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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此時的李氏朝鮮水師之中,還是頗有些敢戰之人的,特別是李氏朝鮮現任國王李瑈,是當真有本事的人物,有這麼一個說法“將是兵膽,帥乃軍魂”不是沒有道理的,有這麼一位尚武的國王,下面的士兵自然也就格外敢戰,至少這個年代的朝鮮,還能在女真人的壓力之下堅持住邊境線,而且如果按着歷史上的進程,五六年後,這位國王李瑈還派了一萬精兵,和大明協力,把建州女真殺得大敗,建酋李滿柱和其子也是沒於此役。
事實上丁某人一啓始,不想用炮火來轟開朝鮮國門,也有許多原因就是基於國王李瑈還算對大明恭順,也是個有能耐的人物,不太想無端端來做過一回。可惜李篤完全把丁一的善意當成軟弱,這海面上的殘舷碎帆,呼號慘叫的士兵,這個帳當真是應該算到死鬼李篤身上的。
當丁一踏上左水營的港口時,警衛團二營就出現了傷亡。
兩人輕微傷,一人重傷,因爲在抄查左水營庫房裡,士兵發現了一把火繩槍,這在朝鮮軍中是個稀罕物,那三個士兵都是組建警衛團裡補入來的良家子,他們壓根就沒經歷過裝備火繩槍的時期,看着覺得好玩,就按着平時聽說的流程,裝了藥在那裡玩。
結果就炸膛了,一個直接半邊鮮血淋漓,右手被炸得幾個見骨的傷口;。邊上兩人則是被濺傷的砂石打得頭破血流,什麼大礙看似沒有。毀容卻是板上釘釘的事,這年頭的全州。可沒有整容醫院。
別說這時代的朝鮮火繩銃,就是滿清那時節,烏銃都是鐵皮捲起來的,然後上鐵箍,就是爲了防炸膛,但炸膛率還是居高不下,後面國內大革命時期之後的軍閥混戰,士兵都成習慣了,放槍壓根不敢瞄。這都是祖輩傳下來的教訓,瞄?一旦炸膛就等着半邊臉被炸沒吧!
也不知道該感謝這朝鮮的黑火藥威力太弱,還是說這幾個士兵運氣好。
要不容場工場、梧州工場怎麼能吸走大明過半軍費?石亨、孫鏜等輩,若不是沒法子,誰會把錢往丁一那邊扔?誰不知道容場那邊的火繩銃貴?買完槍還要買定製的火繩和紙包裝的鉛彈、火藥?
邊鎮的軍兵用着容城工場的火繩銃,那可是誰用誰知道,到後面不是容場出產的,鬼才願意用?就是上峰硬塞過來,得。臨陣就朝天放個響好了!因爲儘管都是火繩銃,丁一這邊出產的,可不是鐵皮捲起來玩意,那是熟鐵鍛打之後。再鑽孔、擴孔,內膛沒有氣泡的槍管,出廠之前都有過質檢試射。又有定裝火藥,基本按操作標準是不會炸膛的啊!
“你們這三個蠢貨!你居然還敢把這玩意湊到臉上瞄準?”丁一看着這三個士兵。當真哭笑不得,指着他們一時不知道怎麼說纔好。很無奈嘆了口氣道,“傷好了,全部關三天禁閉!還有你,手上的傷好了以後,要是共同科目訓練無法過關,我告訴你,那你完蛋了!熊兵!”
蘇欸這時過來彙報:“先生,俘虜二千七百五十二人,大部分都是青壯。”不是青壯,不是孔武有力的,也很難在海里掙扎到明軍打掃戰場去撈人,“另在水裡還救起身無寸縷的婦人四十餘人,加上水營陸上的庫房關着的、營房裡的婦人,共計二百一十九人,是否也運回港口那邊,歸禮部章主事處置?”
