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沖刷着一地黃沙血跡,印舒桐透着雨幕望着長孫無越的背影,呆立片刻,不再管跪了一地的數萬將士,沿着長孫無越的足跡追他而去,這一路踩過的死屍鮮血無數,但她心中只覺得蒼茫悲涼,稱帝的路,本就是功成萬骨枯,不過幸而他不是孤家寡人,有她一路相隨,斷不會叫他覺得孤寂……
長孫無越提着軟劍,一步步走上關隘後的營帳,數萬將士已經立他很遠了,只是他眼中沒了他們,沒有任何人,甚至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眼中只有花桐屍骨被千軍萬馬揮刀割成碎片被踩/踏的屍骨無存的場景,那一刻,心好似被撕裂一般,疼痛難當……氣怒之下,血勇迸出,千軍萬馬之中,直取圖重顯首級,可是,那又如何?
天地之間,已無花桐屍身了。
他只是想留着花桐屍身作爲念想而已,而今,圖重顯毀了他的念想,心中怨憤即便發泄出來,也終是無用的。
冰冷執劍被一雙柔軟的手覆住,長孫無越陰沉壓抑的眸光茫然的落在旁邊,原來是印舒桐趕上了他的腳步,趕上來握住了他執劍帶血的左手,幽眸中劃過絲絲暗涌,嘶啞着聲音開了口:“桐兒……本王……”沒有保住花桐的屍身……
印舒桐輕聲一嘆,被他幽眸中的自責撞的心頭一軟,轉過身面對着他,輕輕抱住他的腰身:“越越,不要強求,花桐不會介意的,不會怪你的,發生這種事,我們都不想的……可既然發生了,卻也不必太過在意……”
她口上雖這樣說,可是心裡頭卻想着,花桐屍身已無,那將來一千多年以後的鳳城考古所,那些專家發現的花桐屍身是哪裡來的呢?還是說,蘭襄歷史又因爲這件事而改變了?張瞎子在成仙之後,不是說,他們的命盤已經被修整了麼?也就是說,這樣改變歷史進程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啊……
誰知印舒桐話音剛落,長孫無越微微一笑,拿着圖重顯頭顱的手一鬆,高大的身軀就緩緩倒在了地上,印舒桐連忙抱住了他,卻見方纔還如天神一般殺/戮的男人因爲力竭倒地,她斂眸半晌,沉沉一嘆,沒了圖重顯的數萬將士沉默如初,她垂了眼眸,暴雨如注,遮住了她一眼的沉色,對着跟過來的熊三王四道:“圖重顯死了,將他的頭顱掛起來示衆,一個膽敢刺殺王爺的人,也沒有什麼死後死前尊榮可說了,另外,找一間乾淨的屋子,讓王爺呆着,他需要休息,然後,把圖重顯軍中所有的將領副將都找來中軍大帳,我有事要問他們。”
印舒桐做慣了特種兵隊長,對於軍中之事有着莫名的熟悉,甚至長孫無越都沒有交代一聲,她在安排好了他休息,給他換了一身衣服之後,就直接去了中軍大帳,自覺瞭解軍務,這麼大的北谷關,總不能圖重顯死了之後就羣龍無首了吧?
中軍大帳裡,她不過三言兩語,就讓所有的將軍對她不敢再有一句妄言,原因無他,就是因爲在那千人大陣之中的拼殺,亮眼的並非長孫無越或是熊三王四,而是她印舒桐,一個女子,袍袖翻飛,裙襬飛揚,柔美之中乾淨利落的殺人,平生所罕見,自然不能不服,這個女子從骨子裡散發着天生的將領之風,讓這些在戰場上拼殺慣了的漢子們,心甘情願心悅誠服。
在長孫無越昏睡的這一日裡,印舒桐拿到了圖重顯的虎符,肅清了圖重顯的殺手,而且着手之後她才發現,圖重顯帶兵自有一套,只是戰神都不是那麼的平易近人,素日裡,一點不順心就會打罵軍士,看似戰神厲害無堅不摧,其實將帥之間離心離德,若不是靠着嫡/係數千人馬的支持,圖重顯還真不能在北谷關待這麼久,可見傳言有時候也是不盡不實的,都是用來嚇唬那些敵人的吧?
