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經對峙起來即將刀劍相向的兩方人不由得停了下來,那凝固住的無形的氣勢彷彿都要將此處空氣凝住了。
繼袁來的目光之後,北宗的這羣人也終於擡起頭注意到了這個悄無聲息站在牆頭的不之客,他的年紀的確不大,從那蓋住了大半個頭的灰色袍帽空隙看進去可以看到一張年輕的甚至還帶着一絲少年人的稚嫩的臉孔,而在臉孔上還嵌着一雙淡銀灰色的眼睛。
在黑黑眼珠遍佈的大陸上,擁有其餘顏色眼珠的人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那是在大陸上也是數量極其稀少,品種亦十分單一的夷人,另一個可能就是……
修行者。
具有奇異天賦或者修行了什麼特殊法訣的修行者,比如袁來熟悉的6九迦就有一雙淡金色的眼睛,據說他什麼時候將怒目金剛禪修行到了大成境界那雙眼睛就會徹底變成黃金色彩,介時其中人的弱點也將悉數消散。
然而現在畢竟不是探究眼珠色彩的上佳時機,此時面對這突如其來出現的陌生人,袁來最好奇的是對方似乎和北宗認識?而且看着一出場的語氣,似乎與北宗並不是什麼親密友善的關係。
那麼簡而言之這人應該就是敵人的敵人,當然了這個結論依舊太草率,所以袁來打算繼續觀望。
站在牆頭上放了一個嘲諷的少年面色淡淡,就那麼佔據着天然的高度優勢俯視着北宗如今結成劍陣的這羣年輕弟子。
慢慢的,這位羣人從最開始的訝然和疑惑終於變成了陰沉。
距離袁來最近的那位師兄無疑是個愛出頭的性格,此時看到自己宗門立身之本,自己引以爲傲的劍陣被對方斥爲垃圾不由得大怒,竟然將手中劍轉動方向,生生放棄了站成一個不動靶的袁來反而指向了這位不之客。
“你剛纔說什麼?”此刻在劍陣加持下實力已達二境巔峰的持劍人面色陰狠地又問了一次,明顯是明知故問或者說是威脅,事實上此刻這羣北宗弟子也真的很憤怒,因爲在入北宗的第一天他們就被師門長輩灌輸了北宗劍陣天下無敵之類的思想意識,此刻卻慘遭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傢伙的貶斥,皆紛紛怒目而視,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意思。
站在牆頭的灰衣少年絲毫不以爲意地冷冷一笑,道:“你真要我再說一次?你確定?”
北宗面白師兄不說話了,只是腳下斜向前邁出了一步,於此同時北宗所有人幾乎都是得到了命令一般紛紛移動,只是兩三步,只不過是一兩息,那原本已經布成的劍陣竟然以奇妙的姿態改變了模樣,劍陣的尖端也脫離了在原地彷彿頂着龜殼一般難啃的袁來,指向了牆上的人。
一股殺意瀰漫而出,肆意騰空三丈後就彷彿遇到了某種阻礙消失無蹤。
“就這種粗陋的劍陣也好意思拿出來對着我?”牆上的傢伙臉上閃過瞬間的鄙夷,隨後他忽然自言自語道:“出來前師父說北宗是我宗大敵,現在看來實在是大驚小怪。”
“根本就是一羣垃圾嘛。”他吐出口氣,旁若無人地說道,這讓一邊看戲的袁來好生佩服,頓時覺得這陌生的傢伙雖然長相挺清秀但是骨子裡實在是一等一的彪悍人物,最起碼這等毫不顧忌對方顏面的嘲諷他目前還是開不出來,袁來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之所以在嘲諷這件事情上沒有對方放得開還是因爲自己想的太多,顧慮太多。
總結起來就是自己太聰明,唉,這真是個無奈而有幸福的煩惱。
“呵呵!沒想到啊世上竟然還有你這樣的人,好好好,廢話多說無益,既然敢說我宗門劍陣是垃圾,那就讓我們領教一下你這高人的風範!”
北宗弟子此時的高素質體現了出來,他們並沒有如一般庸人一般喝罵,而是十分乾脆直接地展開渾身元氣,頓時那本已經凝固的劍意洶涌咆哮着撲向灰衣少年,而十幾把劍也紛紛各自閃爍着炫目的元氣閃光劍指天空,袁來站在一旁就彷彿是目睹了一隻劍齒龍拔地而起,那堅實的大地便是軀體,而那十幾把沖天長劍則是巨龍背上的尖齒!
