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佔東的一百八十八個天燈到最後也沒放完。
六點多時候,那天燈放了纔不到一百個,二樓臥室的房門,連帶擋着房門的那個實木大立櫃,就已經被憤怒到了極致的黃家父子砸出了一個足以鑽進去人的大洞。
而緊隨而來的紀檢組,連力氣都沒費直接藉着這個洞口打開了門鎖合力將大門推開。把滿頭大汗,面目已經變得扭曲,卻仍然執着的往天上放着孔明燈的秦佔東,控制了下來。
在往出帶人的時候,秦佔東已然崩潰。
似乎人們更喜歡看到罪人悔悟遺恨的橋段。
據後來各單位傳出來的八卦說,秦佔東在整個過程之中,都在大聲高呼着什麼後悔背叛了妻子,包了二奶,不該反了作風問題之類的後悔話。
但是關於秦佔東被捕當晚的的實際情形,幸福城小區的業主們,卻有另外一種說法;
局後來幸福城業主們的傳聞,當時場面極其混亂,秦佔東在被紀檢委的人的帶出來之前,已經捱了一頓岳丈家人毒打。前去看熱鬧的人到達現場的時候,秦佔東臉上一道道讓她老婆撓的跟血葫蘆一樣。外加上那根本攔不住的老丈人,小舅子和小姨子不顧紀檢的人阻攔追打,秦佔東被帶出別墅的時候已經被揍的人事不省。
在被紀檢的人帶上車的時,秦佔東才清醒了過來,除了高聲詢問自己拿二奶去了哪裡之外,肚子裡的孩子是否安好之外,則是大聲疾呼什麼“虛雲子道長誠不欺我”,什麼“太準了,太準了。果然天燈一斷禍災千萬”之類,這誰也聽不懂是什麼意思的胡話。
不過到底關於秦佔東伏法時的表現到底哪個版本是對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
除此之外的其他部分,在冰城森工口和個別單位的傳聞,卻頗爲一致;秦佔東於幸福城的那棟別墅之中,紀檢口的人直接確定了他的作風問題,而在現場,搜出了整整一兜子,合計金額三百多個的大量現金。
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秦佔東的未來,在幸福城上空滿天的孔明燈中,徹底斷送。
這一晚的幸福城,對於秦佔東來說,不幸福。
……
李憲回到祥雲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
李道雲老太爺尋到了師弟,興致一下子就高漲了起來。在下午的時候就跟他說了要在這裡住一陣子的想法。
不過想到老太爺和釋能的關係,現在看着有些微妙,李憲害怕老太爺在這住的不舒服,在全程目睹了秦佔東GG之後,特地回來寺廟過來探望。
雖然白天香火不斷,可是入了夜,寺廟裡倒是安靜了下來。
當李憲踏入祥雲寺之時,除了那幾個小沙彌晚上做功課時發出的陣陣誦經梵音,以及相當富有韻律的木魚聲之外,簡直是安靜的讓人心曠神怡。
寺廟裡的夜晚雖然太過空曠,看起來不怎麼舒服,倒是有一種格外的祥和,讓人心神爲之一蕩。
詢問了那幾個小沙彌李道雲所在之處後,通過那兩米多寬的小徑,李憲來到了方丈堂中。
剛走到門外,李憲便聽到了堂中的李道雲正在和釋能逗嘴皮子。
不過和中午時候倆老頭圍繞着祥雲寺的產權問題展開的交鋒不同,此時的二老的話題,已經過渡到了正常師兄弟之間的交流。
而此時此刻,二人聊得,就是各自在這幾十年之中的際遇和過往。
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李憲聽明白了自己這個太師叔這些年的經歷;
當初東三省被櫃子佔了,時局動盪,孫二狗爹孃去世之後就顛沛起來。和李道雲破家之後直接就入了道觀不同,釋能是佳木斯那頭一路要飯逃荒過來的。到了克山時候,實在快餓死的時候被李道雲的師傅收留。就這麼留在了山門之中。
道士和和尚不同,和尚是亂世出塵,盛世入塵。道士是盛世出塵,亂世如塵。
雖然那時候抗戰沒有打響,但是東三省已經飽受鬼子的摧殘。那道號淨真子的老道本來在道觀之中救濟流民,可後來遍地餓殍,只覺得如此這般下去已然不是世道。便以道人的身份,聯合了周邊的馬匪和土匪和鬼子僞軍幹上了。
再之後,老道中彈仙遊而去,留下是兄弟倆沒了活路。被定爲道觀傳人,一心爲師傅報仇雪恨的大徒弟李道雲去了克山附近落草爲寇,而這孫二狗,雖然得了師兄命令守着道觀,可是後來見兵災日重,則是捲了道觀之中值錢的東西從克山跑到了冰城,落了下來。
和大徒弟李道雲學的是淨真子真傳的三命通會不同,孫二狗在道觀的時間不長,沒學到什麼本事,只是後來靠着自己的悟性,將在道觀之中帶出來的一本陰陽宅術悟了幾成。
