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憲現在用的這臺寶馬是從李誠儒那兒借來的,前幾年李誠儒風光的時候花錢根本沒數,車是原裝進口的最高配,座椅的皮質比李憲的那臺虎頭奔都舒服細膩。
後排座上,看着身邊這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富商,胡潤終於先忍不住,開了口。
“先生,我想知道……爲什麼中國的商人對自己的財富如此的避諱?”
此時汽車剛剛駛過長安街,李憲將目光從街景之中抽回,坐正了身子,看着滿臉求知慾的胡潤,他微微一笑,“因爲中國的社會形態。”
“形態?”胡潤更加困惑,“現在中國不是已經在進行市場開放,鼓勵人民經商麼?既然是這樣,那麼用財富當做衡量一個人是否成功標準有什麼不可以?”
所以老子就說你天真。
李憲笑道:“可是魯伯特,你忘了一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中國是社會主義。我們開放的時間還不夠久,人們對於一個人是否成功的價值,現在還在搖擺。一方面,所有的人都在追逐財富,但是另一方面,人們仍然還沒有徹底從改革之前的慣性思維之中走出來。要知道,在80年代,也就是不到十年之前,中國人對於成功的判定標準,還是誰對國家的貢獻多少,擁有太多的個人財富在那個時候還是一種反面的典型。”
“上帝。”胡潤滿面迷茫,“實在不敢相信。我在中國生活了將近兩年,在我的印象之中,所有人都已經並不避諱自己追求財富的目的。”
呵呵、
李憲笑着搖了搖頭,“魯伯特,你的中文說的很好。足見你對於中國的文化是下了一定功夫的。但是我需要強調一點,你僅僅在中國呆了兩年而已。
這個偉大的國度有着五千年的歷史,有着延續兩千多年的文化,而且在當下,她正處在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之中。這所有的一切,都決定了這個美麗的國度具有無比的複雜性。
所以魯伯特,如果你真的想了解這個國家,想懂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在想什麼,你不僅僅要看現在,還要看以前。
而且還要不斷的去更新對中國的認識,因爲在未來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中國令你難以置信的事情,會在發生在每年每個月的每一天裡。”
李憲說的很鄭重,在他充滿了自信和篤定的語氣中,胡潤沉默了下去。
他似乎有點兒懂了自己此前犯了什麼樣的錯誤。
司機將車子開得很平穩,在寬敞的後排座上,胡潤沉思了好一會兒。直到他發現,此時的車子早已經過了自己的酒店。
不過這些對於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李先生,謝謝你指點迷津。不過剛纔你似乎說了,有辦法讓我把財富榜單的事情開展起來。可否……”
“哈哈、”李憲擺了擺手,“魯伯特,你還是沒搞明白我剛纔對你說的那些。如果你明白了中國現在處於一個什麼時期,那麼想必現在你就不會在問我這個問題了。”
“額、”胡潤撓了撓頭髮,抱赧道:“對不起先生,你剛纔的一番話讓我感觸頗深,但是人在短時間內接受信息分析信息的能力,畢竟是有限的。”
“OKOK、”李憲攤了攤手,對胡潤做了個附耳過來的手勢。
當胡潤側過身去,聽他將那所謂的“辦法”說完,整個人瞪大了眼睛。
“我的上帝!這,這也可以?”