袁來略有些擔心那個陌生的好心人,既然對方成功將敵人的殺意吸引了過去,袁來自覺他在這一刻對自己而言肯定是一個十足的大好人了,那麼……
(是真有本事還是中二少年跑出來裝逼也就看你的了~)
面對着節節拔高的劍陣氣勢,牆上的灰衣少年默默解下了後背上得長棍模樣的東西,這樣揹負武器的的模樣袁來已經見過許多次,比如關西背後的刀,大野背上的劍,已及這陌生人背上的……
當他解開了上面包裹的布條的時候,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武器的模樣,然後幾乎每個人都是目光詭異起來,那不是一根棍子,也不像是刀劍,甚至可以說……他們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一件合格的武器!
那分明是一根廢鐵一樣的東西!烏黑泛着灰色,表面粗糙不平,看形狀似乎有幾分劍的模樣但是那粗糙的幾乎沒有“刃”存在的劍刃卻實在讓人聯想不到劍上,而至於其他的武器則更是絲毫不像!就算是一根普通的鐵棍都應該遠比它更加圓潤!
袁來怔了怔恍然覺得這東西似乎就行了鐵匠鋪裡打造了一半的半成品劍器一般,剛剛成型但是還未成型!
就像……劍胚?
北宗的人也是略微一怔,幾個入門時間久一些的弟子稍稍皺眉,總覺得着東西有些奇怪的眼熟,但是細細回想卻又想不起來曾經見過,然而這躊躇也只是一瞬,當他們手裡的劍陣徹底成型,滾滾肅殺之氣籠罩四野的時候,每個人的心都莫名安定了下來!
北宗的劍陣,冠絕大陸!
在北宗的歷史上甚至有上千弟子結陣斬殺四境大宗師的輝煌!
雖然此時結陣的只是是幾個修爲尚淺的年輕弟子,但是那籠罩了整個院落的寒意分明給予了這些人無比的底氣!
這些人有二境也有一境的,平均算來實力本就達到了二境初期,而此時結陣,力量以玄奧的陣法增疊,粗略估計也幾乎相當於兩三個二境巔峰修行者的八成攻擊,何其強大!就連袁來自襯此刻防禦力可怕也有些驚懼,然而那位不之客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頓時四周的元氣被他一吸牽引匯聚過去,而他豎起粗糙的劍胚於胸前,雙眼綻露一股極其濃郁的剛硬之意!
北宗劍陣齊齊揮斬而上!
神秘少年穩穩劍壓向下!
瞬乎間一股巨大的元氣震盪在兩者間轟隆蕩起,波動的氣浪掀飛了一片片破瓦,擊碎了七八道窗棱,而袁來憑藉身周的土黃色擬元氣的防禦光幕,倒是不算費力地將這波衝擊擋下,所付出的代價則是腳下的土地又深深陷下去數分。
碰撞中數道悶哼響起,氣浪揚起了一道巨大的塵煙,那塵煙竟然遮擋了袁來的視線,他不禁想是不是這幫熱血少年一激動把人家幾百年積攢的灰塵都一炮打幹淨了?
終於,煙塵散盡的時候,露出了交戰雙方,那位不之客立身的牆壁已經不堪重負被震碎成破磚爛瓦,而握着劍胚的傢伙則淡然地站着,目光清亮地直視北宗諸人。
站在最前面的面白師兄雖然沒有吐血但是那分外鮮紅的臉龐總不至於是曖昧所致,看來氣血翻涌內傷多少受了不少,而那已經段段寸裂的北宗弟子道袍衣袖則顯露出其狼狽,有妻室他裸露出來的手臂上道道被劍氣劃破的傷口,血絲顯露,分外刺目。
至於其餘的北宗弟子也是都臉色蒼白,看的出來都不算好受,他們看着這灰衣傢伙的目光也驚懼異常,顯然沒料到自己一方十幾人動劍陣都沒有討到便宜!
“還來麼?”灰衣的傢伙說道。
北宗的一羣年輕弟子的目光聚攏到了爲的面白師兄身上,這讓他的臉龐一陣青紫,想要再戰卻已明知此人不可力敵,卻硬挺着不退卻,場面一時僵持了下來。
這時候看戲的袁來嘆了口氣,走上前幾步淡淡看了強撐着不退的傢伙一眼,嘆道:“煮熟的鴨子,就剩嘴硬了,行了,你先猶豫着,那麼接下來……”
他轉身看向灰衣少年,好奇道:“這位……道友,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說。”
“你和他們有仇?“袁來那試探問道。
少年遲疑了一下,搖搖頭坦然道:“應該是對頭,但是不算有仇。”
“既然沒仇,你幹嘛跑過來橫插一腿?”
灰衣少年似乎沒聽出來袁來語氣中的一絲不滿,反而是很自然地說:“十幾個人打你一人,這等行徑太過難看,我自然是要路見不平咯!”
這話說得坦坦蕩蕩,好一副古道熱腸,袁來無語,想了想對方的理由實在是佔據了道德制高點,便只能歎服道:“……看來世上還是好人多啊。”