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自踏入了傳送節點。在此之前,已經有數量超過五萬的蟲族通過這個傳送網絡到達彼岸,她知道自己的親自前行代表着什麼,但謎團擺在眼前,她必須要做出取捨。數萬的蟲族一出現,不管對手如何,一定的優勢還是能夠佔據的。何況核心區域現在僅僅有數量不超過一千的機器人,與蟲族並不是一個數量級——儘管科技上的差距完全能夠用光年來計算,而且機器人毫無感情。
但蟲族也同樣不會。
兩幫最不怕死的傢伙咬在一起。綠皮早在蟲族大軍出現在的那一刻,所有的計劃和美夢都泡湯。它們原本勢在必得的綠水晶,卻因爲那層護盾而無從下手,再加上後面攪局的機器人,最終錯失良機。
蟲族對待叛徒不會手軟,綠皮被撕成了地面上的一片片碎肉,然後蟲羣踩着它們的屍體與機器人短兵相接。但在蟲羣發起衝鋒前,因爲等離子炮的狂轟濫炸,已經損失了超過一萬的承載體。
在不斷拉近距離的途中,蟲羣不斷用死亡拉近雙方距離。頭頂飛行器發射的激光殺死了不少承載體——但龐大的數量如今終於能夠把激光束帶來的殺傷全部忽略不計。激光束非常強大,但無論如何,它一次也就只能殺死幾個目標,對於數量有限的隊伍來說,每一次攻擊倒下一名同伴的後果是非常慘烈的。但現在蟲族的基數是十萬級別。在衝鋒中死去幾十個和上千個基本上區別不大,蟲族用數量和屍體去堆積它們的勝利——如同當初蟲族在信仰者尚未形成規模前的攻勢,主宰帶領蟲羣攻擊人類,女王攻擊索克族。
用的就是數量的優勢。
數不清的蟲羣,這屬於蟲族最輝煌的一幕因爲太空戰爭的到來,幾乎被所有異族遺忘。但就在今天,就是現在這個時刻,蟲族用數量淹沒強大對手的一幕再次重演。異形在等離子炮火中不斷衝鋒,爆蟲在激光束的打擊下左閃右避,刺客也因爲微波武器的攻擊而不得不竭盡全力利用自己的靈巧的身體……
後方和天空並不是無所事事。**蟲呈扇形排開,包圍了機器人,不斷裝填準備就緒的爆蟲,最終通過壓力差發射出去。爆蟲獲得一定初速度後,用翅膀控制自己在天空中滑翔,一部分爆蟲被激光擊落,但激光束的數量畢竟有限,然而爆蟲的數量卻接近無限,有限的防禦並不能阻擋無限的攻擊。
屍骨遍地時,爆蟲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那羣頂着護盾屠殺蟲族的傢伙頭頂——它義無反顧的炸開,讓自己體內的酸液如同下暴雨一般,籠罩着機器人所在的位置,不斷去腐蝕它們的護盾。
機器人防禦酸液時,更多的承載體衝到它們跟前。它們也同時進行了還擊。護盾打開了一個缺口,它們利用缺口攻擊蟲族,蟲族也利用這個缺口進行還擊。場面因爲蟲族的憤怒幾乎要失控,機器人的反抗頻率越來越低,數量也在不斷的減少。或許,從蟲族包圍它們開始,它們已經計算到無論如何都不能“活着”離開了。
蟲族肆虐而過,最終留下遍地的屍體殘骸和鋼鐵碎片。
後方的蟲羣清出一條道路,女王從中邁步走出。她眼睛看着現場混亂慘烈的一幕幕,這裡像是被一羣強盜打劫,然後又捱了無數次的炸彈轟炸一樣,堪稱奇觀的地方現在變成了屠宰場。
蟲族撕碎了八百多個機器人,卻付出了三萬承載體死亡的代價。這個巨大差異的比例在蟲族戰爭歷史中是前所未有的高——除了以前在異族戰爭中被核彈毀滅外,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能夠在與蟲族的近距離搏鬥中佔據這種優勢。
而且,其中更是女王深爲忌憚的是,機器人的生產過程極其簡單,就只是把各種材料湊齊後,經過幾道程序,通過它們高超的3d打印技術“打印”出來。這種製造士兵的效率也遠遠比蟲族高。
光是機器人制造士兵的速度,就令所有物種望洋興嘆……然而,它們還掌握着洛斯族高深莫測的科技。從65535吐露出來的隻言片語中,它們追殺洛斯族至少有三十個小輪迴。如果它們計算時間的方式與蟲族一致的話,那至少是900年。
