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憲發現自己面對蘇婭其實是有劣勢的。
因爲如果她不想跟自己交流的時候,只需要板着臉,不比劃的那麼有靈性,自己就完全不知道她表達的是啥。
偏偏,人家還沒有不理你。
看着蘇婭“顧左右而言他”,李憲就知道是沒法交流了。眼瞅着這丫頭往後蹭了兩部,一擰身下樓跑去了車間,他只得回到辦公室裡取了些北林那面要用到的文件,然後上車和周勇一起奔赴北林。
北林這面現在是一套班子,兩幅招牌。從外面看着沒有什麼變化,但是經過改制,職工們拿到了股份,明確了產權之後,廠子裡的情況已經大有不同。
雖然這一段時間廠子裡因爲紙漿環節的變動也折騰的不行,但是年前積攢下來的訂單緊湊的很,職工們初五就上了班恢復了生產。
現在,因爲製漿環節被分理了出去,整個廠子變成了單純的成紙生產環節,效率相較之前相比又提高了不少。眼看着,年前積攢下來的訂單就能趕出來了。
之前因爲剛剛經歷了產權變更,爲了維持穩定,李憲不想動職工層面的事情。但是現在一切都穩定了下來,生產線那面因爲拋出了紙漿環節而變得更加單一明確,一些職工的問題也就暴露了出來。
過多的無效工位,以及過於複雜的人事體系,正在擡高成本拉低公司的利潤。
針對這個情況,到了公司之後李憲就召開了一次會議,將這個問題提了出來。針對車間內的工位問題,部分不作事或者是已經因爲年齡因素不適合繼續在車間工作的職工,老廠類似宣傳股,統計股等和目前公司銷售部財會部等功能重疊的架構,李憲打算加以梳理。
而梳理原則,就是該下去的下去,該退休的退休。
這種改動,若是讓在一個月以前,那絕對是職工們忍不了的事情。可是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卻得到了會議上大部分人的同意。
第一個跳出來,就是趙棟樑。
“其實這個問題,在年前的時候就已經有職工跟我反映了。一樣的拿着股份,憑啥有的人不幹或者少幹?大家夥兒都想讓公司好,那一些影響了目前公司效率的人就必須得下去。在這件事上,我們不能怕得罪人!”
見趙棟樑率先發言,李憲心中好笑。
現在看公司有盈利能力了,已經開始有人動起了心思,想着如何將自己的分紅儘量擴大化,將一些阻礙了公司進步的障礙一腳踢開。
貪婪使然。
但不是壞事。
他不怕這個,作爲最大的股東,他怕的是所有的職工繼續想以前一樣鐵板一塊。
現在見趙棟樑主動提了出來,李憲直接大手一揮,將這個光榮而艱鉅的任務交給了這個新上任的生產經理。
在回北林的路上,他已經有了一個大概齊的想法。
這一次梳理的首要目標是混事兒而且屢次警告沒有改變的。爲了維護公司利益,必須堅決予以辭退。
次要目標,則是年紀過大馬上就要到退休年齡,且有子女在廠的。
一個是必須解決的,一個最容易解決的。
必須解決的必須,在於給職工們明確不好好幹就滾蛋的理念。而容易解決的容易,在於畢竟目前職工們手裡都有股份,而且子女在廠,就算提前退休也不過重影響家庭生活。
還算是人性化的梳理方案,得到了衆人的支持。
將這件事情安排下去,李憲就心安了。中午下了班,便讓周勇開車,帶着自己去找房子。
這一段時間在北林他都是住在旅店裡面,先不說費用怎麼樣,光是那每天早上起來都得去公共衛生間排隊,在別人拉耙的時候自己刷牙,自己拉耙的時候別人漱口,李憲就已經完全受不了了。
這完全沒有那種解決人類基本需求時那種不被打擾的快感。
而且自己現在高低一個固定資產百萬級別的大人物,拉耙的時候時不時的從隔壁坑伸過來一隻手或者乾脆探過來一張臉,借衛生紙或者是要煙借火的,這像話嗎?
老子是幹大事兒的人行嗎!
這樣的環境讓老子一點自尊心都沒有好不好?
北林的地方還是太小,雖然在大城市商品房已經開始開發了,但是在北林這種窮鄉僻壤還是個稀罕事情。
城區之內還亂的很,很多以前的老房子,筒子樓以及福利房商品房陳雜在一起,其中夾雜着一些外牆刷漆以表示和大多純白色福利房不同的商品樓。
而在這花裡胡哨的地形之中,一些甚至可以追溯到民國時期的房子,還仍然存在。只不過以前住這樣房子的人大多在浩劫之中隕落,房子也被用於政府部門辦公之用了。
經過多方打聽,走了兩處新房,李憲都不是很滿意。
這年頭筒子樓已經開始淘汰,現在大多數的房子都是各單位的福利房,也就是單元房。而商品房也是按照這個模板來的,雖然設施相對獨立,有了衛生間和廚房臥室一個整體的的形式,但是大多數的面積極爲狹小。
五六十平方米,大約就是標準。
價格倒是便宜的不行,在北林這種甚至談不上是四線的城市之中,一平米只有五百多塊。
可是考慮到北林市未來的發展前景,這房子就算委屈着買了,以後也沒有多大的升值空間,李憲不打算動手。
倒是周勇,看着這樣有衛生間有浴室的房子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大哥,這都不行,你還想住皇宮啊!要是在這有套房子,找個城裡姑娘結婚……嘖嘖,那該多得兒。”
聽着周勇這種沒出息的想法,李憲表示不屑。
就在二人漫無目的的開車在城北遊蕩,前往下一個商品樓,走進一個衚衕的時候,前方一羣喧鬧的人羣,堵住了去路。
見前方吵吵嚷嚷的,李憲在後座上拍了拍狂按喇叭的周勇肩膀,“停車,看看怎麼回事兒。”
剛剛降下車窗,李憲就聽到人羣之中,一個男人的聲音大吼了一句:“你這人咋這麼隔路呢!不就摔壞你一個破杯嗎?你這東西我都買了不就完了嗎?”
“你……你……我那杯是成對的啊!那都是我爸十幾年前埋在井下邊存下來的東西,你就算壓價,也不能這麼禍害呀!”
聽到這話,李憲眉頭一皺。他立刻開門下了,竄進了人羣中去。
只見一個破平房之前,一個身形有些佝僂,帶着眼睛的中年男人,正看着地上已經碎成了兩半兒的茶杯心疼的直跺腳。
而在他身前,一個穿着貂皮大衣,帶着這時候還非常罕見的美式八角帽的男人,則看着他手裡的另一隻杯子。
“別跟我扯那麼多沒用的,一對杯你要一千,現在就剩下這一隻了,還給你一千,賣還是不賣!剎楞的,給個痛快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