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受撻沒死也沒再被折磨,因爲他在絕望之際,福至心靈,提出用十一個擄掠來的華夏少女,換取自己的速死。這讓飽受皇漢思想洗腦的丁君玥動心了,於是沒有再下刀,問了他部落裡有多少被擄去的華夏女人之後,告訴他:“若將三十二人都送過來,你可以不用死。”
而相對來講,赤軍長勝要比七受撻的處境好許多,因爲他付出的代價更多,或者說他比七受撻更聰明一些:“我的命歸於主人阿傍羅剎!我不需要向你討乞活命。我部落裡的男人、女人,也全部是我的主人所有,我無權把這些給予你,你是主人的學生,若是主人同意,你自去取就是。”
杜子騰在邊上聽着,忍不住道:“先生並沒有答應要收你爲奴。”
“我,撻馬赤伊基拉塔,命中註定就是阿傍羅剎的奴才,從在貓兒莊看見主人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他是我的王,我要緊隨他,給他打下許多的城,把女人、牛羊搶回來給主人,主人看見,撻馬赤是有用的奴才,就會答應教我去幫他鍘草,幫他洗馬了!”
杜子騰完全無語,這什麼人啊?賣身葬父還說因着窮的緣故,賣身投降是因着要保住性命,這都是屬於可以理解的範疇之內。現時是丁君玥跟他說要牛羊、擄掠的明人來買命,又不是要他死,這廝卻硬要把整個部落獻給丁一,然後自己來爲奴……
總不能這邊赤軍長勝要把部落獻給丁一。然後杜子騰或丁君玥不讓非要再把他虐上一頓吧?天下間沒這道理啊,於是也只好把他暫押起來。等丁一醒了再作發落。而七受撻就由騎兵排綁着,丁君玥又帶了三個排的騎馬步兵,算是三個龍騎兵排,一起去七受撻的部落裡拿取對方答應的人員和牛羊等等。
這倒是沒有什麼波折的,因爲時間很短,再說七受撻帶走了部落裡能征善戰的男人,留守着的人手並不太多,都是老人小孩和婦女。用丁君玥的話說:“不值一提的械鬥。”龍騎兵們下了馬,剛陣列完畢,先前衝進去的騎兵排,已經將敢於反抗的十幾個人全放倒了。
領走了百多個被擄掠來的明人,丁君玥就當場把臉色發苦的七受撻放了,杜子騰原本不太同意的,但丁君玥堅持俘虜的事宜。丁一是交給她做的,若是杜子騰不同意,大可等七受撻那顏進入部落以後,再把他捉出來。
杜子騰笑了笑,便也沒再說什麼,這麼幹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把這裡的人全屠殺光了。
不過他隱約有點擔心。因爲丁君玥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來的權力慾望,對於雷霆書院的學生來說,不見得就是什麼好事。七受撻並沒有準備報仇,他部落裡的人也沒有怪他,因爲丁君玥給了他一個承諾:“每三個月准許你們去密雲前衛。奉獻牛羊!”
本來她是要說朝貢的,還好被杜子騰制止了。
但七受撻那顏又不真的是豬。哪裡聽不懂?這不就一個意思麼?
朝貢,草原上多少人,就靠着向大明朝貢而活下來。
只要准許他們奉獻,就能換到茶葉、米麪,就有活路。
什麼尊嚴和氣節,在生存的壓力面前,在國家與民族感幾乎等於無的草原人面前,真的不值一提。包括這次失敗的攻擊所損失的人手,七受撻也並沒有人因此而受埋怨,畢竟他給部落裡的人,找到了一條過冬的活路。
而王越則領着餘下的那半個排,繼續看守着俘虜。
半個排一共二十多個少年人,還大多是女孩,因爲其他連隊挑人補齊缺額,大都是挑男性,上了沙場不是慕少艾的時節,象丁如玉這樣的人物絕對極少,就連丁君玥,如果真是肉搏戰刺刀見紅,別看女孩發育得早,她不見得就是一般男性同學的對手。
但這二十來人看着俘虜,還是很妥當的。
不單全被綁了手腳反剪起來,而且是因爲王越的手很黑。
只要動彈,就是一刀。
沒有什麼商量,也不聽什麼辯解。
丁一醒轉過來,行過來看時,六百幾個俘虜,只有五百多人四肢完整並活着,但這些人,無論身上有傷沒傷,都一聲不吭跪在那裡,比家養的狗還老實。當然撻馬赤伊基拉塔是個例外,他似乎一點也不把自己當成俘虜,儘管他也跪在那裡,卻是一副勝利者的派頭:“都老實些!我的主人阿傍羅剎就要到來,如果惹得主人不高興,不單要殺死你,還要在你死後,折磨你的靈魂!”
