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寶珠強硬的拒絕讓郭家人大感意外。
郭子敬確定妹妹是真的看不上季昭之後,放心地進宮當差去了,彷彿季家沒有提親過一般。
郭毅跟他不一樣,女兒難得有個家世簡單明顯不圖郭傢什麼的男人來提親,他還是挺激動的,先去找季昭談了兩次,見少年膽大爽朗,看到他一口一句伯父喊得親暱自然,並不像同齡世家子弟那般敬畏膽怯,脾氣就對了胃口。至於功夫,郭毅跟季昭過了兩招,之後一半滿意一半不滿意。滿意是因爲季昭功夫不如女兒,將來成親了不怕女兒吃虧,不滿意是因爲季昭連女兒都打不過,萬一將來女兒被外人欺負了怎麼辦?
但郭毅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女兒,誰敢欺負?
於是五分滿意變成了八分,郭毅笑呵呵地去找女兒談心,想知道女兒爲何不願嫁。可惜他笑得再親切也沒用,郭寶珠只咬定看季昭不順眼,就是不改口。不僅對郭毅這樣說,在郭夫人面前同樣是這句話。郭夫人沒有辦法,總不能逼女兒嫁她不喜歡的人啊,只好去回了阿桔,人家季家肯定盼着信兒呢,成不成儘快給個答覆,免得傷了和氣。
“寶珠說了爲何不願意嗎?”寧氏好奇地問,外甥女的婚事她還是很關心的。
阿桔也困惑地望着郭夫人。雖然趙沉沒有明說,阿桔卻能感覺出趙沉對季昭有幾分好感,她原本以爲這樁親事多半能成,哪想到郭寶珠竟然不願意?
郭夫人點點燦燦又長開了些的小臉,嘆道:“說是那次在隆恩寺季昭罵了她一頓,她看季昭不順眼……算了,她從小就是犟牛脾氣,隨她去吧,阿桔你回季老太太時就說我想再留寶珠一年半載的教教規矩,暫且沒有心思安排她的婚事。”
也只能這樣了。
上午郭夫人走了,趁天頭好,下午阿桔就去了季家,委婉地回絕了親事。
季老太太一副沒有關係的模樣,等客人一走,她臉上便蒙了一層烏雲,愁眉苦臉地去找季昭訓斥:“都怪你不爭氣,小時候不好好學本事,現在人家都嫌棄你,不願意把女兒嫁你!”
心裡卻明白,怪孫子,也怪她,因那兩年孫子剛沒了親孃可憐巴巴的,她看不得他受一點苦,護着護着一不小心護成了這樣子。
季老太太悔不當初,頹然地坐在了榻上。孫子要麼看不上姑娘,一看上就挑了個難啃的,她都五十多了,也不知道死前能不能抱到曾孫。
季昭平時嬉皮笑臉,此時見祖母愁成這樣,心裡就不是滋味兒了,站到老人家身後熟練地給她捏肩膀:“郭家拒絕了?”其實憑祖母方纔那番話他已經猜到結果,只是不甘心又問了一次。
季老太太瞪他一眼:“拒了,說是郭夫人想留女兒在家多學學規矩,其實不就是不願意?郭寶珠眼看都十六了,正是說親的好時候。”
學規矩?
想到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季昭嘿嘿笑道:“祖母擔心什麼啊,既然寶珠要學規矩,我就等她學成了再去提親,早晚她都是咱們家的媳婦,祖母就等着抱孫子吧。祖母你看啊,我自己功夫不行,到底是季家兒郎,寶珠父親兄長都是武將,我跟她生的兒子能差得了?”
他大言不慚恬不知恥,季老太太又氣又笑,伸手拍了孫子一巴掌:“少貧嘴,被郭家人聽到小心把你打成肉醬,人家好好的閨女是給你編排的?都跟你說了學規矩是婉拒之詞,說不定回頭郭家就給她定下親事呢,你個二愣子。”
季昭沒有接話,一邊給祖母捏肩膀一邊望向了窗外。
郭毅他已經討好了,親事不成肯定是因爲郭寶珠不願意,一個兇姑娘,回頭他好好哄哄,哄得她開心不就願意了?他好媳婦都喊了,她也乖乖地聽了,她不嫁他嫁誰?敢答應旁人,答應一樁他就搞黃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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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侯府。
曾雪柔舉了一枝嫩黃臘梅進了榮壽堂,笑嘻嘻地對坐在榻上的太夫人道:“姑祖母,我看外面臘梅開得好,特意選了一枝最好看的送您來了,您看如何?”
太夫人頗感興趣地朝她手裡看去。
鵝黃色的素心臘梅,鮮嫩嫩的喜人。
太夫人示意大丫鬟芍藥把花插到花瓶裡去,擡手讓曾雪柔坐到身側,捧着她手誇道:“臘梅再好看也沒我們雪柔好看,怎麼樣,這兩次去你表兄那邊坐,可曾見過他?”
