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思已經裝好了幾個包,東西不太多,但是命案現場的那個房子裡還有許多東西,她已經跟警察局那邊打好了招呼,警局在取完證物後已經同意她把自己的東西拿走了。
擺脫了嫌疑人身份的簡思本來應該一身輕鬆,可是想到簡和東,想到風飄飄,她只覺得心頭的巨石越壓越重。
“姐,二叔真的殺人了?”崢崢神情沮喪,坐在自己的小行李箱上,垂頭嘆氣的。
本來這種事情不應該告訴小孩子,但崢崢畢竟不是普通的小孩兒,他有能夠承受的心理素質,而且,一般的謊話也是騙不了他的,如果他以後找他的二叔,簡思也想不到好的理由來圓謊。
當然,簡思沒有說那些駭人聽聞的細節,只是說他是一時衝動,整個案件的經過,崢崢雖然也有參與,但時間尚短,其中的恩怨糾葛,他還是不知道的爲好。
“二叔一時糊塗。”簡思低頭看向他,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腦袋,膝上一熱,崢崢的臉已經靠了過來,不久,簡思就感覺到腿上有溫熱的水漬滑落。
崢崢哭得很傷心,一雙肩膀不停的抖動着,他熟讀刑法,知道殺人償命的道理,也深知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簡和東了。
同簡思一樣,崢崢感恩於簡和東對於他們姐弟倆的收留與照顧之情,這些年來,沒有父愛的他早就習慣了簡和東的存在,他甚至暗暗的發過誓,等他長大了,一定要成爲很厲害的人,賺很多的錢,然後讓簡和東過上安穩幸福的生活。
簡思摟住了他的肩膀,無聲的哭了出來。
姐弟倆收拾好了東西就等着南宇來幫忙搬家了。
搬家的事,簡思沒有提前告訴南戰,其實也是有意揹着他,簡思有簡思的打算,這個地方,她絕對不適合再繼續住下去了。
“宇哥哥是不是有事不來了?”崢崢坐在她的身邊,仰起腦袋,眼中猶掛着水霧。
“不會的,他答應過我的。”簡思握住崢崢的手,“崢崢,你又要跟着我去過清貧的日子了,新家沒有這麼大,更沒有這麼多好吃好玩好用的東西,我們要擠在一個房間,不能每天都吃肉和魚。”
“姐,你不用說這些,總之,你在哪,我在哪。”
“崢崢真乖。”簡思抱着他,自責的同時又感到欣慰。
這時,外面傳來開門聲,簡思高興的說:“你宇哥哥來了。”
“不是宇哥哥。”崢崢鎮定的說,“他沒有這裡的鑰匙。”
簡思一怔,隨即就看到了推門而入的南戰,他臉色沉肅,看起來很不高興。
簡思沒想到南戰會突然回來,他昨天不是說今天約了人吃飯,下午還要去事務所嗎?
似乎看透了簡思的心思,再掃了眼門口堆着的幾個行李包,南戰的表情越發的陰沉,經過她的身邊時,扔下一句:“我有話對你說。”
簡思突然有絲不好的預感,拍了拍崢崢的手:“你等我一下。”
崢崢人精一樣,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巡逡了一會兒,點點頭:“去吧,好好談,別衝動。
簡思:“……。”
簡思來到南戰的房門前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他低沉的聲音:“進來。”
在進來之前,簡思已經想好了理由,所以沒等他開口,她就急着說道:“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現在案子結了,我的嫌疑人身份也洗清了,所以,我在外面租了一個房子,今天打算搬走。”
南戰正站在窗前抽菸,修長的兩根指節夾着菸捲,渺渺的煙霧徐徐散開。
簡思說完這些話就忐忑的攥着兩隻手,她不太清楚南戰這種反應是什麼意思,但毫無疑問,他很不滿意。
“你走可以,我不攔着。”南戰突然轉過頭,黑曜石般的眼睛亮如星辰,“崢崢留下。”
“什麼?”簡思心中的預感得到了應驗,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你在開什麼玩笑,崢崢是我弟弟,你憑什麼讓他留下來。”
“是你弟弟?”南戰冷笑,順手掐滅了煙,邁着如同獵人一般沉穩而又勢在必得的腳步緩慢靠近,一直走到簡思面前,將她堵在胸膛和後面的大門之間,他才施施然的停了下來,“你確定,他只是你弟弟?”