圖重顯的嫡/繫上陣阻攔他們,而被四個人那樣一拼殺,且後來又被長孫無越那樣砍/殺之後,已經不剩下多少人了,還有一些見主將被殺,不少都逃掉了,被人抓回來,就是個死,印舒桐也壓根不在意那些人,過了北谷關,要投奔西金便投奔去吧,她如今的任務,還是要穩固北谷關的佈防和軍心,圖重顯一心一意對付他們,只怕西金那邊早就得了消息了。
長孫無越在這裡,她的穩定軍心舉措自然不錯,衆將士也服長孫無越,因此圖重顯一死,這北谷關倒是沒什麼損失,只是印舒桐與幾個將軍商談之後,才得知了關於圖重顯盜出花桐屍身的秘密。
原來圖重顯確實是找到了花桐的屍身,也將那埋藏在海底下的墓室毀壞殆盡,只是,他顯然知道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要挾長孫無越的東西,並沒有打算將它帶上戰場,而且,他自然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所以藏花桐屍身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關鍵時刻,花桐屍身的地方可以用來保命,而戰場上被千軍萬馬踩/踏的屍骨無存的屍身,只不過是圖重顯自個兒找的別人的屍骨代替的罷了,根本就不是花桐的屍骨。
他的本意,不過是希望長孫無越在看到花桐的屍骨無存的那一刻,萬念俱灰,而他瞅準時機,命令軍士一擁而上,將長孫無越團團圍住,將他們這四個人一舉殲滅,圖重顯並不曾想到他們四個人這麼難對付,他到底是有些輕敵了,他將長孫無越看做常人,並不知道長孫無越爆/發力驚人,在戰場上的舉動完全跟他料想的不一樣,他原本計劃好了的,要將長孫無越玩/弄於鼓掌之間,結果反倒是玩掉了自己的性命,激起了長孫無越的鬥志,讓他們輕易得了北谷關。
印舒桐在聽到這些的時候,心裡總算是舒服了一些,花桐的屍身沒毀就好,她當下也不遲疑,即刻就派熊三和王四通知他們的人,天涯海角也要把花桐的屍身找到,既然崖城的海底墓室已經毀掉了,那就重新安葬好了,恰好身邊就有一卷地圖的布帛,她拿在手中看了一會兒,才指着一處地方告訴熊三,找到屍身之後直接下葬,就按照禮節下葬即可,不必大費周章,且寫上墓誌銘就是了,她交代一番,熊三都記下了便走了。
她長舒一口氣,她隱約記得花桐墓室被挖出來時的畫面和地方,那是她在新聞上看到的,只是沒想到,原來千年之後挖出的那個墓室,是她親自選定的地方,而恰好那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離鳳城不遠,難怪墓室裡的所有東西,她都覺得很眼熟,原來一切是她自己,因緣際會,果真是妙不可言的。
忙了一天,暴雨停歇,她也總算是在掌燈時分把所有的事兒都做完了,讓將軍們各自回去,熊三和王四也出去了,她纔出了中軍大帳一個人到了長孫無越的營帳中去,才一進去,就瞧見長孫無越怔怔坐在行軍*榻上,那模樣,就像是受了重大打擊一樣,眉眼蕭條的很,她一驚,繼而脣角勾起一絲笑意,她忙了一天了,竟忘了派人來瞧瞧他醒了沒有,也不知他什麼時候醒的,而且他還不是花桐屍身沒有被毀的消息,這會兒一腔憤怒的,沒有衝出營帳去滋事已經很不錯了。
“什麼時候醒的?餓不餓?叫人給你弄些吃的來?”
