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現在,就在那座大殿裡,那些長老們應該正吃驚不已呢吧。”
盧掌茶輕輕鬆地站在山道上,望着遠方的殿宇,從這裡正巧看到一羣不知名的飛鳥從殿宇上掠過,飛鳥的影子也就飛快地從那青瓦上閃現而過。
“你看上去很開心啊。”袁來有些好奇地道。
“恩……應該是有些吧,雖然說這場比試傳出去可能我會受到一些質疑,但這並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高興的是本來我以爲這次的對手只有那固定的幾個人,但是現在我對將要面對的對手有了更多的期待,或許師父纔是正確的吧,他要求我從最底層一場場打上去,或許會辛苦一些但是我覺得收穫會更多些。”盧掌茶眼睛裡閃爍着一種興奮的光,很亮。
袁來看着他,然後轉身向來時的路望去,兩個人並沒有走太遠但是因爲是向高處行走的,所以此刻他也能將本座山峰的那些戰臺俯瞰於眼底。
“這天鼎大會……厲害的人很多吧。”他忽然問。
“多當然是多的,但是若是隻看最頂尖的幾個人,其實也並沒有幾個,比如南北宗厲害的人物這次就來了四個,棲光院據說也是來了一位很年輕也很可怕的千座弟子,當然還有其他的,總之我站在裡面肯定也就是普普通通了。”
袁來輕輕一笑,心中卻想着:能站在這裡面就已經是非常厲害的了啊。
相對應的,他想起了自己藏起來的本體,爲了防止一些意外他一直將分開的兩道神識阻隔着,所以此刻他也不知自己的本體究竟是否進入了雲宗山門,這一次又推開了幾扇門,得到了什麼機緣,他如今只能知曉的便是本體很安全。
袁來現在心裡的確有些不甘,不甘於自己的朋友已經是三境的人物,那些他未曾謀面的天才們也都該是三境了,但是他卻只是踏入二境,這讓他有些焦慮,即便是袁來的心性已經遠同齡人但是這種無意識的攀比是人類的本性,他自然也不能免俗,於是他的情緒忽然間便有些低落。
“棲光院弟子……我在來這裡之前倒是見過一個,叫做6九迦的,他……看上去脾氣很暴躁。”袁來靜靜地說。
“6九迦……聽說過,不過師父曾經對我說這個人難成大器,倒是不需要顧忌。”
“哦?那這麼這次棲光院來了不只他一個?”
“恩……據我所知棲光院是來了三個人,不過真正厲害的應該只有一個。”
袁來了解地點點頭,隨後道:“正午了,我得回去了。”
盧掌茶看出了他忽然間有些低落的情緒,沒有細問只是善解人意地點點頭,說:“你住在哪,回頭去看看你。”
“弄瓦巷一號,門口有塊大碾盤的那個院子就是了。”袁來將自己的住處說了出來,然後就看見盧掌茶表情就是一怔。
“怎麼了?”他問。
盧掌茶眨眨眼,道:“你住在弄瓦巷一號?”
袁來點點頭。
“房東是個姓肖的女人麼?”
袁來繼續點頭。
盧掌茶嘆道:“你倒是真是挑了一個好住處!”
“你知道她?”
盧掌茶點頭,凝視着袁來,認真道:“那是個很少有人會招惹的女人。”
……
……
袁來獨自一人走在下山的路上,路兩側的植物也從秋菊的金黃重新化作火紅,秋意漸濃,他心瑟瑟,腳步也輕輕,衣衫顯沉重。
他本來還想問一問盧掌茶那些關於各宗門天才少年的資料,或者是那什麼氣運之女還是厄運之體,再或者是天鼎大會本身的一些他不懂的東西,但是當他得知兩人的實力差距後不知怎的就忽然沒了那分心思。
無論是上一世的他還是這一世的袁來,都是一個信奉力量的人,力量指很多種,智力,武力,勢力,權力……等等,很綜合也很複雜,但是當他降臨到這個世界後覺在這裡可能所有的力量除了智慧之外都要讓位於修行者的力量。
剛降臨的時候他遇到盧掌茶的時候心態是優越的,是淡然的,因爲他從心裡對這個世界的人有種奇妙的優越感,但是到了如今,他熟悉了這個世界,也融入了這個世界之後,他便忽然間不那麼自信了。
因爲他覺自己和那些真正的站在大陸頂端的人們有着極爲懸殊的力量差距,在沒有修行者的社會裡這種差距可以被各種因素所拉平,可以是運氣,可以是努力,可以是權力金錢地位等等,但是在這裡只要修爲夠深,其餘的彷彿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最少……他忽然想即使自己按照經驗以自己的智慧爬上人類權力的高層,那麼面對一個修爲通天的修行者他也是極其被動的,就像這個世界的皇帝不也是修爲通天站在大陸頂尖的麼?若是皇帝沒有那種至高力量呢?這大啓會如何?即便如今皇帝已是大陸頂尖高手,但是卻依舊只能和南宗劃江而治,依舊有西北的隱患無法根除,這是爲什麼?西北的情況袁來不很瞭解,但是他最少知道南宗之所以能和北宗和皇帝掰手腕就是因爲南宗天才輩出,每一代都有弟子站在大陸頂峰,他們有那個底氣,就像時刻擁有核彈,所以才擁有了話語權。