在南戰這樣的男人面前,心中所想的彷彿已經被洞悉了,簡思同他相處了一段時間自然是知道的,謊言在他的面前是有多麼的不堪一擊。
所以,簡思索性連編謊的力氣都省了,直接看進他的眼底,頗有絲不屈不撓的執着:“你想怎樣?”
南戰的整個人幾乎將她擠在了門板上,她的雙手不得不緊張的抓着牛仔短褲,強做鎮定,可在如此強大的氣場下,她還是覺得他不說話,她已經節節敗退。
“我說了,你可以走,崢崢留下。”南戰重複着剛纔的話。
“不可能。”簡思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沒有人可以把崢崢從我的身邊奪走。”
“哦,是嗎?”南戰揚起一抹興味的冷笑,“包括他的親生爸爸?”
如同一道驚雷劈在簡思的頭頂,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撐得極大,她就那樣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臉給看穿一個洞。
他果然什麼都知道,到底還是無法瞞住他。
可在她的記憶中,那天晚上,他一直都處在深度的酒醉狀態,甚至從始至終也沒有睜開眼,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記住了她的臉,還記了這麼多年。
一個匆匆過客,他爲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她不過就是路人甲,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爺。
簡思應該覺得自己太過於有面子還是太過於倒黴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到了這個時候,簡思除了嘴硬也別無他法,反正不講道理是女人的特長,她就賴到底,他又能怎樣。
“簡思,不要浪費不必要的時間跟我犟嘴,我既然能當面跟你談這件事就是有着百分百的把握。”南戰的胸膛又往前移了半寸,這半寸卻足夠簡思呼吸困難。
他盯着她漸漸變得煞白的臉色一字一字清晰的說道:“我早在見到崢崢後不久就去做了親子鑑定,你的辯駁在科學麪前毫無意義。”
簡思像是被人突然抽空了力氣,雙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
是啊,是她一直以來都低估了這個男人的觀察力,她以爲她把自己同崢崢的關係掩飾的很好,畢竟除了幾個當年的知情人,所有人都認爲崢崢是她的弟弟,沒有人懷疑,沒有人多想。
但流淌在兩父子之間的血濃於水卻讓南戰變成了那個不普通的人,不管有沒有記住她,憑藉着感覺,他也會有所懷疑。
她很後悔當初住進來,如果能夠跟他繼續保持距離,崢崢的身份就不會被曝光。
“南戰,不要帶走崢崢。”簡思徹底的軟了下來,不再跟他爭論毫無意義的問題,她幾乎是哀求着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求求你,我只有崢崢了,你不要帶走他。”
南戰盯着面前這雙小手,又白又細,皮膚幾乎是透明的,完全沒有力量,可她攥的那麼緊,好像他不答應,她就打死不會鬆開。
但南戰就是南戰,早在這之前他就已經做了決定,他的兒子,絕對不能過這種平庸甚至算得上清貧的生活。
他不會像南家父母那樣要求他,但他會給他優越的特質條件,讓他在一個不會爲了得到一個變形金剛而覺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的環境下成長。
他會鍛鍊他,也會讓他適當吃苦,他的所有要求他都會滿足,但他也會有自己的空間和理想。
“不行的,簡思。”他的語氣透着強硬又帶着絲奇異的柔和,“你想讓崢崢跟着你繼續受苦嗎?這些日子以來他有多快樂,想必你也看在眼裡,我可以給他想要的一切,看不完的書籍,吃不完的美食,穿不完的衣物,我們會住更大的房子,會有一個屬於他的玩具房,我會送他去最好的學校接受最優質的教育,也許他會出國,會成爲一個他想要成爲的人,而這些,簡思,你都沒有辦法給他。”
“不,崢崢他並不想要那些東西。”簡思急忙了,眼眶發紅,“求求你了,南戰,別搶走他。”
“他是我的兒子,不要用搶這個字。”南戰握住她依然抓在胸前的手,緩緩的而用力的拿開,“我可以給你一筆贍養費,足夠你下輩子衣食無憂,但是崢崢必須歸我。”
“你跟崢崢根本沒有感情,你爲什麼一定要讓他跟着你,就因爲他是你兒子?南戰,比起物質,崢崢更重感情,我不會把他交給你的。”簡思情緒激動,忍不住就淚溼了眼眶。
“感情可以建立,這個不需要你操心。”
“好,那我們就打官司,看看法院究竟會把他判給誰。”
南戰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隻手臂越過她的肩膀抵在牆壁上,像是勸說又像是警告:“簡思,你有必要明白一點,我南戰打過的官司還從來沒有輸過,你確定要跟我對簿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