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書?
袁來目露古怪,他撫摸着書封皮感受着從其中傳遞出的隱隱波動,似乎這書籍纔是將這琴聲的韻味擴大的物品,而非蒲團。
古舊藍色封皮上寫着書名:《靈樞·經別》
看來這應該只是一套書中的一冊,袁來好奇心頓起,翻開書頁只見扉頁上寫着一行瘦骨嶙峋字體:
“六律建陰陽諸經,而合之十二月、十二辰、十二節、十二經水、十二時、十二經脈。”
袁來低聲唸誦完畢,便猛然覺耳邊琴聲威力陡增,他一個不慎便只覺眼前一片碧藍,就像拉開的幕布,那琴聲彷彿作用於神識深處讓他瞬間便彷彿與世隔絕眼中只有一片忽白忽藍的色塊,然而這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幾息之間便彷彿黃沙漫卷,他耳邊聽到呼嘯風聲,眼前昏黑之後顯出清明。
“這是……”袁來訝異地覺自己的神識彷彿被牽引到了某個幻境之中,他此刻的容貌依舊但是衣着已不同,原本的道袍換做了一身白色長衫,雙手依舊空空然背後卻揹負着一把瑤琴,四顧望去只見山野蔥蔥,空無一人,側耳傾聽林中飛鳥走獸聲音絡繹不絕。
眼前只有一條山路蜿蜒向前,不知高低不知遠近,至於其餘方向則只有林木蔥鬱,他想了想便沿着山路向前行走,只走了不遠便覺已到盡頭,這裡是一處闊大的草地,陽光普照,花草芬芳,此刻就在草地正中央竟有三座人形石雕。
袁來走過去只見三座石雕皆栩栩如生,模樣都是白老者,三人模樣姿態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便是三人皆是盤膝而坐圍攏成環,每個人膝上都放着一架瑤琴,三座雕像人物手指皆作撫琴狀,其眉眼神態似乎正沉浸於樂理之中。
而就在三個老者圍坐的正中則只有一個******,其上空空如也。
袁來猶豫了一下便邁步進入,在******上緩緩坐下,這一坐他忽然驚見三個石雕竟然各有缺憾,先前在外卻是看不出只有坐在此處才能觀看清楚!
三座石雕,面目各有缺陷,一人無雙眼,一人無雙耳,一人無口舌!原本應該出現雙眼雙耳口舌的之處一片空白,如此三座石雕便也透出幾分神妙韻味!
袁來訝異地看着,隨後便聽到了琴音。
琴音並無柔婉而竟是浩蕩的,如江河大水奔流不息,隨着耳邊琴音奏響袁來便看見身下******陡然點亮,彷彿在玉中點了一盞明燈!
蒲團碧綠,忽而閃爍起水波皺紋來,而與此同時袁來陡然感覺通體舒暢,彷彿置身溫水,那閃爍的綠光一遍遍沖刷着他的神識,而在現實中一種看不見的力量也在不斷滌盪袁來的軀體,在這樣的沖刷下身體內的傷損皆會加癒合,神妙非常。
袁來耳邊是琴音,心中極爲訝異,有些可惜自己的身體並非本體,毫無元氣,也並無傷患,倒是白白浪費了這神妙的力量,慢慢的他倒是有些沉醉於這琴音之中,相比於俗世音樂,這古典的琴音含義頗深,境界幽遠,粗聽不甚明顯但是越體會越覺動聽異常。
只不過……袁來忽然對這琴音中的力量好奇起來,這力量並非元氣,只是單純的音樂而已,卻能引動修士心神,這般的力量已近乎天道。
“天道?”袁來眼睛一亮,這力量或許真的是道的一種,如此一想他再看這三座古怪雕像的時候便更加看出幾分道韻出來。
“有眼而不能見物!有耳而不能聽音!有口而不敢出言!這三種禁止倒是頗有幾分深意啊。”袁來喃喃自語,隨後靜下心來側耳細聽,當心靜下來之後,對樂理的感悟也就更深數分。
草地碧綠,陽光普照,萬物生機,這是光明的也是充滿了生命力的。
音樂是跨越種族連接靈魂的神物,也是引動心神最簡單最有力的方式。
天道威嚴凡人不可目視,大道綸音凡人無法聽聞,大道名諱凡人不敢出言……
袁來靜坐於此,心神漸漸沉入某種玄妙境地,不知不過了多久,此處彷彿無時間概念,那陽光似乎從未減弱一分也未增強半分,袁來終於睜開雙眼,心頭已有莫名情緒徘徊。
他似有所感,目光投向身下******——在外面他從蒲團下翻出一本經書,那麼在這裡呢?
他輕輕搬動它,卻猶如掀起落葉,袁來的手中出現了一把短短的刻刀,刻刀已生鏽跡,邊緣卻鋒利異常。
他露出笑容,就像走出迷宮。他舉起刻刀試探性地朝着其中那座沒有眼睛的雕像伸去,毫無阻隔地他的刻刀觸碰到了那原本應該生有雙眼的空白處。
可是……他卻久久不動了。
終於,袁來放下了手臂,他還是沒有去改變什麼,只因爲他總覺得心中的感覺差了那麼一點,就彷彿飲酒大醉之後揮毫蘸濃墨,攤開宣紙想要藉着醉意寫一幅字或者畫一幅山水,但是筆端懸空良久終究是差了那麼一點意思。
有時候,差了那麼點意思就意味着會相差很多很多,比如若是他現在下刀,憑藉心中的那種感覺只可能刻出一雙凡目。
凡目,依舊無法直視天道。
就連窺視也不能做到。
袁來嘆了口氣,他忽然有種感覺,若是自己的本體前來纔有可能補上那一點缺少的“意思”,好在時間還多機會還有,他略帶遺憾地放下刻刀,輕輕說:“下次,下次我再來吧。”
說完,袁來果斷地站起身來,走出這個圈子,瞬乎間他便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樓中景色依舊,身旁閉目的修行者不知何時已走了一個,又新來一人,他向雙手看去,卻見那冊經書已消失在手中,他摸了摸蒲團,不知何時它又已經重新藏在了蒲團下方。
袁來感興趣地擡頭看向樓中心那間小屋以及其中不停地演奏琴音的人,不禁對這六律傳承生出好奇來。
不過他還是沒有想進一步探索的打算,於是他默默起身找到了胡君子,胡君子也恰好醒來,神色清明舒暢顯然頗爲享受。
袁來想了想還是沒有問胡君子究竟在琴聲中看到了什麼,是否和自己一般。
兩人閒聊着離去,時間已耗費不少,夜已深沉。
第二天一早當袁來起牀的時候,就看見呦呦一臉嚴肅地站在他的牀邊。
“怎麼了?”
呦呦說:“你下一場的對手名單已經公佈出來了。”
“哦,誰啊。”袁來有些懶散地問道,他對所謂名單一向毫不關心,即便是他心中已打算盡力拼一拼名次依舊不打算將精力放在關心這些事情上。
看着呦呦的神色有異,袁來認真了幾分:“咱們認識?”
“恩。”呦呦點點頭。
袁來臉色古怪地道:“不會是大野、胡師兄吧?”
呦呦搖搖頭。
“那難道是路上遇見的柳顏?”
呦呦再搖頭,然後鼓起臉蛋,說:“是那個在沃洲山遇見的討厭鬼。”
“厄?沃洲山?難道是……6九迦?!”
“是啊,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