印舒桐靠近了他,挨近他坐下來,順手將他的手裹住,真冷啊,可見他是真的受打擊了。
“本王不想吃東西。”乾澀的聲音,粗糙的味道,長孫無越眸色沉鬱,沉默的看着自己手上未洗淨的血。
“唉,”印舒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消息再不說的話,她真是怕長孫無越想不開啊,扯脣一笑,掰着長孫無越的臉,強迫他看着她,才一字一句,緩緩的道,“越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花桐的屍身沒有被毀,戰場上那個是假的。”
於是,她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說了圖重顯的用心,說了圖重顯的打算,最後還說了她的計劃,末了,才勾脣道,“所以啊,你就不必發愁了,這會兒也不用你去建什麼墓室了,我什麼都安排好了,也不會再有人覬覦花桐的屍身了,因爲這事兒是我經手的,你都不知道的,而且,大隱隱於市,不需要太華麗高調,人死不過三尺黃土,只要心中有情義就夠了,不必在乎那些虛禮,花桐她……會明白的。”
只要屍身完好,埋在哪裡不都是一樣的麼?
“你……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長孫無越有些不能相信,沉鬱的眸中漸漸浮現一絲亮光。
印舒桐嗤聲一笑:“我騙你做什麼?這一天我忙了好多事兒,當真是來不及跟你說這些,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一忙,就忘了跟你說,不過也虧得你相信了圖重顯的鬼話,否則咱們還真沒有這麼容易收拾了他,之前聽你說他戰神多麼多麼厲害,也難怪你塞不進來探子和細作,他軍中弊病可真夠多的,這人打仗所向披靡倒也真是他的造化!”
不等長孫無越問,她就開始說這一天做的事情,從整頓軍紀到拿着虎符佈防,一件一件的,說的樂此不疲,就好似她是統帥三軍的大將軍一樣。
長孫無越眸中的陰霾已經完全褪去了,這回整個幽眸明亮有神,定定的側身瞧着身邊的女子,專注認真的聽她說話,他極少看見她這樣興奮的模樣,似是對軍務很感興趣,他睡了一天,她竟將偌大的北谷關處理的井井有條,一絲卵子也未出,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原來她做的特種兵是做這樣的事情麼?
“越越,你怎麼不說話?呃,是不是我說的太多了?”
說的眉飛色舞的印舒桐終是感受到了他炙熱的眸光,堪堪停下來,訕訕的望着他,她恍惚記得,古代好像有教條,說什麼女子不得參政從軍,雖然她對這些不屑一顧,但是她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兒呢?會不會很驚世駭俗?
她心中忽而冒出這些不該有的念頭來,只抿脣瞧着燭光裡沉默望着她的男子。
“越越,唔……”
“……是說的太多了……”不要用說的,要用親的,他俯身攥住她的紅脣,火熱的吻落在她頸間,廝磨半晌,他才擡起了頭,看着身下的女子,微微一笑,“說的太多了,做的倒是很好,本王很滿意的。”
印舒桐扭了扭身子,抱着他的脖頸又是一陣熱吻,末了,從脣齒之中溢出心中疑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圖重顯死了,這個消息必定瞞不住,襄京那些人早晚會知道,而且她還將圖重顯的頭顱掛起來示衆了,這消息西金遲早也會知道,戰神死了,或許對於蘭襄是個損失,可是對於西金卻是個大大的好消息,這二十多年來,西金之所以跟蘭襄兩分天下,不就是因爲圖重顯在北谷關麼?如今他死了,正值蘭襄內亂,西金還不抓緊機會進攻蘭襄蠶食土地的話,那也太傻了!
所以,印舒桐纔會問,接下來怎麼辦的,她想知道長孫無越是怎麼想的。
“回襄京,總得先把這個什麼勞什子的鎮國王爺去掉,之後嘛,要麼就廢帝做皇帝,要麼,就做回攝政王,等將來統一天下,再廢了宣帝,本王做皇帝。”
長孫無越專心在印舒桐脖頸間種滿紅痕,然後才懶懶的笑着說道,如今他也無需隱瞞自己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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