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集團坐落於開發區輝煌大廈之中。
大樓是集團自己建設的,足足有九層高。一般來說,這樣的大廈在建成之後,就算是自用,也會對外出租一部分。不過輝煌大廈不一樣,從一樓到九樓,全都是林遠集團的業務。
一二樓就是個大酒店,三樓是客房,四樓五樓是娛樂部分,其他各層,便都是各個分公司業務所用。
此時,位於頂層的高層辦公區人滿爲患。不少的員工都聚集在這裡,看着省檢的人在財務辦公室裡查賬。
“這是幹什麼呀?!”
剛剛回到公司的王春梅見到這個架勢,立刻呵斥道。見平日裡一向受到黃英雄器重的王春梅,那些看熱鬧的員工都自動的閃退到了一旁。
給她讓出了條路。
“同志,我們正在調查一起案子,請你們配合你一下。”正在查賬的一個檢察員見王春梅想闖進財務辦,立刻伸手攔住,冷冷說到。
看到對方的態度,王春梅一愣,隨即皺起了眉毛:“你們知不知道這是誰的企業?這是森工優秀企業家,森工創業模範黃英雄的集團!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聽到王春梅的“提醒”,那攔住她的人呵呵一笑,將自己的工作證拿了出來。
“不好意思啊同志,我們是省檢的。”
看到那紅彤彤的國徽,王春梅瞪大了眼睛。
“對了,你們集團董事長黃英雄呢?我們正在找他。”
聽到這個名號,王春梅渾身一個激靈。
聽到身後員工們陣陣的議論,看到幾個集團高層慢慢向後退去的腳步,恍惚之中,王春梅有一種預感。
黃英雄,要完。
推脫了一聲不知道,王春梅掩着一顆狂跳的心臟匆匆走出了九層。乘坐電梯到了四層的一間客房之內,將門鎖好,她立刻拿出了自己包裡的大哥大。
撥通了黃英雄私人的電話號碼。
那頭,一片忙音。
“不會的、黃總那的人脈那麼廣,在森工的關係那麼硬,絕對不會有事的!”
看着窗外林立的大樓,王春梅顫抖着放下手中電話,自己給自己吃了顆定心丸兒。
……
李憲在總局等了一個上午,直到了中午時候,林副局長才匆匆過來,告訴他局裡現在事情太多,本定在今天的活動全部取消,讓他先回去等通知。
雖然心裡老大的不樂意,感覺被人放了鴿子。可是知道其中內情,李憲也沒辦法。
想着再打聽打聽情況,再跟鄭秋英碰一下頭,交代一聲關於自己昨天打聽秦佔東家裡電話的事情千萬捂住不要泄露,李憲便在辭別了林副局長之後,來到了項目處。
此時的項目處之中已經是混亂一片,各個科室的人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沒了頭腦。
拉住一個來往匆匆的職員,李憲問到了黃秋英的辦公室所在處。
當他來到黃秋英辦公室的時候,卻看到老鄭鄭唯實,正拿着個保溫杯,端坐在辦公室的一個板凳上!
“哎呀!鄭爺,你咋擱這兒呢?”
見到老鄭,李憲一愣,隨即堆滿了笑容迎了過去。
之前鄭唯實組織了幹休所裡的老幹部出去旅遊,李憲還以爲得過些日子才能回來,卻沒想到,在這見了面,屬實是意外。
見到李憲老鄭同樣意外,“嘿!你小子運氣是真好,老子今天早上剛到家,尋思到我閨女這溜達溜達,中午和她回家去看看我外孫兒呢。你這就過來了,瞅着模樣,老子中午這頓飯有着落了啊!”
哈哈、
還別說,老鄭雖然這入了冬就沒招消停,又是給林翠公司做直銷代理,又是組織所里老頭們旅遊的,可是這精神頭,看上去卻是好多了。
而且這嘴皮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厲害。
和老頭親熱的來了個擁抱,李憲嘿嘿一笑:“沒說的,我這正好找黃姐有事兒,這也飯點兒了,中午咱直接一起得了!”
老鄭可是知道李憲現在有錢,聽說要請客也不含糊,直接找了自己閨女,由李憲開車帶着,來到了開發區腐敗一條街一處不錯的飯店。
等着上菜的時候,老爺子好奇李憲找自己閨女什麼事兒,便問了一嘴。
跟鄭唯實,可是老關係了。可以說李憲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老鄭在發展前期可是出了大力的。
所以李憲也沒瞞着,將自己怎麼想着競爭林權,又怎麼發現項目處和林遠集團的貓膩兒,再怎麼安排秦佔東的事情,都跟老鄭說了一遍。
聽李憲說完,鄭唯實一張嘴都合不上了!
“你小子,咋鬧得這麼大!”
看到老鄭一臉的焦慮,李憲不解:“鄭爺,怎麼了?當初這林權的好處,還是你跟我說的呢啊。”
“屁!”鄭唯實急了:“我當初只以爲你想要林權,可是沒想到你跟黃英雄鬧到這個地步啊!你知道不知道那黃英雄是個什麼人?森工總局,那他孃的就跟他家一樣啊。你現在這麼整,萬一讓他知道,豈不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這小身板,怎麼跟人家鬥呦!
你聽我的,這件事兒你別再爭了!不管那秦佔東怎麼樣,不管那黃英雄怎麼樣。現在你退一步出去,得不到那林權的好處,旁人還不能知道這事兒是你搗的鬼,不然等到最後你拿了大頭,要是讓那黃英雄明白了這裡邊兒的因因果果,肯定對你不利啊!”
