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中的新街外圍有些清幽,和酒吧的熱鬧相反。
工人在六點前已經下班了,只剩偶爾從酒吧裡飄出來的音樂聲,和一隻手都數得過來的行人。
不過,工地的千瓦探照燈把周圍照得很亮,整體倒沒有嚇人的感覺。
但趙誠在僅有的行人裡,沒找到老闆牛高馬大的身影,反而看見了剛纔跟老闆一桌的奇怪口罩男。
他正背靠在前方不遠處的裝飾雕像上,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而看見趙誠走出來之後,口罩男立刻站直了,並且對趙誠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趙誠狐疑地轉身看了身後和左右,發現沒其他人,才確定他叫的是自己。
“您好,請問有...啊!您是陳老師!”趙誠說到一半,突然認出了這雙黑眼圈很重的眼睛。
“小聲點!生怕別人不知道是我嗎!”陳南浩趕緊豎起食指,隔着口罩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趙誠連忙點頭。
陳南浩拉着他走到一旁,說道:“你怎麼跑這裡來打工啦?通過複試的學生,要在明天早上統一過去面試,趕得了嗎你?”
“陳老師,謝謝您關心。我有收到學校的通知,但我不打算上‘華音’了,因爲我想當演員,過兩天去首都電影學院考試,所以纔過來這邊打工。”趙誠說。
聽到他的話,陳南浩並沒有太驚訝,只是沉默了兩秒問道:“想清楚了嗎?”
答案自然是趙誠堅定的頷首。
陳南浩還不死心地說:“據我所知,今年報考‘首電’表演系的學生超過4500人,但最終只會錄取61人,淘汰率是百分之九十八,比考‘華音’還要難上很多倍。你真的決定放棄已到手的211學校,去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其實在複試那天,陳南浩就看出趙誠對華夏音樂學院的熱情不高。
但他作爲音樂人,依然忍不住想要挽救下這顆好苗子。
“我已經想清楚了,如果不去‘首電’試試,我以後會後悔的。對了,您和酒吧的老闆是朋友嗎?”避免熱心的陳南浩再勸說自己,趙誠故意把話題帶跑。
“算是吧。”陳南浩無奈地道。
“他幾年前剛開店的時候,那店就二十平方,我也還沒有走紅。”
“他沒錢請歌手,就自己上場唱咯,我正好在現場聽着,就點評了他幾句,一來二去就聊上了。因爲聊得還算愉快,我就成了這裡的常客。”
趙誠想了想,用猜測的語氣道:“我剛纔差點就幹不成這份工作,是您幫我在老闆面前說話嗎?”
陳南浩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我認出你來了,而且聽你唱了完整的一首歌。”
“我看他的樣子,對你也挺滿意的,因爲你正好唱了搖滾樂。我知道你們爭執的內容後,就隨口說了句,你的潛力不錯。”
“他考慮幾秒,就走過去解圍了。”
“其實吧,話只是輔助功能,主要還是你實力達到了他的心理預期,他纔會出手的。”陳南浩輕描淡述地帶過。
幫助別人的同時,還不給別人造成心理負擔。
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裡,陳南浩這種願意無償幫助別人的,算是一股清流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即使掌握未來秘密的趙誠也一樣,所以陳南浩真的幫到了目前的他。
“陳老師,我欠你一個人情,如果以後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只要我能做到。”趙誠認真地回答,知恩圖報向來是他的人生守則。
“你這話的江湖味很濃啊,就一件小事而已,沒什麼好欠的。好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希望你夢想成真。”
說完,陳南浩就跟他揮揮手道別了。
趙誠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在思考,許久後纔打開了手機日曆,在腦海努力回想陳南浩出事的具體日子。
最後在一幕幕走馬觀花的回憶中,定格在11月的最後一週。
......
首都圖書館內。
傍晚的陽光,穿過了窗戶的磨砂玻璃,灑在一排排乾淨的桌椅上。
趙誠就坐在這個最溫暖但最又冷清的角落裡,津津有味地讀完了《尊重表演藝術》這本被演員們奉爲聖經的工具書。
這本書的作者很厲害,他有60多年的表演和教學經驗。
告訴讀者如何從點滴的生活細節入手,去訓練肢體、聲音、語言和分析角色等等,然後通過嚴格科學的訓練,成爲優秀的演員。
趙誠在重生前,是一個不愛讀書的人。
可以說,他除了漫畫、樂譜和臺詞本,就看不進其他的文字讀物。
即使強迫自己讀下去,也會有種昏昏欲睡的枯燥感,更別提看這種工具書。
但有這份看書的閒心思,主要還是得益於輕鬆的工作時間。
不過,輕鬆是暫時的。
因爲週二週三這兩天都是趙誠的獨唱,到了週末的歌手同臺,起碼要提前半天排練默契度,按照他對鍾恆的瞭解,找茬和挑刺都是少不了的。
趙誠把書放回書架上,往圖書館的出口走去。
“你好,麻煩幫我查查《尊重表演藝術》在哪裡?”
走到門口,趙誠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轉頭一看,發現簡昕嵐正抱着一摞快高到她脖子位置的書,滿頭大汗地站在圖書管理員的桌前問道。
圖書管理員是個上年紀的老伯,他擡頭看了簡昕嵐一眼,才慢條斯理地說道:“稍等。”
說完之後,繼續用不緊不慢的動作,打開電腦的書庫查找系統。
趙誠覺得靠老伯這種單指頻頻按錯拼音的鍵盤技術,等打出完整書名估計都猴年馬月了。
“《尊重表演藝術》在19號書架,第6排第11本。”
簡昕嵐的眼睛一直盯着懷裡那大摞隨時會掉出來的書,聽到有人回答就下意識地看了老伯一眼,但想想又覺得聲音很年輕不太對,這才注意到旁邊的趙誠。
“哦...謝謝。”反應過來的簡昕嵐說道。
其實,趙誠挺不習慣老友這種疏離的語氣,但又沒有辦法。
“應該是我謝謝你纔對的,假如你那晚沒讓音響師放伴奏,說不定我就衝上去揍鍾恆了。”
簡昕嵐先是一臉懵逼,隨後想起什麼地試探道:“你是新來的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