想到這些,女王心中甚至興起了嫉妒。原本這都應該是用來形容蟲族的,龐大的數量,恐怖的效率,強大的能力……但奈何進化道路上困難重重,記憶裡曾經風光無比的族羣如今也只能走上一條無法確定,無法預知未來的道路。
當蟲羣從各個方向爬到平臺上時,僵硬站立多時的索克人,扎米終於從那種詭異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並不完全。扎米發現周圍的護盾隨着女王的現身而消失了,他——他的身體靜靜站着,在等候這一幕。
“你是什麼鬼東西?”女王冰冷的語氣迴盪在周圍。周圍無數個刺客虎視眈眈盯着神情怪異的扎米,他的臉色看上去呈現出完全不同於索克人的蒼白,他紫色的眼珠子停留在女王身上,但更深處卻失去了焦距。
“這話該我來問你,傳承者。”扎米——或者說他這具身體出聲了。扎米現在就像是站在雙方之外的第三個角色,只能望着自己的所作所爲。
女王掃了他一眼,目光集中在扎米身後的綠水晶上,“索克人,我想你們應該記得我,蟲族的女王——讓你們的種族和家園化爲一片火海的人物!所以這次你最好趁我尚未發怒前,把路讓開!”
“某個自生種族的領導者?”扎米感覺到自己腦海裡關於蟲族的記憶被不斷提取,然後他無法控制的身體再一次說話了。
“聽着!我不知道你想要幹什麼,耍什麼花招,到底是拖延時間還是在計劃其其他的事情!”女王顯然已經沒有耐心與扎米廢話,身後幾名刺客上前幾步,“但這兒,這塊地方從蟲族踏足之時,已經全都屬於我的了!”
“你想要記憶核心?”扎米能感覺到自己轉身,並且手指着平臺上安靜擺放着的綠水晶,“這個洛斯族用於管理中繼站星球的**智能?”
“就是這個。”女王點頭,“識相的話,乖乖把它交給我。我興許高興了,會給你一個痛快點兒的死法。”
“我不會死,傳承者。”扎米說,這次,他說出口的詞彙彷彿已經變成了本能,他能夠控制身體的能力也在不斷的減弱中,“我就是你所需要的記憶核心控制者,洛斯族中繼星球第65535號智能。”
扎米突然明白了,原來正在控制他言行舉止的就是這個被他稱爲“神使”的洛斯族智能。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現在的身體不再屬於他自己。不過,意識卻因爲65535的存在而尚未消逝……也許他的短暫的存在對它們仍有用處。在與女王交流的過程中,扎米發現自己腦海裡關於索克族,關於人類……所有關於銀河系的信息被它們不斷提取,記憶,然後化爲空白。
扎米絕望了!腦海裡所有的記憶都被它們一點點吞噬,然後轉化爲它們的東西……這一切都在爲着某種目的而進行着,他無從瞭解,因爲塞伯特給他的“自由”並不多,他只能一邊反抗,一邊思考。這具身體的絕大部分控制權都放在塞伯特身上,它們不斷從自己身上索取信息。
“我想要知道某些東西。”女王的目光終於重新回到扎米身上,“我今天的到來,是相信你們的見聞,因此想了解我以及我的……”女王掃了一眼身旁的承載體,“以及我**出去的生命體在宇宙中的歷史。”
扎米這具身體現在望着蟲族的女王。但,扎米感覺到塞伯特的面對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一片空白,它們存在的時間不長,但洛斯族漫長的歷史都已經被它們完全吸收,而它們卻根本沒有聽說過“蟲族”這個詞彙,或者是見識過類似蟲族這種生命形式的存在。它們在觀察周圍的生物時,感覺到了……疑惑。
這也不由得讓扎米在越來越弱的掙扎間多出了一個疑問。
“蟲族?”扎米能夠感覺到,控制他身體的塞伯特減緩了某些方面的行動,暫時停下了把周圍這一片礙事蟲羣全部消滅的想法,轉而把更多注意力集中到蟲族女王身上。“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就需要進行更深層次的生物掃描,從資料庫裡面提取到有關你們的記憶,以及相關的記錄。”
說完,扎米的身體繼續望着女王。
“我該怎麼做?”
