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快忘了那些,什麼都別想起來
夏之衡的確是醒了,傷口也被奉亦楓上了藥包紮好了,只不過人醒了之後就開始折騰人。
“楓叔,殷情在哪?”夏之衡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
奉亦楓什麼話都沒說,直接把門外的偃墨予叫進了房。
見到偃墨予,夏之衡一邊扭着身子要起牀一邊繼續問,“王叔,殷情在哪?我要找她去。”
偃墨予濃眉一橫,冷臉斥道,“受了傷就靜心養傷,別再惹事!”
夏之衡雖說傷不致命,但失血過多,那臉色蒼白蒼白的,此刻見偃墨予有意迴避殷情的事,那白臉都有些變青了,“王叔,是不是血姨把殷情藏起來了?”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傷員,猛的一躍還險些滾到牀下,“不行,我要去找她!”
說起來也真夠可恨的,他本來是想用苦肉計逼血姨心軟,哪知道把那小東西給嚇到了,不僅把小東西嚇到了,他一激動把自己也給弄暈了,原本算計得好好的,結果呢,現在他躺在這裡,自己的女人卻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這哪行啊!他把自己搞成這樣就是想讓他們放過他一馬,要是他們把人藏起來了,那他這一刀不是白捱了?!
“給我躺回去!”見他不顧自己受傷的身子還硬撐着出去找人,偃墨予繼續冷臉呵斥。
“王叔,你別攔着我,我要去找殷情!”面對偃墨予的冷臉,夏之衡開始暴躁起來。
偃墨予緊抿着薄脣,當夏之衡跌跌撞撞的從他身側走過時,他突然伸手抓住夏之衡胳膊,直接將他往牀上甩。
“唔——”摔回牀上,夏之衡捂着胸口,痛得他一臉扭曲。
“王叔,你做何要攔我?我不管,我一定要見到殷情,要不我死都不甘心!”即便扯到傷口,即便痛得他險些翻白眼暈過去,可夏之衡還是強撐着要起身。
“殷情不在這裡!”偃墨予也有些惱了,這麼多孩子之中,就這個兔崽子最不讓人省心!
“你們把她藏哪去了?”夏之衡皺着眉,痛苦的神色中染着一絲暴戾,甚至將偃墨予劃到了搶他女人的行列之中。
“死了!”偃墨予咬牙冷聲回道。
“不——”夏之衡猛的激動起來,纏了白紗的胸口已經被滲出的鮮血染紅,可他彷彿一點都不知道痛一般,眼看着又要躍起身。
實在沒法,偃墨予只得上前快速的點了他的穴。
夏之衡僵硬的攤在牀上,眼中滲透出猩紅的氣息,憤怒而又不甘的嘶吼起來,“王叔,你別騙我了,她怎麼可能死呢?我都還沒把人娶到手呢,她怎麼能死?她說過今晚就會跟我洞房的,我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就等着和她拜堂了,她要死了我怎麼辦?你騙我、你騙我的是不是?!”
站在門口,奉亦楓低着頭,雙肩不停的起伏。
偃墨予狠抽着嘴角,也是忍得有些內傷。這兔崽子揹着他們居然還準備‘先斬後奏’,還洞房呢,他就不怕他老孃提刀砍了他?
白心染和血影過去的時候夏之衡已經被點住了,兩個女人走到門口聽着裡面猶如獅子咆哮般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黑了臉。要不是白心染將血影拉着,血影當場都想進去補他一刀了。
就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婚姻大事事關一輩子的幸福,這混蛋居然還想暗地裡把人娶了,兩方爹孃都還活在他面前呢,他這般任性妄爲是當兩邊爹孃都死了不成?
看着牀上跟得了失心瘋一樣狂怒暴躁的人,偃墨予那真是心肝脾肺都疼,懶得理他,索性讓他一個人在那折騰,轉身就和奉亦楓走出了房。
打開門,見白心染和血影正在門外,偃墨予朝她使了使眼色,白心染心領神會,這才拉着血影同他們兩人一起離開。
“血影,你放心吧,他沒事了,你也別再做傻事了知道嗎?”就憑那獅吼功,要說有事誰會信?
“嗯。”血影淡淡的應了一聲。
白心染拉着她往殷情所在的院子走去,“走吧,殷杜還在照顧情兒,我們帶奉大哥過去看一下情兒的情況。”回來的時候奉亦楓給情兒把過脈,只是受了些刺激暈厥而已,所以他先給夏之衡治傷,還不知道情兒醒過來沒有。
留了幾個侍衛和丫鬟在夏之衡身邊以後,所有的人都去了殷情那邊,不是他們不管夏之衡的死活,而是實在受不了他無理取鬧的勁兒,誰待在他身邊都是受罪的份,誰願意去找虐?
