低頭看着地圖。
“嗶——”一道喇叭聲從側後方傳來。
凌淺擡頭看去,是一輛小車慢慢靠邊停住了。
接着從駕駛座上下來了一個女人,手裡甩着車鑰匙,一邊小跑着,朝着凌淺身旁那個男人的方向。
男人收起了手機,臉上的笑容加大了幾分,眸中帶笑:“辛苦了。”
女人將車鑰匙遞給他,一邊嘀咕:“我差點就直接略過了,幸好多瞧了幾眼,覺得像你。”
兩人手拉着手,上了那輛車,慢慢加入來往的車流中。
凌淺能透過那半開的車窗,看到男人伸出手,幫女人理着有些凌亂的頭髮,接着女人閉眼休息,那神情,很是安心。
她輕輕眨了眨眼,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手掌心慢慢摸着肚子,她的眸眼失了焦距,陷入回憶。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噢,對,是自己剛發現好像懷孕的時候,她扯了個謊,還拉了墨羽曦下水,說墨羽曦要買藥,其實是自己要買驗孕棒。
接着驗出自己真的懷孕了,嚇得她跟墨羽曦兩人都傻了好久。
她還記得,那次的自己開車回片場接葉木寒,開得那叫一個慢,把葉木寒都等得煩了,直接在路邊的路燈下等自己。
最後還是沒一會兒,就被葉木寒瞧出端倪,然後他便義無反顧的要退圈,要好好陪着自己安胎。
當時的他很決絕,大好的前途他都不看在眼裡,就想着要退圈陪着她,不讓她太累。
轉眼間已經發生了那麼多事。
而她,明明清楚葉木寒對自己的感情,卻還打算着怎麼離開他纔不會傷了他。
不離開他纔是真正不會傷了他。
凌淺回過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她還差點釀成大錯,差點就要把孩子給流掉。她都在做些什麼傻事。
握緊了拳頭,她深呼吸了一口,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爸爸媽媽的車禍,與她無關,與葉木寒無關,那爲何還要他們倆人來承擔這次的後果?反倒其他有關的人什麼事也不用承擔呢?
她就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在跟自己鑽牛角尖,自己傷心就算了,還要拉葉木寒一起傷心,還要連累一樣無辜的小寶寶。
她真是壞透了,她覺得她比丁瑞還要可惡。
她真是該死。
行人道上的紅燈亮起,一輛輛車開始往前開,壓過斑馬線。
那些車開得真快。
凌淺神情一個恍惚,腳像是有自我意識,往前邁出了一步,還要再邁出第二步時,她頓時停住了。
她不能死,她死了,葉木寒要怎麼辦?他會傷透心的。
那個傻男人。
那個愛自己愛得着了魔的男人。
她怎麼捨得讓他再次傷心。
凌淺重新回過神,將目光落在手機上顯示的地圖,往左走就是家的方向。
往右呢?
她把手機拿近了幾分,仔細地觀察着周圍的地方,最終看中了一處離這兒
很近的一間休閒餐廳。
她可以找個地方,好好的享受熊敬廷的這個飯盒了,跟葉木寒一起。
走了那麼長的路,費了那麼多的腦細胞想通事,要她再走回去熊敬廷的餐廳,太累了,而她注意到,這間休閒餐廳的名字,挺不錯的。
下了決定,凌淺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凝重悲傷,脣角還有些許的上勾。
她往右邊的路走去,一邊走,一邊低頭按着手機,編輯着短信。
打了長長的一串字,又被她刪光了,再打了長長的一串字,想了想,還是刪光了。
好煩,要怎麼跟葉木寒說呢?
她皺緊了眉頭,不過一會,那間休閒餐廳已經走到了。
凌淺看着餐廳上的招牌,片霎後,拿起手機,鄭重的用短信發了個位置到葉木寒的手機上。
她吐了口氣,提着飯盒就這麼進入那間餐廳。
尷尬的事來了。
“這位女士,不好意思,我們這邊不接受自帶食物。”服務員站在門口處,面帶微笑,但絲毫沒有掩飾一下眼底的嘲笑。
這種情況她們服務員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吃不起這裡的東西,便自帶東西來這邊吃,拍拍照發發朋友圈裝逼的事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凌淺想哭,熊爺怎麼也不把飯盒裝飾裝飾。
葉木寒在看到凌淺往右邊走,還腳步不帶一絲遲疑的時候,他的心慢慢的下沉。
他好像已經猜到了凌淺做出的決定,無非是離開自己。
凌淺的腳步沒有停頓,倒是他的,停了一次又一次,距離凌淺越來越遠,似乎這就是以後他跟她之間的模樣了。
不走回家的路,反而選了另一條路,這麼清晰明白的意思,他還要裝不懂嗎?他還繼續跟着她,有意思嗎?