“很簡單,像以前的方法一樣,你走上來,伸手接觸這裡的傳承印記。”扎米指着平臺上一顆藍色水晶,“我們利用洛斯族的技術進行資料的快速匹配,從中篩選,並且確定你們曾經擁有的歷史。”
“你在開我玩笑?”女王眼睛眯了起來,她見識過索托斯使用藍水晶,扎米所說的步驟也與平時無異,但她總覺得有些不妥——或許是這一幕太順利,面前這個控制索克人身體的人工智能大力配合的緣故。
“對於非洛斯族後裔,他們擁有着詳盡的記錄,並且都嘗試過以自己的基因爲基礎去不斷創造生命。”扎米的身體說。
女王陷入了選擇的兩難中。她的本能覺得太過順利的事情可能存在蹊蹺;另外則是她內心的不斷呼喚。蟲族所走的道路已經違揹她原本的記憶本能,她極力想要去改變,但卻因爲戰爭而無能爲力。
她已經煩透了與她眼裡不堪一擊的異族糾纏。她想要快點結束這已經陷入僵持的戰爭,讓種族把所有的對手從銀河系消滅,讓它們擁有完全安寧的一片土地,讓異族的思想和文化再也無法產生影響。
她想要改變現狀,讓種族的本質成爲主導,而不是一昧的利用異族的科技,外在的科技雖然對它們有利,但只能成爲一種輔助,而不需要取代蟲族的所有。這一直就是她迫切想要改變的。主宰同樣也知道,因此他把選擇權交給女王。
她猶豫了十幾秒鐘。
扎米的望着猶豫不決的女王,心中同樣也充滿了矛盾。蟲族是索克人的死敵,它們的首領更是與索克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然而,神秘現身的塞伯特給他的感覺更爲恐怖——它們會殺盡所有與洛斯族有關的生命。它們更加極端。而且,扎米在掙扎中,可能知道一點它們大概想做什麼。
快滾開,你這個傻蛋!
扎米無聲的吶喊着,但他的身體仍然安靜站立着,望着女王。
你會害死所有人的!
扎米已經陷入了絕望——女王邁步往前走來,他的身體讓開了一條道。她身後的刺客緊緊跟隨着。
扎米眼睜睜望着。他感覺到它們對現在的一幕感到滿意,彷彿某種即將實施的計劃已經前進了一步。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蟲族女王此舉會帶來什麼,而且,他自己也無從瞭解塞伯特的意圖到底是什麼,也許它們只是對蟲族好奇罷了……但它們的意識裡卻無不帶着令他驚悚的黑暗和恐懼。
這無來由的恐懼比蟲族當初進攻索克族時帶來的感覺更爲絕望。
蟲族的女王把手放在了藍色水晶上。與扎米所經歷過的完全一樣,她的身體僵硬下來,而周圍的蟲族則包圍了女王,把她完全的保護在一個圈子裡。扎米已經無法看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塞伯特開始了它們的計劃。
扎米感覺到,塞伯特正在努力翻閱着從蟲族女王身上所提取到的任何資料。也許是他自己已經無法擺脫這一幕的緣故,塞伯特並沒有對他隱瞞——或許它們完全沒有把扎米尚未消失的意識放在眼裡。
扎米跟上塞伯特的步伐,去觀察這個索克人想要千刀萬剮的敵人!他看到了記憶被重複播放的一幕幕,萬千種畫面同時進行,扎米覺得眼花繚亂,一個人無所適從。他只能選擇一些重要的來觀察。他以女王第一人稱的視覺,參與着蟲族所有的活動。
內容過濾的速度非常的快,日常生活顯然不是塞伯特關注的重點。其中它們標註了一個目標,另外一個被稱爲“主宰”的傢伙,這兩個邪惡生物就是蟲族的領袖,扎米拼命記憶着,他想要把這些有用的信息帶給自己的族羣——蟲族掌握的數百顆星球令他覺得驚恐不已,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扎米從來沒有意識到,蟲族的基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目前可能是戰爭的僵持期間,敵對雙方實力對等,但不久後,他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們終究無法避免在蟲羣手中落敗的結局。
他還想收集更多的資料,但隨後塞伯特所進行的一幕超出了他的想象。已經沒有了具體的畫面,扎米只能依靠感覺——附屬在塞伯特意識上的感覺,他能夠感受到它們一些基本的情緒……比如最初的期待和興奮,現在的疑惑和不解,以及它們不斷投入更多的力量去深入挖掘這個生物的根源。
