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這日晴光大好,春日漸深,晨間也不是很冷,容微君索性再丟一次人,陪着墨漓在亭下就坐,下起棋來。
容微君一落座,便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執起黑子,先落於棋盤中的“天元”星位,手中還拈着下一枚黑子,笑吟吟道:“你這製作棋子的雲子瑪瑙,可真不是一般的堅硬啊。”
墨漓修長的手指間夾着一子,鏗鏘落在棋盤之上,反問:“你莫不是還曾私下裡試用內力,想毀了我的棋子吧。”
“哎呀,又被你看穿了。”容微君落下第二子,笑嘻嘻道:“不過雖然試了好幾次,卻就是弄不碎你的棋子,頗有種受挫的感覺。”
墨漓輕笑,在落子之際斜飛來一道鋒銳的眼神。
容微君不由的聳聳肩,賠笑道:“不就是打你棋子的主意麼?又沒真給你毀了,瞧你愛護成這樣,當真棋癡。烈火姑娘,你說是吧?”
殷烈火輕飄飄的睨着容微君,視線回到不斷落子的棋盤上梭巡,作壁上觀,輕輕呢喃:“觀棋不語真君子。”
“好吧。”對於殷烈火的不給面子,容微君也無所謂了,繼續下棋。
隨着黑白兩子不斷敲下的清脆響聲,三尺陰陽化作一片戰場,廝殺之間,對弈二人的談話聲也一直在低低的進行着。
墨漓道:“晨間的時候,昨日送親的喜娘來了,非要進屋一看。”
“哦?”容微君饒有興致的說:“多半是昭宜帝讓她來看看你跟九歌是不是圓房了,昭宜帝用九歌親人的性命威脅她監視你,自然是要讓個喜娘來打探情況的。”落了一子後,忽然擡頭道:“別告訴我你手指上那個傷口是被你咬破了往喜帕上滴血的。”
“你說對了。”白子落下,墨漓道:“身在朝都爲質,該忍的不能不忍,萬事不可教昭宜帝生疑。”
“是啊。”容微君嘆了口氣,對下棋是越發的心不在焉了,笑言:“苦了你了,再忍忍吧。”
“嗯。”又是淡淡的迴應,溫潤清雅的眸睇向一旁不語的殷烈火,溫聲詢問:“烈火姑娘以爲,九歌此人如何?”
殷烈火迷離的眸中,碎光漸有聚攏,慢慢的又分散開來,曼聲吟道:“恣意灑脫,倒是個真性情,我覺得……她讓我覺得很暖,她願意站在我的輪椅前,擋下殷如意的鞭子。”
“嗯。”再睇向容微君,“你呢,又是如何以爲的?”
“嘿嘿,這個問題嘛,其實我覺得你心中才最有數吧。”
容微君慵懶的笑着,已經不想再專心下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怎麼對儀兒的,你跟我一般都是洞若觀火之人,自然能看穿九歌是個什麼樣的人。”
語至此處,猛地想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容微君皺眉詢問:“墨漓,你可別告訴我,你對九歌有殺心。”
墨漓清淺一笑,“我是這樣的人?”
“這個嘛……”容微君的笑容放鬆下來,“好吧,知道你不是,那這個問題的討論就可以到此爲止了。”
“嗯,到此爲止吧。”
墨漓緩緩起身,荼白色鶴氅上描着的朵朵曇花微起波瀾,漾出一片難言的風華。
他凝視着已是縱橫交錯的棋盤,淡淡道:“這一局,你輸得太快了。”
容微君摸着後腦勺,知道自己又被高手絕殺了一次,無謂的笑道:“跟你下棋本來就只有這一個下場,不過我很期待看看哪天你被人打敗,也算是那人替我報仇了。”
墨漓溫和的輕笑,不語,墨發隨風輕擺,擦過蒼白的臉側。
他徐徐移眸,視線漸漸投向了遠處,眸底光華流轉,上一刻還是溫潤似雅芝清流,下一刻便鋒銳的直如能將人劃破皮膚,直刺心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