袁來又想想自己,其實若是他只想安安穩穩平靜過一生的話,他自信在沒有大變故的情況下完全可以做到,但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胸口,手掌間可以清晰地察覺到金色心臟的跳動,每當他感知到它的時候他都會想到一世,想起自己上一世死前的那一場很古怪很古怪的對話,想起了那奇怪的“任務”。
尋找第九世,一世說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感知到九世的存在,袁來當然可以置之不理但是他偏偏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往往會想得很深很遠,也會有一種掙脫不掉的緊張感,甚至是冥冥中的宿命感。雖然他一直沒有表露出來,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不緊張,比如自從他獲得黃庭經之後,幾乎從未斷過修行,只要沒有大事情干預他每一天都會抽出時間打坐吐納,這種堅持是隱形的,其他人可能會很容易忽略掉,但是這卻清晰地表露出他那一顆從未放鬆的心,只不過這種緊張被他藏得很深。
今天,在這紅葉飄落的小路上,或許是秋意太濃,也或許是秋風太醉人,總之,袁來深藏心底的那種緊張情緒浮現了出來。
那些自己的同輩人們已經很強大了,而自己纔剛剛啓程。
盧掌茶已經踏入三境了啊,而自己剛剛攀登二境。
這時候,他才驚恐地現,就在這個他原本並不是特別在意的天鼎大會面前,他一下子就彷彿被扒光了衣服,置身於冰天雪地中,頭頂是那些璀璨的星辰,而他則只是一顆方纔綻露光彩的石頭。
有時候,有了對比才會認知到差距,這種差距也並非是依靠智慧就能真切體會的,只有親身感觸到了,纔會有那種直達心底的觸動。
袁來的心被觸動了。
天高雲淡,少年站在小路上久久停滯不動,過了許久也或許只是很短的時間,他終於擡起頭來,人還是那個人,心卻有些不同了。
“現在的進度還不夠。”袁來喃喃說道:“還要加把勁才行啊……”
說完,少年抿起嘴脣,目光堅毅,重新邁步。
下山。
……
肖白依舊坐在小船上,鞋子早已穿好,呦呦有些緊張地看着那些早已奔跑上山沒了影子的傢伙,扭頭看向肖白,道:“這已經是第三波人了。”
“我知道啊。”肖白淡淡說道。
“可是,我聽說書的講過,放虎歸山是很麻煩的事情。”
肖白一愣,不禁笑道:“放虎歸山?虎?就他們?大貓小貓兩三隻而已,仗着那麼一點身份就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壞規矩,我就替臨江仙管教管教吧。”
“可是,就算是貓,那也是有背景的貓啊,人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萬一人家厲害人物來了咋辦。”呦呦眨眨眼,急忙說道。
“小丫頭懂得還不少。”肖白一樂,然後輕輕道:“沒關係,不用怕,要來就讓他來,咱等着。”
呦呦真想說一句:別是“咱”等着啊,要不你自己等着,我帶着小野先回去?
當然,這句話她也就是心裡想想萬萬是不敢說的。
“不過,說起來上午的比試結束了吧,他們怎麼還不回來。”肖白有些納悶。
縮成小團坐在船中心的韓小野一臉緊張道:“不會出事了吧。”
“放心……”
“哎,回來了啊!一、二、咦?袁來呢?”呦呦興奮地看着遠處,然後數了數頓時現少了一個人。
韓大野和胡君子正慢慢向這邊走來,但是袁來不見了。
呦呦的心一動,大大咧咧的小臉上忽然間泛起一抹擔憂。
小野看到哥哥回來了頓時也站起身來,來到了肖白身側,就在這個時候幾個人猛然現從臨江派山上突然飛下了一團光彩,從遠處看也真有幾分仙人浮空氣象。
瞬乎間那駕光而來的人物便來到此處,還未落地便冷笑道:“聽說有人在我臨江派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