當扎米把自己的感覺完全融入塞伯特的思維世界中時,他正在迷失——然而卻也能夠更進一步的瞭解到它們的想法,更深刻的意圖。探索蟲族的好奇戰勝了他的清醒。他——它們不斷的追尋,不斷的探索,由一開始的小部分投入,一直髮展到現在的一大部分。幾乎星球上將近70%力量都花費在了這個無底深淵中,除了毀滅洛斯族外,還從沒有哪一種事情能夠令塞伯特如此癡狂。甚至,因爲力量不足的緣故,塞伯特想要通過安塞波網絡去連接它們的核心服務器,讓更龐大的意識——智慧核心介入工作,讓它們迫切追尋的答案更快的重見天日。
扎米大爲驚訝。一向理智的塞伯特,運行以來從未出現過異常的它們現在居然如同患上了病毒一樣瘋狂。但傳遞出去的安塞波沒有迴應,扎米腦海裡閃現天空中一羣海螺狀飛船的模樣,是他們令塞伯特目前都無法連接核心服務器。它們放棄這種途徑,轉而去吸納星球上更多的力量。
扎米也逐漸覺得自己變得混亂……
此狀態下,扎米的疑惑得不到有效解決,即將陷入發瘋前,他把自己代入塞伯特,把自己看做是它們的一份子……最後,在他徹底失去自我的同時,他成功了。扎米和塞伯特融合,之後就變得平和,安靜。因爲他發現了,星球上所有的塞伯特也發現了。事情的始末,被還原出來的真相。
……
女王突然意識到發生了某些令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趕忙控制刺客上前,想把自己陷入僵硬的身體移開,手動切斷滿目一片黑暗的世界。因爲她發現,自己所處的,與索托斯所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數分鐘時間裡,她的意識唯一感受到的就是茫然無際的黑暗。
根本沒有什麼意識交流的過程。
但當她意識到需要這麼做的時候,卻已經遲了。女王僵硬的身體被刺客從藍水晶上移開,但她發現,自己的意識重歸本體時,感受到的仍然是漆黑的一片,也同樣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她不知道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她變得不解,然後是驚恐——危險襲來時的本能感受。她的意識在本體裡不斷掙扎,反抗卻只像是扔到大海里的石塊,掀不起任何一絲波瀾。甚至,她對自己的控制越來越糟糕,原先還能夠隨意在承載體身上轉換視覺,但現在變得困難重重。
不光是蟲羣的控制權,她正一點點失去對自己的控制。
主宰化身的刺客也同樣在一旁觀察着,他能夠感受到女王現在面臨的困境,但他同樣無法解釋——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女王帶離這塊地方。不過,隨後他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爲女王的意識停留下來。
古怪的一幕令一向沉穩的主宰也不免得有了些慌亂……他在腦海裡四處翻找着解決麻煩的辦法,但對於這種詭異的科技,蟲族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女王的存在於承載體身上的意識在不斷的回縮着。
“ne,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主宰問她。
“不好,非常糟糕。”她說,聲音甚至沒有了平時的氣力,就像是一個陷入虛弱期間的病人。
“帶我離開這兒。”她虛弱的說。
“好的,我會找到辦法的,先放鬆下來。”主宰着急的想着辦法。
“我感覺不到你的位置了。”她說。
主宰距離女王大約有數百公里的距離——這放在平時,他們之間的感覺無比清晰,就像站在一起一樣。但現在,除了周圍的承載體,女王的意識被侷限在這個幽深的地底世界裡。
“帶我離開。”她說,“求你了。”
“別擔心,我在這兒!我對你保證過的,我一直在你身邊!”主宰上前,抱住了女王僵硬的身體。
另外一個他抓着腦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到底怎麼樣才能夠拯救她?