這位不但之前杜子騰和丁君玥都拿他沒辦法,現在連王越也是無語了,總不能去砍他吧?連替雷霆書院說話的人也砍,是逼這些俘虜最後拼命,用頭撞用牙咬來謀取一絲可能壓根不存在、但也要爭取的生機麼?
但在丁君玥和杜子騰護送着那些被救回來明人,回到這裡的時候,撻馬赤伊基拉塔就不高興了,他抱怨道:“爲什麼要先去七受撻那裡接受他的人?我是主人的奴才,爲什麼不是先接收主人自己部落裡的人?”
於是連丁一也無法了,只好叫人解開了他,教杜子騰和丁君玥再跑一趟。
而這次帶回來的,足足有三百人,杜子騰苦笑着道:“那廝領着弟子去了另一個部落,說是那裡有大量被俘掠的明人,去到才發現,卻是和他們一起來攻擊我們的另外那個部落,被擄掠的同伴救了回來,撻馬赤卻趁機把那部落一卷而空吞併到他自己那裡去了。”
“不是我的!全是主人的!”赤軍長勝在邊上擺着手,很在意地糾正着。
丁一真的受不了他,要那兩個部落的老弱婦幼做什麼?說不好聽的,這三個部落全加起來是有幾千人,聽着不少,卻還不如陳三代管着那個都音部落有戰鬥力。何況這一夜之裡,四百多人死了,五百多個活着的青壯,也全被押着,不論是被赤軍長勝吞併的這兩個部落,還是七受撻那顏的部落,都是全無戰力的,丁某人要這二三千人來幹啥?白養着他們麼?
“行了,那些人都賜給你。你回去吧。”丁一衝着赤軍長勝揮了揮手。
後者誠惶誠恐地跪下磕了頭,然後露出乞求的眼神:“主人,求你賜給奴才一點什麼東西,也好讓奴才日夜看着,想起主人的厚恩來。”說着又是磕起頭來。
丁一真是無奈了。
最後給了一把雷霆書院的戰術刀,總算打發他走了。
丁一所沒有料到的,赤軍長勝就憑着這把戰術刀,日後在草原上自稱是阿傍羅剎的奴才,欺壓其他的部落,硬是挺過了這一冬,後來竟也有人因此來投他,他又憑着這把刀,領着人趕了牛羊,大搖大擺去了大同宣府等地,以物易物,有邊關守將要發箭射死他們,他便拿出刀來,自稱是丁一的奴才……竟讓他把那部落,經營到上萬人的規模,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卻說那五百多個俘虜,杜子騰來問怎麼辦,丁一想了片刻,卻就把所有雷霆書院的學生,除了崗哨勤務的之外,全都召集了起來。那三十一名陣亡的學子,便擺放在隊列之前,五百個俘虜都押着跪於邊上。
丁一緩緩揭開罩在屍體上的毯子,讀出了一個名字,然後直起身來冷冷道:“第一連第一排,出列,從面前這些草原韃子裡,每五十人選一個出來,押過來。”對於丁一的命令,學生們的服從性是極好,很快就辦妥了這一切。
雷霆書院的學生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那些俘虜卻就騷動起來,因爲他們是韃子,這樣的事,他們做熟了,只是想不到今日裡,落在明人的手裡,也會是這樣的下場。丁一冷笑着道:“就是這些人,這些韃子,殺害了我的學生,殺害了你們的同學,他們平日裡還把邊關的同胞當成牛羊一般的擄掠,你們心中,可有恨?”
“有!”第一連第一排齊整地回答。
丁一點了點頭對他們說道:“別用槍,浪費彈藥,這裡有從韃子手上繳獲的刀斧,自己過來挑一把……都選好刀斧了?那好吧,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血債便要血來償,動手。”
有些少年是不太敢動手的,拿步槍殺敵,用刺刀殺敵,和用刀斧把人砍死,是兩回事。
但丁一揭開的那張毯子,失去血色開始露出屍斑的臉,卻就是一連第一排的學生,那些跟他同在第一排的同窗裡,有幾個與他關係是很不錯的,畢竟在一起生活了二年左右的時間,一起讀書,一起訓練。
“入娘賊的騷韃子,你害了我兄弟的性命,老子就要你償命!”於是便有人哭喊着揮起了刀斧。少年人的氣力是不太足的,至少不足充當劊子手,而且他們主要訓練的也不是刀法,所以那韃子被一刀斫在頸上,血濺出老遠,卻還沒死,於是那少年毫不猶豫補上了第二刀,第三刀……當血濺到第一排其他人的衣袍上,看着那些毯子下的屍體,想起那些重傷還不知道死活的同學,胸中的憤怒被點燃。
於是韃子的慘叫聲,開始連綿不絕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