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笑而不語。
不說沒關係,輕易就能查到的事。二夫人沒再追問,快步離開。她自然沒去找襲朗告狀,退路都被香芷旋封死了,明知如此,怎麼可能還去自討沒趣。
香芷旋迴到房裡,才知襲朗去了東小院兒,這是因老夫人喚了大老爺和二老爺過來,四個人去了小書房唸叨襲朋的事。
二夫人也真夠壞的,明知老夫人看重她的兒子,還唱了這麼一出。
老夫人呢?可恨,也可悲。
香芷旋心裡嘀咕着,去內室換了家常的丁香色妝花衫,翠藍色百褶裙。
暮光降臨時,東小院兒的小丫鬟過來傳話:襲朗要陪着三位長輩用飯,不回來了。
香芷旋獨自用過飯,在書桌前寫寫畫畫了一陣子,又做了會兒繡活,便洗漱歇下,倚着牀頭看書。
從上次跟去松鶴堂看了那場熱鬧之後,她是真的不再擔心誰能激怒襲朗了。真要擔心,也該擔心別人被他氣得吐血,他那一時柔和一時強悍的不可預測的處事方式,受得了的人不多。
將至三更天,襲朗纔回來了。進門先到牀前,拿過她手裡的書看了一眼封皮。是一本食譜,他就笑,“看這個做什麼?會做菜麼?”
香芷旋搖頭,“不會。只會吃。”
“真不會?”襲朗打趣道,“不是怕我讓你下廚不敢承認吧?”
香芷旋斜睇他一眼,“真不會。我第一次下廚,熱油就濺到了我臉上,疼得要死,還差點兒留疤,從那之後我就再不肯進廚房了。”
熱油濺到臉上,的確很疼,可是——能到“疼得要死”的地步?襲朗失笑,把書還給她,又瞥見她枕畔放着一本厚厚的畫冊,便又拿起來翻了翻,上面是形形□□的花樣子圖。
吃喝穿戴,她這個年紀、這個性情,對這些不感興趣纔是怪事。
“快去沐浴吧。”香芷旋惦記着他藥浴調理的事,出聲催促。
他問:“你不在一旁照看着?”
香芷旋立刻有些不自在了,丟下書,閉上眼睛,“我睡着了。”
襲朗捏了捏她鼻尖,笑着去了盥洗室。
她要是有那份心,他每日擦洗身形的時候就幫忙了,哪還用等到今日?之前每日都會犯嘀咕:這種時期,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包紮之處沾了水可怎麼辦?要不是太醫每日前來,真會出言勸他謹慎些的。
現在他各處包紮都除掉了,他身形鬆快不少,她則是心裡鬆快不少。
她有些困了,卻沒睡,還要與他說說二夫人的事,喝了一杯茶,凝神看書。
襲朗回來歇下,熄了燈,隨後將她帶到懷裡。
“我這兒還看書呢。”香芷旋又氣又笑地抱怨着,身形卻是柔順地依偎在他懷裡。他的懷抱,是那樣溫暖,是她可以很快就習慣的所在。
“說說話。”襲朗幫她理了理長髮,“我怎麼聽說,你把二夫人氣得暈頭轉向的?”
香芷旋聽得出,他語氣一點兒不悅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帶着笑意,就先乾脆的承認了,隨後纔將經過講給他聽,末了提醒道:“你有沒有發現啊?二夫人知道六爺去了何處,是故意要給你找麻煩。”
襲朗卻道:“她不知道。”
“嗯?”香芷旋疑惑不已,怎麼想也不覺得自己推測出了錯。
襲朗補充道:“晚飯之後,她已不知襲朋下落。她不是唱戲的料,還是讓她假戲真做爲好。”
“你可真夠壞的。”香芷旋輕笑起來,又問,“大老爺和二老爺那邊呢?你別把他們一併惹惱纔是。”
襲朗笑道:“我們的大老爺是來和稀泥的,二老爺也是來唱戲的——不爲此,我怎麼會先一步吩咐趙賀把襲朋扣下?”
香芷旋想了想,“還真是。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把六爺放回來?”
“再說。我只怕事小,不嫌事大。”襲朗只是叮囑她,“要是出門,記得提前告訴我,別人把你劫走,我可就抓瞎了。”
很嚴肅的事,讓他一說卻讓人忍俊不禁。她笑着嗯了一聲,“要過一陣再出門了,嬸嬸不讓我總往外跑,說等你痊癒之後再經常過去陪陪她。”
“眼前的事說完了,我們該繼續之前未完的話題了吧?”
“什麼話題啊?我可不記得了。”香芷旋的手摸着他的下巴,“對了,下午你說了句我特別愛聽的話,是什麼來着?”
他忍着笑,“可不是麼,是哪句話來着?”
香芷旋繼續跟他打太極:“我稀裡糊塗的,一時間居然想不起來了,你告訴我行不行?”