情況危急!
“危急?”主宰猛然停了下來,望着女王,“執掌者!他可以拯救我們!ne,你堅持住,我想到辦法了!”
他們兩人之間的意志在近距離下互相的糾纏,因爲面臨危險而呈現出一種極端的不穩定,並且在這種複雜而又迫切的情緒催化下,兩個意識得以融合起來,並在後期逐漸趨向於穩定。
女王——執掌者爆發出強烈掙扎,她瞬間獲得的力量在那一刻掙脫了僵硬身體的桎梏,強行睜開了自己的雙眼。周圍的承載體接連後退,執掌者身上散發出來的力量令所有生物無法直視。
她靜靜站着,意識卻在抵抗那股不斷吞噬而來的黑暗。執掌者龐大的力量在支撐她,數不清的蟲羣時刻作爲她的後盾,彷彿天神般,她擁有着極致的力量,在那一刻,同樣僵立多時的扎米恢復過來。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執掌者嘴裡發出低沉的聲音,走向神色自若的扎米,她伸手揪住了扎米身上的戰鬥服,把他提了起來。“回答我!你不可能抵抗我的力量!你也無法在我手下掙扎!”
“這一切只是必然的選擇。”雖然被執掌者抓着提起來,雙腳離地的一幕很滑稽,但他嘴裡的話帶着宗教分子的冷靜,“事實已經被挖掘,還原,你現在的抵抗只是不願意接受背後的真相。”
執掌者盯着他看。
“我們身上揹負着堅定的使命。生死存亡無法改變,無法轉移,無法抗拒。”扎米一字一句的訴說着,“而你,你同樣也無法抗拒這注定將要到來的一幕,初顯的事實可能令你害怕失去了一切,但本質決定你會如何。”
“那你就先成爲我手上的執行命令的可憐亡魂吧!”執掌者臉色猙獰的吼道,她手上用力,鋒利的指甲刺穿了扎米的戰鬥服,扎進了肉裡面,索克人的鮮順着她的雙手流了出來,滴落到地面上。
“你們不可能成功!”執掌者咆哮道。
扎米望了一眼地上的堆積的鮮血,又重新把目光對準執掌者,“不,我們會成功的。事實早已經被註定——因爲你的存在,如同重複了無數遍的結局一樣,無數個反抗的生命認爲他們會做到。這一次同樣如此。”扎米張開了他的雙臂,昂首望着頭頂並不存在的虛擬天空,“來吧……我們願與你一道,磐涅重生;你的命令,是我們的禱文;讓我們啊……化爲你對萬物的箴言!”
他低下頭來,虔誠的望着執掌者。
執掌者的指甲嵌入了索克人體內,她的雙手往外用力,毫不留情的把這傢伙撕成了兩半。索克人的鮮血以及內臟組織噴灑一地,屍體被她隨意扔在一旁。“一派胡言!”執掌者不屑的說。
她望着在她周圍安靜站着的承載體,卻有一股陌生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不再多想這些怪異,意識擴散出去,想要控制它們離開這個糟糕的鬼地方——趁着其它機器人尚未摻和這件事之前。
但承載體對她的命令置若罔聞。它們一動不動。
執掌者的命令被承載體完全過濾。她墨綠色的瞳孔收縮起來,發生這種事情的原因並不複雜,但卻令人害怕。承載體只是執掌者的擴展,無論如何它們都會聽從執掌者的命令。就算是上次主宰在人類索特拉星球上遭遇的一幕,承載體仍會追隨他——只不過是兩道截然相反的命令讓承載體無法選擇。
現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執掌者不知道是因爲憤怒亦或者是緊張,她腦海裡變成混亂的一片。她自己很清楚,出現這種情況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她不是執掌者。她完全被除名。除了這點,她想不到還有其他原因。
“不!你們對我做了什麼!”執掌者轉過身來,朝平臺上擺放的幾顆水晶走去,她的雙手緊握着,周圍空氣中一股龐大的能量不斷凝聚,就連生物異能電荷都在她的皮膚表面不安分的跳動。執掌者陷入暴怒的前兆。
“回答我!”
