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然醒悟
香檳色的寶馬安靜的停在學院的公寓樓下,深藍色的身影蹲在車輪邊,焦躁的抽着煙,抿一口,嗆的連連咳嗽,很顯然,他並不習慣抽菸。
路過的人不時像他投來怪異的視線,卻無人敢接近他。
謝歡開車從大榕樹旁的林蔭小道上穿過來,看到他時,沉寂了會兒,調轉車頭。
蹲在車邊的人一撇頭便看到了她,急忙將手裡的煙一丟,拔腿追上去敲她車窗,“謝歡,你停車,我有話想跟你說”。
她看了眼他焦灼蠟黃的臉孔,眼前忽然泛過他和湯儀娜在牀上翻滾的模樣,一白一黑的酮、體,厭憎的一腳踩下油門,白色的轎車便射離了出去,將旁邊的人遠遠甩到了身後灩。
家是不能回了,她在學校附近找了間酒店,將自己丟進大牀裡,頭很痛,腦袋也很暈、很漲,好像就快要死了一樣。
心是從未有過的亂而不確定,一連串的事情好像讓她比當初詹苑青回來還要亂。
手機劃破了安靜的套間,她看着上方“陸珺雯”三個字很久才接聽筍。
“我在漣灣這邊游泳,你也過來吧”,像是很熟悉的好朋友,陸珺雯口氣隨和的說。
“抱歉,我不會游泳,而且我也沒這個心情”,謝歡正要掛斷,卻因爲她接下來的話動作緩了下。
“你會遊的,板子灣那邊有條小河,我聽你爸說起過小時候村裡的小朋友都會去河裡游泳”,陸珺雯輕柔的說,“歡歡,也許我們可以商量一下”。
“我不需要,我不稀罕…”,謝歡爬起來大叫,想哭,面對這個人傷心過,可從沒會有哭的念頭,“要不是你,我會走上今天這條路,現在又跑出來假好心、惺惺作態做什麼”。
“你以前從來不會跟我說這些話,你說沒有我,你也過的很好,有媽沒媽都無所謂,你對我這個媽沒有恨也沒有愛”,陸珺雯聲音難掩關切溫柔的說,“章盛光的事給了你很深的打擊,但你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我在這邊等你,你需要我的幫助,現在除了我也沒人能夠幫得了你”。
謝歡抱着頭慢慢爬起來,地毯上倒映出她失魂落魄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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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明亮的酒店私人室內游泳池裡,湛藍的水光,六七來米的游泳水道,謝歡走進去,陸珺雯坐在池邊的沙發上,身上披着一塊浴巾,正值更年卻仍舊掩飾不住姣好的身材,旁邊茶几上放着一盤精緻的水果拼盤,哈密瓜、西瓜、火龍果…。
謝歡進去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她心裡冷笑,真是越看越不順眼,在她彷徨痛苦的時候做母親的卻過得愜意無比。
“來了”,看到她,陸珺雯指了指旁邊的水果,“這是我爲你點的”。
“謝謝,不過我不喜歡吃”,謝歡坐到她身邊,她覺得身子有點發虛,好像要暈厥似的,她肯定是發燒了,她感覺的出,可她不想去理會,“我們長話短說吧”。
“好吧,我聽江文說你找了胡廷剛,你想對付湯儀娜對不對”?陸珺雯直勾勾的望着她。
謝歡轉頭厭惡的望向池面。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陸珺雯眼神陡然變得從未有過的嚴厲,“你在自不量力”。
謝歡面色剎那間惶然慘白,她冷笑,“也不是沒有贏的可能,我讓章盛光假意接近她,拍下她的裸照,她們幹這行的最怕的就是豔照,我要讓她身敗名裂”。
陸珺雯抽了口氣,面前這張和自己酷似的臉在明晃晃的光影裡沒有一絲溫度,“你不僅僅是想讓湯儀娜身敗名裂,也是想讓章盛光嚐到教訓痛苦不已是嗎”?