“行啊,我告訴你。”
倒讓香芷旋一愣,完全沒想到。
“你不在家,我想你。”他在她耳畔說完,吮了她耳垂一下。
她側頭躲閃的時候,他已別轉臉,在她脣上予以輾轉一吻,“你不聲不響的時候多,可是不在屋子裡,我覺得很悶。”
香芷旋覺得這話真好聽,真暖心,卻有點兒不踏實。他不會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這麼嬌氣怕冷,出門後這小身板兒是不是冷得厲害?”襲朗的手滑入她衣襟,手掌在她背部摩挲。指腹滑過她脊椎的時候,她瑟縮着,貼着他雙脣的脣瓣抿了抿。他放緩動作,指尖沿着脊椎寸寸遊移。她脣瓣微啓,要說話,他順勢捕獲,不讓她出聲。
哪個小東西要聽他說的?他說。
哪個小混賬這麼愛聽他說想她記掛她的?那就讓她聽。
聽着就好,不準說話。
讓你淘氣,讓你耍花腔。他腹誹着,追逐着撩撥着她戰慄的舌尖。
香芷旋也慢慢的品出了他的用意,心裡啼笑皆非,身體卻在他禁錮之下逐步淪陷,難熬得緊。
他指腹沿着頸椎遊走着,她覺得有點兒麻,有點兒癢,所經之處明顯地酥軟下去。而這份感觸似是滲透到了她肌膚、骨骼,再蔓延到全身。
她不耐地輕扭着身形。
他倒是平靜得很,沒讓她感覺到危險的氣息。更讓她惱火——這是擺明了要整治她。至於麼?讓他多說一遍好聽的話而已……這人太壞了。
他清醒剋制,她卻沒法子剋制。
滲透到周身的酸、麻似是帶着火星,一點點燃了起來,讓她身體發熱躁動。
他的懷抱很暖和,氣息則帶着藥草的冷香。冷熱交替地縈繞着她,讓她一時薰然似醉,一時清醒叫苦不迭。
她幾次要開口說話,他都不允許。
有那麼一刻,她青澀地迴應着他,一臂環住他腰桿。
他欣喜,又意外。
她又尋到他流連在背部的手,並不是拉開,而是輕輕搖晃。
這麼乖,他就不好意思再難爲她了,收回了手。說實在的,她扭來扭去的,到最後吃苦頭的是他。
她幾乎在他收回手的同時躺平了身形,用被子矇住臉,“不鬧了,怕了你了。”
襲朗笑開來,輕而易舉地將被子下拉,露出她的臉。
她擡手捂住嘴,語聲就有點兒悶聲悶氣的:“我錯了還不行麼?再也不讓你說這種話了。”
“錯沒錯不好說。”襲朗拍拍她的手,“這是什麼意思?今晚打算這樣睡?”
“你睡吧。”趕緊睡吧。她在心裡補充着。
襲朗有點兒好奇,“我要是整夜不睡,你就打算一直這樣?”
“這可不好說。”她可憐巴巴地求他,“不鬧了成不成?你可不能用強,勝之不武,是吧?”
“不用強。你就這樣吧。”襲朗說着,探身過去,吻了她手背一下。
香芷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想看清他神色,偏偏光線太暗,只能看到他明亮的眸子。
“這被子我能碰吧?”襲朗語聲裡的笑意更濃了,扯了扯被頭,隨後倏然滑了進去,落在她胸前。
“不行!”香芷旋的手匆忙落下,緊緊摟住錦被堆在胸前,完全被他氣笑了,“你這算不算欺負我?你自己說。”
“我欺負你?”襲朗也笑出聲來,“我這是想你。”
“什麼想我?想欺負我纔是真的。”香芷旋忽然想到了問題的關鍵,清了清嗓子,儘量一本正經地對他說,“我也想你,在外面的時候很想你的。”
“真的?”他一點一點的把被子從她臂彎之間抽出。
“真的,特別特別想。”香芷旋心知這人是要耍賴耍壞到底,自己越較勁越吃虧,還不如老實點兒,便由着他,手臂環上他肩頸,“我怎麼敢騙你。”
“這麼想我,是意味着什麼呢?”他欺身覆上她身形。
“是、是啊……意味着什麼呢?”香芷旋心裡慌得厲害,“你給提個醒?”
“是不是意味着,你喜歡我?”她瘦瘦的,讓他忍不住擔心她無法承受自己的重量,以肘撐身,分散些重量。
“……”他都沒說過喜歡她,她怎麼能先說這一句呢?說了不就沒了女子該有的矜持了?香芷旋默默地翻着心裡的小賬本兒。
“不用敷衍我,更不用勉強自己說什麼。”他這樣說着,雙脣卻落在她耳際、頸部,一手覆上了那一方玲瓏的起伏,手指隔着寢衣在頂端打個轉兒,低下頭去。
要命!這是個什麼人啊!香芷旋心裡急得不行,不管不顧地摟緊他頸部,“喜歡喜歡,我喜歡你。”
我喜歡死你了!她在心裡咬牙切齒地補了一句。
襲朗輕聲笑了起來。
香芷旋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把臉埋在他肩頭,默默地算賬,過了一會兒,氣惱的小聲嘀咕:“我吃虧了。”
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