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姨娘哭喊着不要傷害她的孩子,這已經非常有說服力了。
雲禮和荀楓同時看向了秦芳儀,秦芳儀只覺心口一痛,彷彿被一雙冰涼的大手給倏然握緊,連呼吸都不順暢。
“我真不明白那張紙條是怎麼回事,是誰不聲不響地放在了身上。”水玲瓏狀似疑惑說完,各種探究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趙媽媽頭上。當時是她和水玲瓏拉拉扯扯掉出紙條的,她的嫌疑最大,而她的主子,便是秦芳儀。
水玲瓏走到雲禮面前,雲禮把紙條遞給她,她接過,細看之後蹙了蹙眉:“這字體……好生熟悉。”
她遞給老夫人,老夫人沒看出什麼名堂,倒是向來勤於書法練習的王媽媽變了臉色,她在老夫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老夫人頓時火冒三丈:“把書拿來!”
“是!”王媽媽躬身退了下去,回來時,手裡多了一本《般若波羅蜜心經》。
老夫人把佛經和紙條扔給了水玲溪,是的,扔,可見她有多憤怒了。
水玲溪定睛一看,頓時傻眼!怎麼會這樣?紙條上的字怎麼跟佛經上的字如出一轍?便是她都難以瞧出不同!可她分明沒讓人寫情詩啊!
水玲瓏正色道:“二妹,佛經是你抄的,紙條想必也是你寫的了,原來真正想毀去我名節的人是你!想讓周姨娘做替罪羊的人也是你!”
水玲溪的呼吸一頓,幾乎是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沒有!佛經不是我抄的!是白蘭抄的!我不知道紙條上的字是怎麼回事?白蘭!是你陷害我的,對不對?”
這是默認兩種字體出自一人之手了。水玲瓏暗笑,說實話,自己的書法爛成那樣,還當真沒這本事僞造白蘭的字。
白蘭撲通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啊,二小姐!”
趙媽媽不解,她明明把羅成寫的紙條塞進了大小姐的袖子,怎麼一轉眼就變白蘭寫的了?她霍然憶起自己動手後,大小姐又返回屋子如了廁的,難道那時大小姐就已經洞察了她的小動作,並及時換了紙條?如若真是這樣,那大小姐簡直太可怕了!她明明從一開始便看穿了這個陰謀,卻不及時戳破,愣是一步步逼得夫人把周姨娘拖下水,她才絕地反擊。這是夫人設的局,但每一環節都按照她的意願走了。
一念至此,趙媽媽打了個冷顫。
老夫人差點兒氣得吐血:“好好好!這就是我的好孫女兒!說什麼徹夜難眠,抄了一卷佛經給我祈福,原來是假手於人!”
“祖母……我……”完了完了,裡子面子都掉光了,單是不敬祖母一項過錯便足以把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毀個七七八八!
秦芳儀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女兒一眼,讓她抄佛經,她卻偷懶,現在好了,把老夫人惹毛了不說,還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當水玲瓏身陷囹圄時,雲禮迫不及待想索求真相,可對象變成水玲溪,他似乎連看戲的耐心都沒了。他不疾不徐地道:“水尚書好生處理家事,我和荀世子先告辭了。”
“殿下!殿下,你聽我解釋!我沒有指使人陷害我大姐!我不知情的!殿下!殿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啊,殿下……”水玲溪一把拉住雲禮的袖子,絕美的臉蛋兒掛着晶瑩的淚珠,讓人想起江南的清晨湖景,繾綣溫柔,令人動容。
一般人都難以抵擋這種誘惑的。
然,雲禮只淡淡地拂開她的手:“我改天再來。”
卻不是來看水玲溪了。
水玲溪渾身的力氣陡然被抽空,癱坐在了地上。這回真的完了,太子厭惡她了……
荀楓惋惜地嘆了一口氣,見水玲溪的第一眼,他的確有種深深被電到的感覺,但經此一事,他發現水玲溪太沒腦子了,算計人不是她的錯,錯的是反被算計,弄得裡外不是人。倒是水玲瓏,再一次讓他刮目相看。寒風冷冽,院子裡的女人莫不都被吹得瑟瑟發抖,她卻倨傲立於天地間,神色始終如一的淡定從容。這樣的女人,要麼是目空一切,要麼是執念極深,但不論哪一種,他荀楓都很感興趣。
雲禮和荀楓一走,王媽媽眼尖兒地遣散了下人。
水航歌擡起手,狠狠地甩了水玲溪一耳光:“小畜生!尚書府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水玲溪被打懵了,自記事開始,她便是父母手裡的掌上明珠,不僅因她擁有傾城美貌,也因她背後有丞相府這座強大的後臺,即便她失足落水,刻意賴在三弟的頭上,父親也沒不信她,反而把三弟打了個半死。但現在,父親居然打她?不聽她解釋便打她?還罵她小畜生!