“沒錯,可以。”車裡的空調有些悶,李憲打開了車窗。
從外面灌進來的晚風將他的衣領吹得像水中的海藻。
從口袋中掏出煙,自顧自點了,李憲哼哼一笑:“完全可以。”
……
三天之後。
衆創公司搭上了中策的線,共同開發東北地區的國企改造項目的消息已經發酵了起來。
這個註冊地區在荷北省的投資公司因爲孫蓉,元箐等股東的關係,在圈子裡算是小有名氣,現在又跟中策搞到了一起,一下子就成了省內的明星企業。
自打登報公佈了公司和中策合作的關係之後,衆創公司的大門就沒消停過,這年頭報社如繁花,記者多如狗,一般來說,哪家企業有什麼大動作或者是出了什麼大事兒,記者就像是問到了腥味兒的蒼蠅一般往上涌。其中一部分正經大報社是爲了要新聞,更多的則是爲了創收。
按照不成文的規矩,只要有記者過來採訪,不論是喜事兒也好,還是負面新聞也罷,企業都得哄着捧着,給包點紅包啥的。畢竟現下里公衆窗口不多,大部分都靠着報紙電視和老百姓的口口相傳。喜事兒要傳,醜聞要捂,這些無冕之王可得答對好嘍。
總經理辦公室內,孫蓉正在處理幾個文件,元箐就喜滋滋的推門而入。
“幹嘛啊?”看到自己閨蜜那這份報紙樂的嘴都合不攏,孫蓉有點兒疑惑,“什麼事兒把你高興成這樣兒?”
“嘿。”元箐獻寶似得揚了揚手裡的報紙:“你說現在這些報紙哈,忒特麼勢利眼。前兩天咱們公司和中策合作的消息剛在省報放出去,就一大堆順風捧的。這兩天外面都快把咱衆創吹出花兒來了。哎呦我的天兒,你是不知道,就差說咱們衆創是省內第一企業了。捧的我自己個兒都不知道原來咱們衆創這麼牛逼,前景這麼遠大!”
聽着元箐咋咋呼呼的,孫蓉無奈的搖了搖頭,“沒什麼奇怪的,畢竟咱們公司做好了,也是給省裡創造利稅。再說了,那些記者都是拿了咱們錢的,不說好話,就不怕咱們去找他們算賬?”
“不啊!”元箐一瞪眼睛,笑道:“有些咱們沒有關係的報紙也在捧咱啊!不過最讓我意外的是居然福布斯都跟着摻和了!”
說着,元箐拿出了手中的那份報紙,攤到了孫蓉面前,“你看,京城晚報上這篇文章,說是福布斯針對國內各省的富豪統計工作正在進行,荷北省內的企業已經統計完畢,這裡邊兒特地提到了咱們衆創公司,提到了你呢。不是我說,咱公司的對外宣傳都是我經手的,福布斯我可沒能耐聯繫的動,莫不是方東亮給你找的?”
“福布斯?”聽到這,孫蓉眉頭一皺,“開什麼玩笑,福布斯什麼雜誌,會上趕着報道我?哪兒呢,我看看。”
說着,她接過了報紙。
在芫菁的指點下,果然看到了京城晚報上,那篇以福布斯名義登報的豆腐塊。
當看到豆腐塊中,那“荷北地區企業家個人資產已統計完畢,衆創公司總經理孫蓉,極有可能以兩億三千萬的個人資產榮登1995年福布斯中華百富榜,成爲荷北省首富”之時,孫蓉自己都忍不住樂了。
“這不是扯淡嘛。我資產哪兒有兩個多億?再說了,咱荷北雖然沒有什麼像樣的民營企業,可是怎麼數這首富也輪不到我啊。”
“這話讓你說的,誰知道你有多少錢。”元箐笑嘻嘻道:“人家福布斯都說你是荷北首富了,等明年雜誌真出了,以福布斯的公信力,你還不就是首富?唉唉?快跟我說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啊,女首富?”
孫蓉本想過去敲敲元箐這個永遠長不大的瘋丫頭,可是手伸出一半兒,整個人就呆住了。
“箐兒、你剛說什麼?”她訥訥的問到。
元箐見她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不禁納悶兒,“女首富?”
“不是!之前那句!”
“以福布斯的公信力,說你是首富,你還不就是首富?是這句?”
“壞了!”
孫蓉一拍桌子,騰一聲起了身,“事情不對!這個首富的名頭,我不能接!”
鈴鈴鈴,鈴鈴鈴.......
她剛剛大驚失色的喊了這麼一句,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