原本沉穩而帶着篤定的腳步,愈發遲鈍,愈發虛渺。
最終停住了。
他靜靜地望着凌淺的背影,也有些許的路人穿梭在他與她之間,偶爾擋住了她的身影。
黑眸裡有着深不見底的失望、迷茫、哀愁。
她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存在嗎?她還是顧忌着自己是丁瑞的兒子這個身份嗎?
那他如果跟丁瑞斷絕母子關係呢?她會再次接受他嗎?
葉木寒拿出手機,將黑名單裡的手機號輸在撥號鍵盤上。
他如果撥過去,跟丁瑞斷絕母子關係,凌淺會回來嗎?
會吧,無論是幾分之幾的希望,他都要試試看。
指尖離那綠色的撥通鍵不過幾釐米的距離時,突然手機震了一下。
提示新信息一條。
那串號碼他記得,就是剛剛凌淺打給自己的那個手機號。
凌淺發給自己什麼信息了?是要給他判死刑的信息嗎?是要說,她決定還是離開他的信息嗎?
現在還沒到十二點,她可以再考慮的,再好好想想的。
葉木寒捏緊了手機邊緣,用力到手臂上的青筋都浮了浮。
他不敢點開信息去看。
他怕看到自己不想看的。
若凌淺真的要離開自己,那他怎麼辦?他都到這地步了,她還是要離開自己,那怎麼辦?
他深呼吸了一下,閉上黑眸,再次睜開眼時,眼底只剩下了決然。
無論如何,都是他要面對的,如同凌淺要面對她爸爸媽媽那次車禍一樣,凌淺也挺過來了,他,也一樣可以。
指尖帶着一絲顫抖,他慢慢點開那條信息。
陌生人:向您發來一個位置信息,地點:釋然如初餐廳。
釋然如初。
葉木寒感覺像是有人在他的腦子裡投下了一顆炸彈,“轟”的一聲,炸得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釋然如初?是他認爲的那個意思嗎?凌淺她做的決定,並不是自己猜想的那個?
凌淺並沒有要離開自己?她已經想通了?
黯淡了許久的黑眸重新迸發出光彩,他擡起頭,看向不遠處那停住了腳步的背影。
他伸出手,輕輕捂在自己的心口處,心跳得很快,他的心活了。
葉木寒覺得自己應該走快點的,他可以偷偷從後面抱住凌淺,他喜歡這麼圈住她。
可是他全身僵住了,這個消息對他而言太過有衝擊力,他的大腦呈現出亢奮過頭的狀態,讓他無法做出任何行動。
手裡緊握的手機倏地響了起來,這次不是短信了,是凌淺直接打了過來。
他望着前方那道身影,她怎麼離自己離得那麼遠了?他什麼時候腳步慢了那麼多?
遠到他自己無法看清凌淺是怎麼打給自己的,是以什麼狀態打給自己的。
有人從身後匆匆走過,肩膀擦過他的肩膀,這麼輕輕一撞,讓他回過了神。
他在發什麼呆,趕緊接電話啊!
葉木寒真的是腦袋裡想着的跟自己的動作完全跟不上節拍了,他遲鈍極了,手抖得厲害,按了好幾次,才按中那接聽鍵。
他將手機抵到耳邊,屏住了呼吸。
“……木寒,他們不讓我進去。”
熟悉的聲音,略帶着一絲委屈的語氣。
這是他的淺淺。
葉木寒立刻擡起腳,用跑的往凌淺的方向跑過去,似乎再遲一分半秒,凌淺就會消失,凌淺就會改變主意。
他急急錯開那些路人,一秒,五秒,十秒,凌淺的身影在他的黑眸中越來越清晰了。
長手一伸,就在那心心念唸的人要回頭看這道倉促的腳步聲是誰時,他從背後抱住了她。
雙手緊緊摟住她,將她整個人圈在自己懷中,他的臉迫不及待地埋進她的頸窩處,深深的吸了口氣,像是癮君子終於找到了想要的那毒。
“淺淺……”
凌淺在這餐廳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硬生生的承受着服務員那赤裸裸嘲笑自己的目光,她還想跟服務員說點好話,可臉皮薄,不知如何開口。
她想到了葉木寒,只是她的位置發過去了那麼久,他都一點回復也沒有,讓她心有些慌。
難道是自己表達得太委婉了?他那麼聰明也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
那怎麼辦,她要怎麼重新開口?
就在她糾結個不停的時候,餐廳服務員打開了玻璃門,居高臨下的瞧着凌淺:“女士,可否別站在我們店門口,我們也要做生意的?”
那眼神,就像她是乞丐一樣,不,比乞丐還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