父親你怎麼可以這樣?
水玲瓏把鬢角的秀髮攏到耳後,水航歌是在打水玲溪,卻又不是在打水玲溪。表面看來水航歌是給秦芳儀這個嫡妻留了情面的,但誰又知道他心裡已經厭惡透了她呢?
闋氏拉着秦之瀟的手,尷尬地道:“那個……我們家裡還有事,先走了。”
二人灰溜溜地離去,水玲語依依不捨地目送秦之瀟離開,微微一嘆,低下了頭,餘光瞟向水玲瓏,不免染了一絲複雜。
水航歌居高臨下地看着羅成,聲若寒潭道:“我承諾過你,你若說實話我饒你不死,可你撒了謊。”
羅成的心一揪,水航歌看向秦芳儀,冷聲道:“仗殺,就在這裡行刑。”
秦芳儀的身子一晃,險些摔倒。
但事情遠沒結束,就在羅成被仗殺後,劉管事火急火燎地趕來了:“老爺!庫房起了大火!”
……
一場大火,燒掉了庫房大量的古玩字畫,失火原因不明。
酒樓的廂房內,一錦服公子把玩着漠北失傳已久的名畫《觀音佛蓮》,喜笑顏開:“多謝你了,諸葛鈺。”
諸葛鈺懶洋洋地靠在窗邊,看着這個小女人財迷的可愛樣子,嘴角揚起一個難以壓制的弧度:“看不出來你娘還挺有錢,這幅畫在市面上少說也得賣一千兩銀子。”
而這僅僅是董佳雪“嫁妝”的九牛一毛。
水玲瓏歪着小小腦袋,莞爾一笑:“我也看不出來,不學無術的世子爺竟有不遜於太子的書法,我以爲你是個草包來着。”
“你……”諸葛鈺的臉色一沉,“就不會說兩句好聽的?爺幫你害人,幫你偷東西,一世英明毀於一旦!你就這麼報答爺的?”
水玲瓏聳聳肩,頗爲無辜地道:“英明?你有那玩意兒?”
諸葛鈺氣得牙癢癢,想咬——死——你!
水玲瓏漠視他的怒火,挑了挑眉,道:“再說了,我拿回我孃的東西,怎麼算偷呢?只是沒告訴我父親而已。”
“你娘不是江南人嗎?怎有那麼多漠北的東西?”且都是價值連城的。
“我娘有錢唄!有錢能使鬼推磨,買點字畫算什麼!”水玲瓏笑着放好字畫,突然,眼神的光線一暗,一股好聞的男性氣息將她籠罩起來,她一怔,本能地伸手去推,誰料,還沒碰到他便感覺手腕一涼,臉也一涼,緊接着,光線驟回,諸葛鈺已躍出窗外。
須臾,他回眸一笑,霎那間風華乍現:“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是——明知八字不合也要娶她?
水玲瓏看向手腕上鑲嵌了五顆綠寶石的金鐲子,質地和做工都堪稱一絕,與上回她撿到的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她的第一反應是——王妃留給未來兒媳的傳家寶。
第二反應是,要命的,她剛剛被諸葛鈺給偷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