“胡鬧!”丁一馬上制止了這個提案,對蘇欸說道,“問清是什麼人,如果是水營官兵的家眷,就先押着;如果是被水營擄掠而來的,發給路費教她們自行歸家,只是要把思想工作做好,把這階級仇恨給講明白,明軍是爲貧苦人做主的,就算是屬國的窮苦人,明軍到了,看見了,也一樣會幫他們。”
“是,先生。”蘇欸不是話多的性子,領了命就下去辦差。
當左水營大小數百艘戰艦,全軍覆沒之後,這些倖存的士兵,都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倒是再也沒有什麼人還有鬥志,敢來煽動人員跟明軍鬧事的。當官的很快就被指認出來,而這些婦女也問清楚了,除了二十多人是水營將領的家眷之外,其他都是擄掠來的百姓。
“你說有個全州李氏的子弟,前兩日入營來,現時在何處?”丁一向那被押到跟前來的少年問道,這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穿着一身長衫,卻不是水營的將兵服飾,聽聞是這左水營裡將領的記名弟子。
警衛團二營搶灘之後,唯一遇着的抵抗,就是這少年組織的近百名士兵,憑據地形的偷襲,造成了二營七人輕微傷。看着是個有本事的人物,加上這少年能說大明官話,於是就被送到丁一這裡來問話。
那少年卻問非所答,只是搖着頭道:“勝之不武!虧得天朝上國,竟用法術對陣!若是真刀真槍做過一場,學生絕不會敗!”這位大約算是兵癡了,明明被反剪着雙手,卻是喋喋不休地在說什麼如果明軍搶灘部隊沒用步槍的話,他就如何組織軍兵進行阻擊,如何利用地形等等。
甚至還說起海戰時的風力、兵員,說是如果明軍沒有用“法術”也就是火炮,只要如何指揮進退,發揮龜船和板屋船行動如何靈活等等,必能給明軍艦隊造成重創。
文胖子很無奈地對丁一說:“剛纔下面士兵氣憤不過,打了他幾回,這廝卻是不記打的,一開口又是這麼一堆胡話。少爺不如把這廝交給胖子,待胖子用些舊日手段,保準教他好好說話。”舊日手段,自然就是廠衛的刑罰了。
聽着這話丁一笑了起來,揚手止住文胖子,對那少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學生李舜臣,不敢請教上國貴人稱呼?”這少年總算回過來神來。
丁一聽着,有點疑惑:“你不是這裡的將兵?”
“學生是來訪張世叔的,張世叔是左水營節度使麾下樸虞候所屬小史。”李舜臣是這般說道。左水營的最高將領就是節度使,從三品,虞候是正四品,再往下就是書吏二十八人、皀隸一百三十人、小史二十四人,李舜臣的張世叔,當的就是小史,算是公務員,但沒品級的。
丁一就好奇了,怎麼一介小史的世交侄兒,會在這當口組織軍兵來抵抗呢?
而李舜臣聽着這個問題,卻就漲紅了臉,終於也不兵癡了,憋了好半天才開口:
“寒家缺了些用度,學生來訪世叔,是想看看能不能請世叔行個方便,只是、只是世叔性子有些直,怕無寸功,屢來開口相求,若被面斥,卻就不雅了……”越說是越小聲,說白了,就是來借錢,不知道怎麼開口,怕被人當面數落,想着組織一下軍兵抵擋,到時若能建功,也好歸到他那張世叔頭上,這樣借錢的話,怕就容易一些。
丁一聽着這話,點了點頭道:“京畿開豐人?跑到全州左水營來借用度,看來你家裡着實是頗爲緊張了。”
“貴人怎知學生是京畿開豐人氏?”李舜臣就頗爲吃驚了,他的明話說得很好,至少比帶着山東口音的金時習還要純正一些,丁一怎麼可能知道他是京畿開豐人氏?
丁一當然知道他是京畿開豐人氏,朝鮮能有幾個出名的人物?
真的說起來,李瑈這位應該算李氏朝鮮很強大的君主,一般人真不見得就知道。
但李舜臣這個名字,對於古代戰爭史的中日曆次戰爭,稍爲有點涉獵的,卻是必知道的。
萬曆年的中日朝鮮戰爭之中,可以說,朝方的陸軍就是豆腐做的,如果要說唯一的亮點就是丁一面前這位了,他創造過日間擊毀敵艦二十六艘,擊斃日軍千餘人戰績,並且當晚又擊沉擊毀敵艦十八艘,而朝鮮水師僅一人負傷。
除了這位,那場長達七年的戰爭,朝鮮軍隊基本就在打醬油,若說李氏朝鮮此後百年之間能拿得出來、放得上臺面的絕代名將,沒有別人了,就是這一位。
“你若是願意,我可以資助你一些錢銀。”丁一示意文胖子解開李舜臣身上的繩子,對他說道,“不過,你要幫我辦一件事,帶幾個人到京畿去,如何?”
“妄想!”這少年倒頗有骨氣,“你殺了學生便是,卻不能教學生做出這等事來!”
“只是讓人送封信到京畿,不是要你帶兵過去攻擊京畿道。”
“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學生不才,卻還記得聖人教導!只管殺了我便是!”
丁一聽着笑了起來,搖頭道:“回家去吧,丁一不至於下作到殺你這少年,胖子,給他點銀子吧,這孩子,我看着投緣。”
“丁一?丁容城?”李舜臣聽着倒退了兩步,一臉吃驚地問道。
丁一點了點頭。
“先生在上,請受學生一拜!”李舜臣重重地衝着丁一揖禮,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整了衣冠,又再舞蹈下拜,再揖,再磕,如此三次,行了三禮九叩,然後激動地對丁一說道,“得見容城,可以死矣!能爲先生效力,學生粉身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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