他們過去的時候殷情還沒醒,殷沫正在安慰殷杜,偃初熙陪在老丈人身邊時不時也會說幾句安慰他的話。
殷杜守在牀邊,心疼的看着牀上安靜的小女兒。
五年不見,女兒長大了、長高了,也長漂亮了,安靜的樣子同她們的孃親如出一轍。
想到白心染在信中說的那些事,殷杜難受的心情怎麼都平靜不了。在爹孃的眼中,自己的兒女都是最好的,在殷杜的眼中,他這兩個女兒更是比別人家的閨女都好。大女兒心靈手巧、聰明活潑。小女兒雖說不善言語,可從小到大都乖巧懂事,別看她年紀小,從來都沒有讓他們夫妻操心過。她總是默默的玩,默默的做自己的事,從來都不給人添亂。儘管他只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可有這兩個女兒他已經知足了。
因爲自己的疏忽,讓小女兒小小年紀就離開了他們,一想到這些年她孤單的在外生活,他心就忍不住發疼,她才那麼小,他都不知道她是怎麼過來的。
還以爲皇上接她回來他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可沒想到再次相見,女兒卻變成了這般摸樣……
直到白心染他們過去,殷杜才從牀邊起身,對幾個行過禮後就站到了一旁繼續數着自己的心酸。
看着他一臉痛苦的樣子,白心染朝他走了過去,“殷杜,你也別太擔心了,只要情兒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殷杜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王妃,你看情兒都這樣了,那蜀中王到底還想做何啊?”
白心染也嘆了口氣,“蜀中王的事你也別擔心了,等空了,我們把他爹孃約出來,到時候再好好商議看該如何處理。”
殷杜皺着眉,一臉的糾結,“王妃,若是蜀中王還想霸佔情兒呢?”
白心染忍不住笑了笑,“多個蜀中王這樣的女婿你也不吃虧。”
殷杜一頭黑線,“……”誰要他那樣的女婿啊?!他爹奉德王時常把柳大人這個岳父氣得半死,他要有蜀中王這樣的女婿,估計人還沒老都被氣死了。
白心染拍了拍他的肩,這才正色的安慰道,“凡事都會有個結果的,你也別想太多,情兒的事錯在蜀中王,就算他不給情兒一個交代,雪嵐她也會給情兒一個交代的。”她也不是故意要勸着殷杜接受,實在是衡兒那死性子太折騰人了,就算他們反對又如何,他肯定是不會罷休的。人家都在準備成親洞房了,他們還能拿他怎麼辦?
殷杜默默無言。要不是這裡有一大家子人讓他割捨不下,他真想帶着血影和女兒跑遠些。先不說蜀中王是否會對他家情兒好,光是想到那樣的人做他女婿,他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見奉亦楓已經替殷情把完脈,白心染和殷杜這才停下說話,趕緊圍了上去。
“奉聖醫,情兒他怎麼樣了?”殷杜焦急的問道。
“沒什麼大礙。”奉亦楓朝衆人笑了笑,“你們也不必緊張,等她醒過來就沒事了。”
衆人都鬆了一口氣。
偃墨予和白心染把奉亦楓送出府,偃初熙在房裡陪着一家四口守在牀邊。
奉亦楓剛走,夏禮珣和柳雪嵐帶着夏之雪就趕到了承王府。不怪他們一家來得晚,而是白心染故意拖延了通知他們的時間。這夫妻倆都是急性子,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兒子出了意外,估計得把整個承王府攪亂,柳雪嵐還好,最怕的就是夏禮珣。一個夏之衡就能把人折騰得頭痛,再加上一個老子,衆人能吃得消?
得知兒子已經醒了,柳雪嵐鬆了口氣,聽白心染說了事情經過以後,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嘴裡罵道,“這兔崽子真是胡鬧!”說不氣是假的,她辛辛苦苦生他一場又養這麼大,他居然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這不是胡鬧是什麼?
柳雪嵐咬牙切齒,那真的是又恨又無奈。
得知兒子受傷,夏禮珣一出現就跟要吃人似的,還沒等白心染說明事情經過,就喊着要給兒子報仇,“是誰?是誰傷了衡兒?本王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那兇狠的勁,偃墨予和白心染都想給他一巴掌將他拍出府了。
還是夏之雪最爲冷靜,趕緊把他拉住,“父王,您先別急啊,都還沒了解清楚,您別急着動怒啊!”
有女兒安慰,夏禮珣這才稍微收斂了些怒氣。等聽完白心染把事情經過一說,他又是氣炸了毛,一路走一路低吼着,“血影呢?把她叫出來本王要親自問問她,衡兒到底有哪裡配不上她女兒?憑我們衡兒這樣的身份,能看上她女兒算是他們一家子的福氣!”
別說偃墨予和白心染聽着耳疼,恨不得揍他一頓,就連柳雪嵐和夏之雪都忍不住掉黑線。
像他這樣的公公,有幾個人敢把閨女嫁到他們家中去的?