謝歡咬緊壓根,不語,卻已是沉默。
陸珺雯突然站起來,用力把她拉起來走到游泳池邊,指着水面道:“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那是你嗎?是,也許你是瑕疵必報,你甚至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但你從來不會傷害身邊被你視爲親人的人”。
池裡的人面容憔悴,精緻的五官隨着水紋粼粼搖晃,微微扭曲,陌生的像不是自己,“是,我是不想傷害,可別人帶給我的是什麼,小時候我那麼的喜歡章思璟,可出現了一個詹苑青,後來章盛光說愛我,他的心裡永遠只有我,我想既然找不到一個自己所愛的人,那就找個愛自己的人吧,但連這樣的愛情都背叛了,他還口口聲聲不停的守在我家門口,說愛我,我聽着煩,聽着噁心,聽到想吐了,難道那樣的愛情就是隨便從他嘴裡說出來褻瀆的嗎”。
她喉嚨劇痛,竟是痛不欲生。
“那麼你讓他去拍湯儀娜的裸照你日後就不會後悔了,這是你該做的事嗎”?
“你是沒看新聞嗎,我成了小三,我背地裡不要臉的引誘湯儀娜的男人,如果我不這麼做,明天還會出什麼樣的新聞,到時候我的正面照出來,所有的人都會以爲我是小三,我淫賤,我不要臉,我做錯什麼了”,謝歡尖銳的道。
“你所擔心的事根本是多餘的,你是我女兒,我會讓這樣的事登上報紙嗎,大不了我親自去找湯儀娜,她還不會自不量力的不給我面子”,陸珺雯心痛的道:“從前理智鎮定,遇到任何事都不會慌張的謝歡去哪裡了,如果連這點隱忍的程度都沒有,將來的路你要怎麼走,不是所有的仇恨都要報回來的,你先要看看自己身上的斤兩,你夠不夠能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愛情究竟是什麼,我還能相信什麼,我只知道我的隱忍、我的付出,我什麼都沒有得到”,謝歡忽然哭了起來,也許是壓抑的太久,淚水使她雙眼朦朧,眼前忽然有些站立不穩,趔趄的後退,昏沉的沒了太多意識。
所有的精力似乎都透支了,朦朧中好像有人扶着她身子,顛簸了很久,有人喂她吃了些藥,手背上傳來一陣痛意,她疲憊的睡了過去,醒來時,是在一間豪華酒店的牀上。
揹着醫藥箱的醫生正在和陸珺雯說話,側眸,牀邊上,江元拿着棉籤彎腰認真仔細的替她壓着手背,手背還是很痛,很涼,應該是剛打完點滴她稍微一愣,手指忽然抽回來,江元擡起頭來,笑道:“你睡醒了,才拔完針管,手還流着血呢”。
她擡手一看,傷口處又滲出了鮮血,撐着坐起身來,江元皺眉壓住她,“你別亂動,陸書記讓我看好你”。
他飛快的拿棉籤壓住,小心翼翼的把棉籤竿轉到她手裡,陸珺雯送醫生出去,回來見她醒了,露出心疼的責備,“你怎麼自己發燒都放任不管的,要是我沒把你叫出來,你暈倒在外面都不知道”。
謝歡萎靡的垂眸,她現在一點精神都沒有了。
陸珺雯心疼捨不得罵她,只是交代江元讓服務員拿點吃的上來,然後嘆氣的問道:“你很愛那個章盛光嗎,愛到讓你這樣不顧理智”。
謝歡怔忡,“也許是我這輩子用盡全力付出感情的人都在同一個地方摔了下去吧,發生了章思璟的事後,我總在想,同樣的事不能上演,我對自己很有信心,我相信在我的經營下,將來的事會很完美,可他還是讓我失望了,其實他可能真的是一時的鬼迷心竅纔會和湯儀娜在一起,甚至有可能是設計,但我沒辦法原諒這樣的男人,他的驕傲、他的自尊心、他的虛榮,他總拉着我說他錯了、錯了,可湯儀娜卻下面弄得發炎去了醫院,我就像一個笑話,我想讓他遠離我,他卻偏偏天天守在我公寓門口,從前是,現在也是這樣,將來還是會那樣,連傷心都沒辦法透一口氣,我一看到他就會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越來越痛,越來越恨”。
她第一次作爲女兒跟自己說這麼多心事,陸珺雯欣慰之餘也很悲傷,“湯儀娜的事我會親自跟她去談,你也不需要那樣對章盛光,你不想見他,我介意你四處去散散心吧,做人嗎,如果遇到死衚衕,你不能走往裡面鑽,而是應該讓自己透口氣,尋另一條路走,想開點,去外面多看點,多想想你在倫敦留學的時候,你在歐洲工作的事情”。
謝歡像是被當頭一棒,是啊,她當時在歐洲工作的時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自由自在啊,而她現在滿滿的都是對現實的怨恨,對別人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