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的盡頭隱約透出一些灰黃色來。
姜遊艱難地睜開眼睛。
鼻子裡,嘴裡,都是沙子。他坐起來,幹吐了幾口,然後拿出水壺,喝了點水。
火堆燒盡了。
風很大,吹颳着沙地。
他站起來走了幾步,伸展了一下身體,然後蹲下來,撿起昨天用的餐具,用沙子洗了起來。洗了一半的時候,管清彤先開帳篷門簾,走了出來。她走到姜遊身邊,看了一會兒後,她問:“你以前來過沙漠?”
“來前我看了好多攻略,”姜遊把擦乾淨的碗疊好放在一邊,他擡頭看管清彤,“我原本還以爲可以騎駱駝呢,我兒子很喜歡駱駝,結果你們搞了輛車。”
管清彤聽着姜遊的話,慢慢坐到地上。
“我一直有個問題。”姜遊說。
“是什麼?”
“我看你們之前搞鏡湖會,搞了好多年,老吃力的了,”姜遊也坐在了沙地上,“之前你們不是把神都搞死了麼,我覺得有點奇怪。”
管清彤望着遠處。
太陽被金色的雲霧從地平線上緩緩托起。
許久後她說:“我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沒有培養新人嗎?”
“我有時候忍不住會想,他們的犧牲到底有沒有意義。如果,如果當年他們不死的話……當初的那個神,他降臨到這個世界,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重回神魔亂世,而在亂世裡,我們活下來的可能性是高於普通人的,甚至於……”
“地位上升?”
“是的,我,我和老莊他們不同,他們都是孤兒,謝老師一手把他們帶大的,後來形勢變化了,謝老師也找不到那麼多合適的孩子了,政策也不允許了,他也越來越忙了,”管清彤低頭看沙子,她的聲音低了下來,“我和我哥是管家的嫡支,我們父母還有其他長輩,都死了,戰爭,還有別的原因,最後是謝老師他收留了我們。”
“你們成分不好?”
“是的,所以我一直沒有他們那樣的覺悟。”
“你哥呢?”姜遊問。
“他,他是那種,像是那種古代的那種,覺得天下興亡他一定要盡他一份責任的。”
姜遊把話題拉了回去,“所以面對鏡湖會的時候,你們沒有那麼多人去犧牲了?”
“也不是,”管清彤搖了搖頭,她說:“有很多人,很多世俗的力量在保護鏡湖會。他們污衊謝老師,在我們還沒有發覺危機的時候,老師就被隔離審查了,最後雖然沒有查出什麼,但那段時間,我們過的很艱難,背腹受敵。”
她說的有些口渴了。
姜遊從登山包裡找了瓶礦泉水遞給她,她接過喝了一口,然後說:“神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我還是有點疑惑。”姜遊換了個坐姿。
“疑惑什麼?”
“可是研究所好像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管清彤的眼神變得銳利了,她問:“你想說什麼?”
“鏡湖會一直想拿下唐江,唐江到底有什麼東西他們要拿下?”姜遊又喝了一小口水,他說:“薛山湖度假村下面的那個祭壇,也挺有意思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薛山湖和研究所的位置,從你們風水上來講,似乎剛好能破了……”
管清彤打斷了姜遊,她的語速很快,“你怎麼知道研究所原本在哪?”
姜遊說:“唐江就這麼點大,可能偶爾逛街路過了就注意了下。”
管清彤皺眉思索了片刻,她說:“雨嵐曾帶林昱去研究所檢查過身體,他,他不應該還記得……”
“你看,你們也是能對人的記憶動手腳的,好像之前特科某次行動,爲了保護受害者,也對她們的記憶做了處理,何必裝着信任來試探我呢?”
“不是,是兩回事,”管清彤快速否認了,“那其實是一個失敗的成果,必須要藉助儀器,才能抹消最近一段時間的記憶,而且,而且被抹消記憶的人能夠記得他失去部分記憶這件事。”
“是吧?”姜遊看着管清彤。
管清彤沒有迴避他的視線,她說:“我對你很坦誠。”
“你不是說亂世裡,你們這些能人異士纔有施展的天地麼?”
管清彤苦笑了下,然後她說:“我們的犧牲太大了,我哥哥,他當時活下來了,可是後來,他也是……”她咬了下嘴脣,聲音變得很輕,“我不能讓他們白犧牲了。”
“多注意研究所吧。”
“你的意思是,鏡湖會的目標是研究所嗎?”
“我哪知道啊。”姜遊站了起來。
天色全亮了。
他伸了個懶腰,往帳篷方向走去,“我去看看我兒子,不知道他昨晚睡的怎麼樣。”
……
所有人都起牀後,他們簡單地吃了早飯,然後把帳篷收了起來,放到越野車裡,開始了一天的旅途。
姜遊一上車就綁好安全帶開始睡覺。
車身與呼嚕聲一齊顛簸起伏着。
“我們好像在繞圈。”朱文突然開口。
唐不甜往前方看去。
沙子在正午的陽光下泛着白色。除了沙子,還是沙子,一望無際的沙子。
“再試一次。”管清彤說。
“還是往前開嗎?”朱文問。
“是。”
二十多分鐘後,朱文停了車,他說:“這裡我們剛纔來過。”
管清彤低頭掐算了片刻,然後她說:“我們下車。”
唐不甜看了姜遊一眼,睡的很死,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沒有反應,她對薑末說:“叫他起來。”
薑末扭過頭去。
她提起木刀,正要往姜遊肩膀上拍去,這時,薑末擡起腿,一腳踢在姜遊的肚子上。
姜遊一下驚醒了。
他看了看薑末,又看了看唐不甜,再看向窗外。
風很大,吹起了沙子,窗外一片黃濛濛的一片。
管清彤和朱文已經下了車,他們並排站着,似乎在討論什麼。
姜遊問:“到了嗎?”
唐不甜說:“迷路了。”
“不可能吧。”姜遊喝了口水,他解開安全帶,推開門下了車。
風沙擊打在他的臉上,他把衣服拉鍊往上拉了拉,然後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到管清彤面前,他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管清彤說:“我能感覺到,我要找的東西就在附近,但是無法再靠近了,或許是在天上,或許是地下。”
姜遊把他的墨鏡摘下,換上他平時的眼鏡,然後他往風沙深處看去,“從靈力粒子的分佈來講,我比較傾向於是在地下。”
管清彤轉過身,她問:“怎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