執掌者吼道。但空氣中再也沒有任何一絲聲音響起,周圍的承載體保持着沉默,一切都靜悄悄的,只有她沉重的呼吸聲迴響着。執掌者惱怒的望着周圍的一切,最終把滿腔的怒火發泄在面前的水晶上。
排山倒海的生物異能波席捲而過,把一路上所有能夠摧毀的東西都撕成了碎片,化爲了粉末,甚至是一些躲避不及的承載體也不幸被異能波的邊緣掃中,身體被擊飛出去,沿着漫長的階梯滾落地面。
暴風雨過後,平臺上擺放的水晶都全部變成了碎片。
執掌者往前走了幾步,腳踏在碎片上面,高昂着頭顱,宣佈道:“很好!你們的行爲成功激怒了我!如果不給我一個解釋的話,你們會萬分後悔——我會先把這個鬼地方變成一片廢墟!然後一路破壞到外面,把你們存在的根基全部消滅!”
我們願與你一道,磐涅重生;你的命令,是我們的禱文;讓我們……
“誰在說話?”執掌者望着四周。
化爲你對萬物的箴言。
“什麼?”執掌者皺着眉頭,“你……你們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麼?”
執掌者突然覺得頭疼欲裂,疼痛的到來毫無預兆,生物的本能令她雙手捂住腦袋,“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啊——”她承受不住,跪倒在地上,臉上的表情擰在了一起,看起來痛苦萬分,“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她的視線變得模糊,感覺不復存在……她面前的一幕幕都發生了變化,她現在所看到的一切都在不斷的回溯着,超越了曾經的記憶,另外一種意識被不斷的灌輸到她的腦海裡,妄圖取代原本的她。
她在痛苦中不斷掙扎……執掌者發出了絕望的哀嚎,她拼命堅持着,抵抗着這即將到來的恐怖一幕——她完全無法預知的結局。但那股強加的力量實在是難以想象,執掌者的反抗只是暴風雨中搖曳的扁舟,隨時都有顛覆的可能。
到達極限的執掌者最終倒了下去。
女王陷入了黑暗中。她再也看不清東西,聆聽不到外界,無法感知存在……她只能依靠自己逐漸變得微弱的意識在着茫然的囚牢裡四處亂闖。她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了,她現在只是不甘願放棄。
……
漫長的等待結束了。
一場古老遊戲即將掀開序幕。他們最先具有了血肉之身,時間令他們具備了相應的能力,他們就不斷在羣星之間探索,在智慧生命之間觀察。各種各樣的生命形式,他們記錄了數以千計的星球進化歷程。但是,最終的答案卻是智慧的微弱火花頻繁地在宇宙的茫茫暗夜中迸發和熄滅。
所遇見的一切,最終的終點都指向毀滅。他們開始花費難以想象的時間對一切進行研究、收集和分類。當擁有了足夠的數據,他們就不再滿足於被動觀察者的身份,他們插手其中,修改,整理。改變了許許多多星球上初始的生命,構造了身軀,賦予了智慧,並持續觀察試驗的結果。
斗轉星移,文明的興起和衰落。不變的是,他們的知識被不斷的傳遞給繼承者,但繼承者最終的面臨的結果也很可能是數以百萬計的沉寂世界中的一個,絕大多數在反覆失敗後,就會永遠沉默下去。
但他們還是得到了希望的結果。當血肉之軀到達極限時,他們的機器已經發展得比身體更加的完美,他們覺得時機已經到來,拋棄**的遷移就開始了。最初是身體,然後是頭腦,最後到他們的思想。他們把自己全部裝在機器裡,擁有了閃亮的金屬和合成塑料的軀殼。他們可以更自由的在太空中遨遊,不需要工具,因爲他們就是工具。
但機器時代還是面臨了困境,他們很有耐心,但還沒能超越死亡。要想達到更高級的生命形式,在這個繁星似塵的宇宙中還有許多工作要做,而其他的更遙遠的地方也正在呼喚他們。所以他們再次向深空出發。
更多文明火焰的迸發和最後暗黑來襲的籠罩。他們不停地試驗,不停地重複,最終改頭換面,他們要拋棄機器的身體,把知識存放在了空間的結構裡,把思想凝聚在宇宙星辰間,他們擺脫了累贅的金屬軀殼,進入到一種不被物質束縛的狀態。
他們不再受到任何東西的約束。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在星羣間漫遊,也可以像輕霧一樣漫過空間的裂隙。擁有着神一般的力量。但難以想象的歲月卻又帶來了另一個問題:凝聚自身的放射性物質仍舊存在着衰變期。他們依舊會不斷的消亡……最終,這個來從祖先的久遠年代就開始的實驗被再次被拾起。
……
這就是我要尋找的答案?