曾雪柔羞澀地低下頭:“表兄早出晚歸,只有一次碰到過,我沒敢看他,不過,表兄叮囑我慢走了。”
“嗯,你表兄向來寡言少語,肯跟你說話便是上了心,後日他就大休了,在家的時候多,你們表兄妹見面的機會也就多了。”太夫人滿意地道,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她也不想遮遮掩掩的打啞謎。
曾雪柔低着頭,手裡不好意思地絞着帕子。
太夫人朝身邊伺候的丫鬟們使了個眼色,等丫鬟們退下去了,她從袖口摸出一個小紙包飛快塞到曾雪柔手裡,低聲囑咐道:“今日你去那邊的時候,悄悄沾點裡面的藥粉抹到燦燦嘴裡……”
曾雪柔雙手一抖,慌忙起身跪了下去,白着臉道:“姑祖母,燦燦,這……”
這老婦怎麼如此狠心?
“你害怕什麼,起來!”太夫人瞪了她一眼,飛快解釋道:“別胡思亂想,燦燦是我曾孫女,我怎麼可能害她,還不都是爲了你。這個藥燦燦吃了最多鬧兩次肚子,什麼害處都沒有,但林氏照顧不好自己的女兒,祖母便有理由把燦燦抱到榮壽堂來養,而你表兄肯定會因此嫌棄林氏,待他來這邊看燦燦的時候你再好好表現……”
她考慮了很久,這是最穩妥的法子,趁兒子長孫大休前出手,既能抹去痕跡,又不會讓他們懷疑到自己身上,簡直是一箭雙鵰。
老人渾濁的眼睛此時看起來格外滲人,曾雪柔生生打了個寒顫,明白太夫人既然把話說了,肯定非做不可,便裝出一副既興奮又擔憂的模樣,看着小紙包問:“姑祖母,這個燦燦吃了真的不會出事?萬一,萬一被人發現是我動的手腳怎麼辦?”
“燦燦絕對不會出事,你放一百個心吧。”太夫人低低地保證道,“只要你下手時注意別讓人瞧見,誰會猜到你身上?她敢指責你,你不會賴她污衊你?到時候我跟你表兄都爲你撐腰,她污衊好人只會更糟你表兄厭憎。好了,回去好好想想,今天下午就動手,小心行事,別讓姑祖母對你失望。”
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曾雪柔握着小紙包的手。
曾雪柔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咬咬脣,深深看太夫人一眼,起身走了。
晌午用過飯後,她去了望竹軒。
阿桔正在哄女兒玩,讓燦燦趴在炕頭,看看她能不能擡起頭來。曾雪柔進來時,燦燦本來正歪着腦袋對她笑呢,聽到門口的動靜,她啊了一聲,扭着小脖子轉了過去,稍微擡起來那麼一點了,因爲微仰着頭,那雙大眼睛黑亮亮的彷彿直接看到了人心裡。
曾雪柔眼眶一熱,快走幾步過去,抱起燦燦親了一口。
這麼可愛的孩子,才這麼大,她隔了幾層關係都打心底裡喜歡,太夫人怎麼能用那種手段?
阿桔看出她臉色不對,慢慢收起了笑,等曾雪柔放下女兒後,確定她是真的紅了眼圈,阿桔朝一旁的蔣嬤嬤使個眼色,這才疑惑地問了出來:“怎麼了?”
曾雪柔看看又自己玩起來的燦燦,拿出紙包,把太夫人的計劃低聲說了一遍。
阿桔接過紙包,只覺得全身發冷。
鬧兩次肚子?女兒晚上多哭兩聲她跟趙沉都心疼……
“表嫂,咱們該怎麼辦?她讓我現在動手,要是望竹軒沒事傳出去,她肯定會懷疑我的,可咱們又不能真的給燦燦吃啊。”曾雪柔六神無主的問,到底才十四歲,在曾家也沒經歷過這等下藥害人的事。
她語氣不安,阿桔卻慢慢鎮定下來。
她不喜歡太夫人,但太夫人的身份擺在那兒,她再不喜歡也得跟太夫人打交道,就連趙沉也是如此。但現在不一樣了,太夫人盯上了她才一個半月的女兒,阿桔不怕自己受委屈,卻怕女兒受罪,就拿這包藥來說,是真的只是鬧兩次肚子,還是……
阿桔都不敢繼續往下想。
她也不敢再抱着燦燦去榮壽堂請安了,只要她還把太夫人當祖母敬重,就沒法阻攔太夫人接近燦燦。這次是太夫人想利用曾雪柔,下次呢,誰知道她會不會親自出手?
看看乖巧可愛的女兒,阿桔不想探究太夫人的目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冒半分險。
望竹軒跟榮壽堂表面的和氣,該斷了。
若是趙沉在家,他也會同意她的做法吧?
阿桔定了下心,看向曾雪柔:“表妹,我有個辦法,只是恐怕要連累你在太夫人面前受些委屈。但你放心,我跟你表兄不會讓你出事的,你依然可以繼續留在侯府,太夫人也不敢徹底厭棄你。”
她平時柔聲細語彷彿沒有半分脾氣,此時這般冷靜,倒是讓曾雪柔愣了一瞬,緊跟着迅速鎮定下來,輕輕笑道:“表嫂但說無妨,雪柔全都照做,表嫂不用掛念我,雪柔長這麼大,最不怕的就是受委屈。”
在遼東受的那些委屈,是爲了讓姐弟倆衣食無憂,現在受些委屈,是爲了將來出人頭地。
只要有盼頭,一點委屈算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琴舞飛揚的地雷,麼麼噠~
二更照舊下午3點左右!
趙燦燦:孃親好棒!
阿桔笑:你又不知道娘要怎麼做。
趙燦燦:孃親做什麼都棒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