還是夏之雪拉着他不停的勸道,“父王,你冷靜些行不行?大哥才醒過來,您這樣吵吵鬧鬧的萬一影響到大哥養傷怎麼辦?”
夏禮珣這才安靜了下來,不過臉色依舊不好看,走路都跟帶着冷風似的。
有夏之雪在一旁陪着他,其他人倒也不擔心他會惹出多大的事,誰都知道奉德王寵女兒,有些時候柳雪嵐的話他都不見得聽,但女兒的話他肯定會聽。
柳雪嵐陪白心染走在後面,都是搖頭嘆氣。
“心染,情兒怎麼樣了?她有沒有事?”
“她還好,奉大哥替她看過之後才離開的,說是等她醒過來就沒事了。現在殷杜和血影正在房裡陪着呢。”白心染如實說道。
一聽殷杜和血影也在,柳雪嵐原本想去看看殷情的,但因爲心虛她乾脆打消了念頭,說實話,她還真沒臉見他們夫妻倆,要不是他們家衡兒做事太過分,人家一家四口過得不知有多好。雖說兒子受了傷,但也是他自找的,而且還是自己傷的自己,難不成她還有臉去找殷杜和血影說事?
“心染,我就不去看情兒了,你代我向殷杜和血影傳個話,就說我改日請他們到府中做客,行麼?”本來他們就理虧,現在情兒還在暈迷之中,她實在沒臉在這個時候去見殷杜和血影,她覺得還是等情兒醒了之後再說,這樣大家也都冷靜下來了。
白心染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她也覺得現在殷情暈迷着不適合說話,於是點頭,“好,過幾日再談吧,你先把衡兒帶回去,等情兒醒了,我帶殷杜和血影去奉德王府找你們。”
見到兒子,柳雪嵐那真是後悔沒提刀出來,這兔崽子在自己府中發瘋就行了,在別人家也這樣發瘋,成何體統?
於是乎,她直接對跟來的手下命令,讓把自家不省心的兒子給擡出承王府,甚至連馬車都沒讓他乘坐,四個侍衛就這麼架着夏之衡的四肢穿過大街回到奉德王府。
一路上夏之衡肺都快氣炸了,這還是自己的親孃嗎?不幫着他找媳婦就算了,還讓他在街上丟人現眼!
殷情在牀上暈迷了一天一夜才醒,可把殷杜急慘了,就在他耐心消失正準備去找奉亦楓時,殷情突然就睜開了眼。
這間房原本就是她以前住的,見到房裡的場景,她先是怔愣,再看到殷杜時,她眼睫眨了好幾下。
“爹。”她淡淡的喊了一聲。
“情兒……”見她出聲喊自己,欣喜不已的殷杜激動的抱住她的脖子,聲音突然哽咽起來,“情兒,你可算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爹一直擔心你……”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個九尺身高的大男人此刻卻激動的落着淚,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沒法向人傾訴。
溼潤的液體滴落在殷情脖子上,她怔怔的看着將她抱得緊緊的人,清冷的目光突然閃動出晶瑩。
“爹,我沒事了。”她的聲音很平靜,只是有些沙啞。
殷杜擡起頭,目光激動的在她白皙的臉上掃來掃去,“情兒,你真的沒事了?”頓了頓,他扳着殷情的臉一邊看一邊激動的問道,“爲何王妃說你心智……情兒,你告訴爹,你沒有失憶對不對?”
殷情有些生硬的牽了牽嘴角,“爹,我好了,沒事了,所有的事我都記起來了。”
“真的?!”殷杜激動的驚呼起來,不過很快他突然拉長了臉,想都沒想的說道,“傻孩子,你幹嘛要記起來?趕緊忘了忘了!”
怎麼能記起來呢,要這樣她豈不是會記得蜀中王對她做過的事?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許是太過擔心,殷杜就跟神志錯亂似的,“情兒,聽話,快忘了那些,什麼都別記,什麼都別想起來,聽到沒?”
看着他語無倫次的樣子,殷情冷硬的嘴角突然彎起一抹弧度,甚至擡起手臂將他抱住,“爹。”
殷杜整個人一僵,被女兒抱着的他突然冷靜了下來,不停的拍她的背,哽咽的道,“爹在,爹以後再也不冷落你了,爹到哪都把你帶着,再也不讓別人欺負你了。”
“嗯。”殷情同是哽咽的應了一聲。
拋開女兒經歷的那些事,殷杜那是真的激動,特別是看到殷情眼中的淚水時,他更是滿心歡喜,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別的爹孃見到孩子哭,恐怕早都心疼死了,可他就是高興就是激動,從小到大他都沒見女兒哭過,哪怕在襁褓中她都極少哭,最多就是哼哼,只要他抱着哄一鬨,她立馬連哼都不哼了。
他雖然心疼女兒經歷的那些不幸,可看着她如正常人那般知道喜怒哀樂,他真的很高興。
------題外話------
誰說俺不虐小孔雀滴?俺讓情兒自己虐他。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