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景雲書院，高歌許久纔回過神來。
“老先生，我們這就回去了？”
“嗯。”
“ 不可惜嗎？”
“可惜什麼？”樓周天笑着說道，“要做的都做了，想說的也都說了。”
高歌點點頭，又忍不住問道：“那文海，又是什麼呢？”
之前樓周天和孔山長聊了半天，高歌也聽不明白，他就知道，聽那孔山長的意思，自己的老師似乎是去找了文海，也就是說，如果自己也找到文海的話，是不是就能找到老師了？
然而，樓周天給高歌的回答，卻讓他心裡拔涼拔涼的。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沒聽見那位孔山長說的，事實上，文海到底存不存在都是一個未知數。”
高歌嘆了口氣：“即便是您都不知道嗎？”
“哈哈，那位孔山長的修爲可是在我之上的，看過的書也比我多的多，還是聖人的後代，你覺得他都不知道的問題，我能知道？”樓周天輕笑着說道。
高歌想了想，搖了搖頭：“話不能這麼說。”
“哦？”
“我覺得您比他懂得多。”
樓周天哈哈大笑。
“難道不是嗎？”
“也不好說。”樓周天認真想了想，說道，“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又覺得，讀書人要低調。”
高歌也樂了起來。
“不過，洞天福地的事情你倒是不用擔心了，最起碼儒家洞天會幫你一次。”
“幫我？”
“不然你以爲，他爲什麼要告訴你，他知道你？想必，之前你老師來的時候也和儒家洞天的人提起過。”樓周天微笑着說道。
高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上次是劉忠義用自己的文膽，幫着高歌，幫着星辰宗度過了一劫。
卻沒想到，老師竟然還幫着他在這裡埋下了一根伏筆。
“只是，儒家洞天爲什麼要答應幫我呢？”
“之前王新威不是說了嗎？劉忠義那一日也算是幫了他們一次，所以幫你，也是理所應當的，當然了，也被對他們抱有太大的希望，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他們實力強大，覺得沒有危險，自然會幫你一把，但是如果覺得情況不妙，說不定就不搭理你了。”
高歌樂了。
“老先生，聽您這話裡的意思，是對他們有所不滿啊？”
“沒什麼不滿的，我也是讀書人，你老師也是讀書人，我只是說了一個事實而已。”
高歌樂得不行。
敢站在景雲書院的大門口還說着讀書人的壞話，天底下估計也找不到幾個了。
“先生，您去過佛家洞天嗎？”
“沒去過。”
“我在想，儒家洞天和佛家洞天的人，是不是很不對付啊？”
“爲什麼？”樓周天笑着說道，“因爲一個是儒道，一個是佛道，道不同便不相爲謀了？”
“難道不是嗎？”
“不是，佛也好，儒也好，如實讓人向上，向善，都是道。如果侷限於門第不同，便排除異己，佛便是惡魔，儒便是腐儒。一葉可障目，一葉可知秋。”
高歌：“……”
前面還行，後面高歌就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聽不懂了。
不然怎麼說，和讀書人說話是最累的事情呢？
“老先生，您以前，就是儒家洞天的人？”
“明知故問。”樓周天說道，“不過，看你之前表現還不錯，那就讓你多問幾句好了。”
高歌一愣：“我之前表現不錯嗎？”
“是啊，不驕不躁，最起碼沒衝上去和別人套關係丟我人。”樓周天笑着說道。
高歌氣哭了：“老先生，您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說不好。”樓周天嘆了口氣說道，“說實話，一開始我就沒想着帶你來，因爲我覺得你不靠譜，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帶你出來，太危險了。”
高歌：“……”
他覺得，這不是自己的問題，是樓周天的問題。
老先生對自己的誤解很深啊！
“我以前確實是儒家洞天的人，只是後來走了，這走了之後吧，就沒什麼長進了，所以我一直都不願意回來。”樓周天說到這，停了下來，剩下的，高歌自己就可以體悟了。
高歌恍然，若有所思道：“您是擔心，自己回來了，反而被儒家洞天的人看不起？”
“當然了，就像是家裡孩子鬧着不讀書要出去創業，說自己已經有了想法，一定可以成功，結果呢？混了幾十年，也沒混出什麼名堂，還好意思回來嗎？”
“老先生，您之前不告訴我，是知道，如果我知曉了這些，肯定不願意來了？”
“哈哈。”樓周天笑而不語。
高歌心中更是感動。
他越發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
因爲樓周天一直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最多讀書人。
但是，自己遇到的讀書人，可都是對自己好的不像話了。
自己的老師也好，樓老先生也好，都是如此。
“高歌。”
“嗯？”
“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就算沒有你這件事情，我也是想回來一趟的。”
“爲什麼？”
“因爲，我的先生不在了。”樓周天腳步緩慢，聲音低沉。
高歌身體微微動了一下，卻沒說話。
“他不在了以後，我就時常想着，回來看看， 哪怕看不到他，現在，回來了，心願也了了。”
“老先生……”
樓周天擺了擺手：“回去吧，一起回去吧。”
……
高歌將樓周天一路送回了南城學院，之後沒有多做停留，又趕緊回到了星辰宗。
只是在分別的時候，樓周天拉住了他的胳膊，兩人站在學院的大門口，站了很久很久。
但是到最後，樓周天也沒說一個字，只是重重拍了拍高歌的胳膊兩下，雙手背在身後，佝僂着腰，步入了修仙學院的大門。
高歌似乎能猜到樓老先生想對自己說些什麼，而不說的理由，則是因爲那些話應該是對劉忠義說，而不是自己說。
所以，高歌不敢去問，因爲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做不到證明樓老先生的想法是對的。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除了高歌的先生劉忠義之外，高歌想不到第二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