不過憑着這個,在建國之前倒是也吃了幾年的飽飯。跟李道雲的通信,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的事情。
孫二狗想着自己學藝不精,風水陰陽宅一年也沒多少份,要是得了三命通會真傳的李道雲能到道館裡跟自己一起經營,那吃飽飯可肯定就不是問題了。
可是當時李友還沒成人,李道雲獨自撫養,自然也就沒去。
再後來,就不行了。
建國之後這套糊弄人的東西沒了用處,自封了譚震子的孫二狗先是過了十年清苦日子,靠着忽悠附近的村民過活。後來文格的時候被劃入了牛鬼蛇神裡頭,當成了附近的典型給抓了起來。道觀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他本人也和極樂寺的和尚放在了一起狠批。
和那些任憑怎麼批鬥不吭聲只是沉默的和尚不同,孫二狗當時頑固的很。就這麼,生生的被人揪掉了一隻耳朵。孫二狗雖然此前入了道觀做了道士,可其實那時候只是求一口飽飯,心中根本沒有道。直到了66年這時候,沒了一隻耳朵,經歷了人生之中最灰暗的時候,他才思考起除了填飽肚子之外的問題。
在牛棚之中,聽到那些和尚偷偷的誦經,他有了信仰。
再再後來,等到浩劫結束,他就和牛棚之中唯一還活下來,可是已經斷了一隻胳膊的小和尚相依爲命,將已經被揪禿了的頭髮徹底剃光,自己給自己取了個法號,正式遁入空門。
可能是當初吃苦吃怕了,在入了空門之後,雖然一心向佛,卻也沒將賺錢的手藝丟下。給人看風水,做法事,十幾年的功夫倒是憑着這兩個業務蓋起了一座像模像樣的寺廟。再後來氣功熱了起來,又憑藉着自己得道高僧的名號,辦起了氣功班。
這,纔有了祥雲寺現在的規模。
站在門外聽到了這些,李憲倒是一陣唏噓。
“師兄,我原本想着這麼多年,你不是死了,就是徹底的歸了原野,沒了心勁兒。沒想到,到了這等風燭殘年的年紀,還能看到你。只是不知道,你過來找我,到底是爲了什麼?按你的心性,可別說只是爲了單純的念舊。這我可不信。”
屋裡,釋能在說完了自己的經歷之後,對李道雲感嘆了一句。
“呵呵、”李道雲笑的有些感慨,“原本在師傅死了之後,老子就想着給他老人家報仇,然後濟民安國,風光一世。可是在你那沒見過面的嫂嫂過世,留下個孩子之後,我就想着怎麼才能把他撫養成人。人沾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心志就淡了。淡着淡着,幾十年就過去了。七十多歲的人了,我原本想就這麼把這殘生渡了拉**倒算逑。直到,看到了我那剛成人的二孫兒……”
“咋,李道雲,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想着那些凡塵之事?”
“嘿!他孃的,人活一世圖的是哈?活着的時候風光無限是其一,死了光耀門楣,福澤後代百年是其二。我李道雲第一樣沒做到,現在我那孫兒看出來是人中龍鳳的勢頭,趁我活着,那不得緊着維持?”
“阿彌陀佛,李道雲啊李道雲,你人到古稀之年,還是那副德行。該放下的,就放下吧。這麼大歲數,剩下年頭,就舒舒服服活着算嘍。”
“放你孃的屁!我老李家這一代好容易出了個人傑,現在又趕上了好時候,咋就不能成就百年的族運?孫二狗,別人不知道你啥樣我還不知道?要不是你當初上山套兔子把子孫根傷了,你他孃的能這麼看得開?你沒子孫,當然不明白我們有根人的心思。”
“李道雲!我他娘跟你拼了!”
聽到房裡兩個老人聊着聊着聊潮了,裡面乒乒乓乓的響成了一片。李憲趕緊推門而入,將扭打在一起的兩個老頭分開。
“滾!他孃的老不死,趕緊從我祥雲寺裡滾出去!”
待李憲費勁巴力的將李道雲拖到了一旁,被狠狠揍了一頓的釋能捂着臉,站在原地跳腳大罵。
“孫子!這老不死的,我還真就跟他槓上了!讓老子滾,老子還真就不走了!他孃的,你去,回家把小啞巴和玲玲都給我接過來,從今往後,咱們就在他這寺廟裡住啦!”
李憲懷中,李道雲還在使勁兒,騰空向釋能的方向踢了一腳,對李憲命令到。
......
李憲倒是不想過來給釋能添麻煩,不過眼看着李道雲翻了倔勁兒,賴在這不走了。外加上李道雲私下底跟他說釋能當初從道館裡出來,拿了許多的珍本醫術,上面沒準就有能治好小啞巴的方子。
聽到這個,李憲動了心。立刻打電話給周勇,讓他去家裡接人。他自己,則是伺候着李道雲在客舍裡面,安頓了下來。
就在李憲爲了老太爺的任性而忙得不亦樂乎之時,冰城開發區的一家高檔飯店裡。
林遠集團董事長黃英雄,剛剛帶着幾個森工的專家,進入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