看着鄭唯實一改平日裡的從容和腹黑,一副惶恐的樣子,李憲面色如水。
“鄭爺,那林權,憑啥我就不能拿?”
“小李子,人有志氣是好事兒,可是你也得看清楚這世事啊、”看着李憲一臉的執拗,鄭唯實嘆了口氣:“這世事你還沒看明白?有權有勢的,那才能橫着走。”
……
冰醫大一,急診室之外。
包括王佔奎在內的十幾人正在焦急的等待在急診室門口,如果有個森工集團的員工在這裡,肯定會驚訝於這一套陣容。
除了集團總經理,森工總局局長王佔奎之外,紀委監察部一把手,黨組部領導,集團工會領導,機關黨委會領導,法制辦,森林經營部一二把手,鄉村林業總站站長,苗木中心主任,資源開發處處長…..幾乎森工集團一樓大廳總公司領導展示板上一小半的人都到齊了。
“老王,這是怎麼回事嘛!英雄好好的,怎麼就吐血了呢!”
“是啊,我聽說他那邊兒出了點兒事,可是什麼事能把孩子逼成這樣啊!你這個大爸,是怎麼當的嘛!”
“嗚嗚、想當年玲姐沒走的時候就跟我開玩笑說讓英雄認我當乾媽,讓我拿他當自己親兒子一樣。現在想想就跟昨天的事兒似的,可是現在孩子躺在急診室裡邊兒了都,我,我怎麼跟玲姐交代啊我!”
聽着身邊一大堆老戰友老同事的埋怨和亂七八糟的問詢,王佔奎的心情已經糟糕到了極點。心煩意亂之下,也不顧急診室門口那“禁止吸菸”的牌子,點了根菸塞進了嘴裡。
“行了!”隨着一陣煙霧蒸騰,王佔奎狠狠的揮了揮手:“你們不知道情況,別瞎說。英雄這次闖了大禍了!跟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一樣,這一次他犯得是原則性問題!我話給你們撂這兒,你們誰也不許出手給他平事兒,要不然,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老王,你這是什麼話!”王佔奎的話音剛落,集團工會主席趙麗梅便厲聲大喝,“現在英雄躺在急診室裡,生死都不知道吶,你跟我們說這些有個啥用!”
“就是啊老王,英雄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錯,那也是咱們戰友的遺孤啊!”
看着面前這些一個個大道理能衝破天的嘴巴,王佔奎嘿呀一聲將近手裡的菸頭扔在了地上。
“你們說夠了沒有?!”
這一聲大喝,在走廊裡盪出一陣迴音。
“這孩子年輕的時候,你們就慣着慣着慣着!在林業局的時候挪用了打井的錢去耍,那時候說他小,不懂事,心性不定。行,給他把窟窿填上,教育一頓,讓他去做生意。這些年,你們捧着護着,按說他生意做這麼大,也應該夠了吧!他都四十了,還不懂事兒?”
指着面前的一衆戰友同事,王佔奎狠狠的咬了咬牙,“我看你們,現在已經不是單純的那這個混蛋當孩子,怕是有人已經拿他當搖錢樹了吧!”
這話,說的就相當誅心了。
都看得出來王佔奎是動了真氣,隨着走廊之中的一陣回聲,十幾個人都不敢再開口。
見到所有人沒了動靜,王佔奎冷哼一聲,走出了急診室走廊。
拿起了急診值班室的固定電話,下定了老大的決心,打通了一個號碼。
“喂,王檢嘛?你過來冰醫大一一趟……”
急診室之中,本應該救治的醫生和護士們,正在眼巴眼望的等在手術檯前。
而本應該躺在診臺之上的黃英雄,此時正躲在急診室門口,聽着外面的聲音。被自己生生咬了個大口子,傷口都快將舌尖撕裂的舌頭,還耷拉在嘴邊,不住的躺着鮮血。
聽到門外王佔奎的怒吼,黃英雄無力的靠在了牆上。
慢慢的癱坐在了地上。
“他媽的,這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什麼個情況啊!!!”
……
開發區飯店之中。
李憲有些悶悶不樂。
鄭唯實剛纔的話,讓他感覺頗爲不好。在他的心目中,鄭唯實右手腕有智慧,可是面對黃英雄這樣的邪門歪道,卻有發自真心的恐懼。
他不明白。
倒是黃秋英,見這一老一少一對忘年交相對而坐,沒了言語,頻頻的撮合。
正當李憲想要結賬走人的時候,鄭秋英的BP機響了。
看了看號碼,鄭秋英便問李憲借了大哥大,把電話回了過去。
一陣嗯嗯啊啊之後,鄭秋英掛斷了電話。
見到這般,李憲微微一笑:“鄭姐,單位有事兒?不然我先給你送回去吧。”
鄭秋英搖了搖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像是看外星人一樣。
見自己女兒的表情不對,鄭唯實抿了口酒,“咋了,英子?”
“爸、”黃秋英看了看自己親爹,砸了砸嘴,“項目處那頭來了消息,說是……”
“說是啥?”
“說是黃英雄已經被控制起來了,他對秦佔東行賄的事兒已經確定。上頭讓我們對林權項目目前的所有參加競標企業進行調查,查清楚還有沒有其他企業涉及……”
聽到這話,鄭唯實瞪大了眼睛。
看了看面露喜色的李憲,良久,才嘆了口氣。
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他孃的,世事,又是一番世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