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路,左是假山和松林,右是別院,前鋪一里荒無人煙,後連菊園卻得七彎八繞,地理位置的確夠僻靜。
水玲瓏眨了眨眼,吩咐葉茂和翠兒扶起水玲語。
水玲語吸了吸鼻子,道:“我的衣裳髒了,可否向大姐借一套?這到底是宴會,我全身也就這一套拿得出手的……”
怕備用的衣服上不得檯面,還是——
水玲瓏眉梢一挑,十分大方地道:“枝繁,去車上給三小姐取那件鎏金百蝶穿花裙和紫色斜襟繡茉莉短襖過來。”
水玲語長睫一顫,這身行頭是老夫人吩咐京城最好的繡樓做的,她在福壽院見過,大姐還沒穿一次……
水玲瓏看向她,笑了笑,問道:“三妹怎麼了?不舒服?還是有心事?從進入郭府你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水玲語推了推翠兒,翠兒躬身閃道一旁,水玲語拉住水玲瓏的手,哽咽道:“大姐我好害怕……”
淚水砸在水玲瓏的手背上,像清晨的露珠,晶瑩剔透。冷風一吹,搖起水玲語身上好聞的胭脂香味,水玲瓏挑了挑眉,脣角的笑,似有還無:“三妹既然怕就別去什麼院子歇息了,我送你回府吧,這裡畢竟不是自個兒家,萬一出了什麼事也無處哭訴,你說呢?”
水玲瓏的臉一白,脊背冒出了一層冷汗,她嚥下口水,道:“我實在是有些頭暈,大姐陪我歇會兒,等能走了我再回府。”
“既然三妹執意如此,我也不好多說什麼。”水玲瓏笑着說完,和葉茂一起將水玲語扶進了院子裡的一間廂房。
這院子僻靜得無人居住,院落裡枯枝遍地,廂房內卻典雅別緻,有股似濃還淡的香味兒。
水玲語脫下棉襖,在牀上躺好,睜着淚汪汪的眼眸說道:“大姐你陪我一會兒,好嗎?我有話對你說。”
“二妹想說什麼呢?”
“我……大姐,其實我……我……我喜歡秦公子!”
這點她早看出來了。水玲瓏頓了頓,道:“我瞧你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府吧!”
“大姐,你聽我說完。”水玲語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泣不成聲。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寒風吹得窗櫺子嗚嗚作響,乍一聽來,似冤魂野鬼在嗚咽哀鳴,直叫人毛骨悚然。
水玲瓏靜靜地坐着,不急不躁。
良久,水玲語撐起身子,卻彷彿體力不支,手臂一滑,打翻了牀頭櫃上的茶杯,茶杯落地,摔了個粉碎,她再次開口:“但以我身份……配秦公子其實還是有些牽強,秦公子雖和我兩情相悅,但自古婚約莫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兩個都做不得主,所以爲了能嫁給她,我……”
“你什麼都願意做,哪怕昧了良心也在所不惜,是不是?”冷聲說完,水玲瓏一把扯下水玲語腰間的香囊,並從牀底摸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香囊,“雕蟲小技!以爲會做胭脂、會調香就了不起了?”
水玲語勃然變色:“啊——大姐!”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我給過你機會的,但自己不珍惜,那麼,後果自負!”
“大姐!你……你什麼時候……”這是軟骨香,一般人聞上一刻鐘便會四肢無力,但她們已經在房裡呆了兩刻鐘有餘,只能說明水玲瓏早有防備!
水玲瓏當然早有防備,諸葛鈺表面讓安平送來一束香樟花,其實他已經在裡面灑了防毒的藥粉,香樟花氣味濃烈,足夠遮蔽藥粉的味道。從水玲月和水玲語撕破臉的那一刻起,她就拜託諸葛鈺盯緊水玲語貼身丫鬟的動靜了,包括她買了哪些原料都一清二楚。
“想知道我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你的?”水玲瓏怒眼一瞪,指着她的鼻子道,“水玲語你這種自私自利的性子,會願意爲了我而開罪水玲月嗎?要是我猜的沒錯,上回在寺廟,你根本是自願喝下摻了巴豆的茶的!也是故意拉着水玲清陪你四處如廁的!你偶爾護着水玲清,是因爲你不想水玲清拖你的後腿,但你骨子裡其實比誰都嫉妒她!所以,當水玲月提出要害水玲清時,你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是不是?”
水玲語被說中心事,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沒錯!同樣是馮姨娘的女兒,爲什麼馮姨娘只關心她?什麼好的都給她?”
“那是因爲她也把最好的給了馮姨娘!挑選布匹時,一人只得兩匹,水玲清就懂得給馮姨娘選一匹,你呢?還有我送給你們倆的物件兒和首飾,水玲清幾乎沒留下什麼,可你完全沒給出什麼!父母也是人,將心比心,馮姨娘爲什麼不多疼水玲清一些?”
水玲語啞口無言,水玲瓏放下指着她鼻子的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你斷不該因秦芳儀的威逼利誘而對我下毒手,若是水玲月如此,我倒不那麼恨她,因爲我跟她本就水火不容,可我水玲瓏有哪一點對不起你水玲語?”
水玲瓏拍了拍手,葉茂踹門而入,水玲語花容失色,終於意識到了危機的來臨:“大姐!你繞了我吧!我只是一時糊塗,我再也不會跟你作對了!”
類似於這種哀求的話語水玲瓏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陷害人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把同情心給點對方?亦或是,事情敗露之後的下場?
水玲瓏打了個手勢,葉茂上前,在水玲語驚懼的注視下一掌劈暈了她!
“時間不多了,趕緊撤!”水玲瓏可不認爲水玲語和水玲月把她騙來這裡只是單純地讓她睡一覺,剛剛那個摔杯子的動作應該是個信號。
她拉着葉茂的手往前院的大門走去,誰料,還沒跨過垂花門便看到水玲月帶着一名水府的“丫鬟”走了過來。
水玲瓏的臉色微微一變,趕緊拉着葉茂繞過迴廊,往後門走去。可人算不如天算的是,她一跨出後門,便和一個人撞了個正着,幾乎電光石火間,那人拔出長劍,對準了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