ne在腦海裡回想着這一幕幕,她弱小的身軀蜷縮起來,而四周所能夠活動的空間愈加的窄小。她最終也無法擺脫被壓縮的結局。
這就是我的歸宿?
ne變得一片混亂。最終真相的揭露,令她以前所形成的,所認定的觀念瞬間崩塌。所有的一切,都是可笑的,虛假的,並不存在的。什麼見鬼的長久歷史,曾經的輝煌歲月……都只是她自己固執要這麼認爲的。
茫茫宇宙間,它們什麼都不是。
她再也不會反抗了,也不再會有希望了。她就想這麼蜷縮着,讓害怕,驚恐和絕望一點點的籠罩她,讓她的懦弱全部暴露出來,讓她自己成爲這個可笑事件的結尾,讓所有的一切就此終結。
但爲什麼她還是無法立即放棄所有?
ne陷入了思考,或許是一個人。曾經與她風雨走來,共同堅持一個目標的生靈……主宰!她突然想到,他是真實的,現在仍然存在着,也仍然一無所知。她必須要把事情告訴他,必須要揭露這虛僞的一幕。
瞬間獲取的某種力量令她掙扎起來。
她的已經殘弱不堪的意識擴散出去,在人海中不斷的尋找着,焦急的亂衝亂闖……在這個途中,她利用時間的空餘,去思考,去判斷。她想到了很多,不僅僅是現狀,也不完全是過去……她思考到更加無法預測的未來。
她問自己把這些都帶給他是對的嗎?
“ne!”主宰驚喜的聲音迴盪起來,“是你!你還好吧?堅持住,我現在就趕往那塊地方!距離你已經很近了!”
他的聲音令她的意識陷入一陣恍惚。她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但面對的事實令她痛苦萬分,難以抉擇。
主宰也感覺到了,他急切的說:“不用擔心,我馬上就到!我答應過你的,無論如何,我都會帶着你,呆在你身邊!”
她抽泣了,意識沒有實體,但她能夠覺到自己現在糟糕的心情。“我在這兒,我就站在這裡,等着你。”
沒有任何的迴應。
“堅持住!”主宰的聲音繼續傳來,“不要放棄,哪怕跟我說一句話也好,聽不見你的聲音令我覺得恐懼萬分!”
“我在這裡!”她喊道,“你聽見我了嗎?”
“我就在這裡!”她絕望的喊着,聲音完全變了調子,“天吶,你就連我最後一點權力都要剝奪嗎?”
一股虛弱感襲來,她感覺到自己已經進入倒計時。
“求你了,我就在這兒!”ne最後拼盡全力喊道,她微弱的意識極力想要把承載的信息傳遞出去,“我愛你!聽到了嗎?親愛的!我愛你!不管將來的事實如何,不管時間如何改變,我愛你!永遠!”
毫無迴應。
她最終還是無奈要面臨着油盡燈枯的一幕。
“你聽到我說的了嗎?……”ne只剩下了意識還在重複着,“……如果還能夠重來,我不在乎你到底是誰,不關心你到底是年輕還是衰老,我只想跟着你。就算不能成爲你的愛人,我情願做你的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